第八百三十八章 自己人

    茴香豆的“茴”有至少四种写法。

    香蕉的“蕉”的吃法也不止四种：舔着吃、咬着吃、蘸着吃，以及整根吞。

    很显然，最后一种吃法非常深井冰，却被汤佳怡拿来驯夫。效果自然是拔群的，一根带着绿意的大香蕉，直接让马竞再也无法直视这种美味水果。

    然后，蜂园里就没有了香蕉，连带着大蕉和粉蕉也绝了踪迹。

    不过大家接受这个变动还需要一些时间，于是就发生了下面一幕：

    站在点餐柜台前，吴鑫看也不看面前的显示屏，直接说道：“一根香蕉、一份马卡龙、一杯甜牛奶。”

    对面的机器人服务员并没有说出惯常的“好的，请稍候，”然后迅速递上她点的餐食。

    与之相反，听到吴鑫耳朵里的却是“很抱歉，今天没有香蕉供应。”

    “没有香蕉啊？那有没有粉蕉？或者大蕉？”

    “没有粉蕉，也没有大蕉。这里有今天的供应目录，你可以看一下。”

    低头看了眼屏幕，吴鑫果然没有看到带“蕉”的词组，于是下意识问道：“全都没有了，这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不过这个问题已经有很多人问我了，想必经理已经注意到，很快就有答案。”

    翻译成人话，意思就是它也不知道，你还是等消息吧。

    吹了下乱跑的额发，要了马卡龙、牛奶和苹果，吴鑫端着托盘走到自己常坐的位置。

    从这里望出去，可以看到近处的树木和远处的池塘，风景绝赞。

    过不多时，耳边传来同事兼好友崔萤的抱怨声：“今天是怎么了啊？餐厅居然不供应香蕉了，没有了香蕉，这还算是猴山么？”

    “别说香蕉了，连芭蕉也木有了。”吴鑫接话道。

    崔萤看向吴鑫，压低声音道：“不会是公司没钱啦，打算节省开支吧？”

    “应该不是，”后者指了指自己面前的彩色小圆饼，“要省钱也应该先裁它，正宗马卡龙使用杏仁粉制作，成本比普通小麦饼干高多了。趁着它还在，你不来一片？”

    崔萤向后躲闪，摇手拒绝道：“这东西太甜了，我又没有你的吃不胖体质，还是不要凑热闹的好！”

    她面前的餐盘中只有一杯奶茶和一盘水晶葡萄，并没有点心之类的存在。

    吴鑫摇摇头，“水果奶茶可代替不了点心，小心营养跟不上，晕倒在工作岗位就不好玩了。

    崔萤叹口气：“你一定是假冒的对不对？你们把原来那个吴鑫藏哪里去了？”

    “人都是会变会适应的嘛，”吴鑫捏起一片蓝色小饼，咔嚓几口吃下肚。

    “是啊，”想到刚刚入职时的情景，崔萤也是一阵唏嘘，“当年的我是多么纯洁一姑娘啊，现在硬是被污染成了女色狼，别人都说我的眼神色眯眯，都不好意思出门见人了。”

    吴鑫把最后一片圆饼咽下肚，“放心，等火眼系统真正成熟，咱们就解脱了。到时再想吃这些，就得自己花钱买了。”

    “嘿！羊毛出在羊身上，福利和工资其实是一回事，我倒宁愿能多发点儿工资。”

    “这你就别想了，咱们的工作可替代性太强，随便心智正常的人培训一下都能做，还有人工智能在不停抢饭碗，工资怎么也提不起来的。”

    把用过湿巾丢在托盘里，吴鑫看着和葡萄战斗的崔萤，笑着说道：“其实现在这样也不错，早餐外面吃，中午晚上在公司解决，回家就宅起来看电视玩游戏，不用逛街不用美容不用做发型，非常的低碳环保。”

    接过对方递来的湿巾，崔萤一边擦嘴擦手，一边拆穿道：“口天金金金，要不要这么虚伪？好像这个发型是你今天才换的，上周你还拉我一起去剪的刘海，还有你的衣服……”

    “我说的是平常情况，今天可是周五诶！”吴鑫整了整头发，“人丑就要多打扮，不然怎么和那些小婊砸竞争王老五？”

    因为业务的关系，蜜蜂体系里有大量软硬件工程师。这些人和其他工科汪一样，加班多、没情趣、不浪漫，通常不是少男少女想要的菜，但是他们工资高、应酬少、人老实，却是渴婚恨嫁族眼中的良配。每次集团总工会组织相亲活动，都有很多外单位单身青年跑来参加，让吴鑫这些“窝边草”很受伤。

    火眼公司脱胎自蜜蜂网络的鉴黄部门，后来独立出来，招兵买马向全网提供鉴黄服务，不过多数股权依然握在集团控股公司手里，所以她们这些鉴黄师依然是蜜蜂的自己人。

    “算啦，缘份这东西看运气的，一次不行就多试几次呗，”崔萤站起来，端着盘子往外走。

    “萤萤姐你是解脱了，说话当然轻松，”吴鑫同样站起来，一起端着盘子去回收处。

    “总之你还是要加油，”前者转过头来说道：“咱们这工作干久了，就会产生男人都是色狼的错觉，更加不容易找到男朋友。”

    吴鑫叹口气，她又何尝不知道这个呢？换工作的心思她早就有过，内部招聘她参加、求职邮件她写、招聘会她去，可人家不是要工作经验就是看名牌学历，完全看不上她。连续失败几次后，吴鑫只得熄了这份心思，安安心心留下来，至少“在蜜蜂工作”还是拿得出手的。

    至于火眼金睛科技，还是算了吧，对内她们以猴山工作自居，对外只提蜜蜂不说火眼。倒不是因为公司名字太中二，这年头奇葩名字多不胜数，大圣、小桔、匹凸匹，火眼金睛并不算非常奇怪，而是火眼在网络上名气实在太大，容易让人联想到工作内容，还是能免则免吧。

    经过一排排亮着白光的屏幕，吴鑫回到自己工位。坐下来打开眼镜盒，取出里面的眼镜戴在眼前，再看电脑屏幕，就能清楚地看到桌面图案。

    光是电磁波，是以光速向外传播的电磁场，其电场矢量和磁场矢量都垂直于波的传播方向。根据电场方向和振幅的不同，光可以被被细分为各种偏振光，太阳、蜡烛、灯泡等常见光源发出的光包含所有偏振方向，又被称为自然光。

    自然光通过偏光镜片，只有与其透射方向相同的那一部分偏振光才可以“滤过”。利用这个原理，人们发明了许多产品，比如偏振式3d眼镜，左右镜片的偏振方向不同，可以让双眼分别看到不同的画面，进而形成立体视觉。这种眼镜还可以充当太阳镜，它可以阻挡绝大部分阳光，视野还不会像墨镜那样昏暗。

    液晶显示器同样应用了这一原理，它的液晶层上下各有一层偏振膜，透射方向互相垂直，正常情况下光线无法连续穿透它们。而液晶分子在加电后具有旋光性，可以改变光波的偏振角度，使其成功穿过外面那层膜，进而照入人眼形成点阵视觉。

    只要把上面的偏振膜拿掉，图像就会淹没在背光里，人眼看来就是一片白光。只有戴着对应偏光镜的人才可以看到正常画面，从而实现防止窥屏的效果。

    之所以准备这些，自然是因为她们要查看的内容实在太黄太暴力。

    火眼公司实行ai 人工的二级检验机制。

    他们从研究院机器学习中心拿到学习型人工智能原型，然后用手上多年积累的图库“喂”出了鉴黄专用ai“火眼系统”，它可以用一秒万张的高速排查大量照片和视频截图，放行正常的、拦下有问题的、提交不确定的；而吴鑫崔萤她们负责的，就是进一步甄别这些不确定的部分。

    有了ai分担普通工作，她们不必像普通鉴黄师那样每天查看上万照片，从而有效避免大量重复劳动带来的手腕劳损、颈椎强直、眼涩近视等身体问题。但是经过“筛选与浓缩”，呈现在她们眼前的待审图片同样变得更有冲击力，对心理防线的破坏力也更加强大。

    关于破坏力，有个趣事可做旁证：刚刚独立出来时，很多男生慕名来当鉴黄师，现在却辞职的辞职、调离的调离，留下来的也都跑到销售和客服部门去了，原因就是“营养跟不上”。

    剩下的女司机也不好受，内有新的照片和视频冲击心防，外有其他部门同事“报告！有人上班看黄”的调侃，心理压力同样很大。防窥显示器以及免费茶点制度，便是为此而设。

    美食回血的效果还是很明显的，休息过后吴鑫的工作效率明显提升，打分速度提高，偏差值却下降了不少。等到效率下降时，还可以再去吃些点心回回血，这便是她的日常。

    由于人工鉴定的结果会被作为进一步提升“火眼系统”性能的训练材料，所以公司对结果准确性相当看中，为此不惜牺牲速度，实行多人随机交叉评分。反正磨刀不误砍柴工，更聪明的“火眼”可以让整体效率变得更高，让公司可以承接更多业务。

    从这个角度看，吴鑫其实是悲催的“智力电池”，“火眼”彻底完成那天，就是她惨遭抛弃的日子。

    还好的是，只要人类的想象力没有彻底枯竭，只要人工智能没有变成人造智能，这一天就很难真正到来。

    “很讽刺不是吗？狡兔死走狗烹，那些人明明恶心到我了，我却还得感谢他们帮我保住了工作，”谈到自己工作时，吴鑫是这样说的。

    现在的时间是周五晚上，地点是公司附近空间站影城的观影大厅，趁着电影开始前的空档，吴鑫正和考察对象陈昊小声交流着各自的生活和工作。

    后者是蜜蜂教育的硬件工程师，工作内容和教辅行业有些相像，期末、暑假忙成狗，新学期开学反倒闲了下来，有时间参加周末活动。

    每逢周五，集团工会都会组织名为“周末对对碰”的交友活动。大家实名提交照片资料，然后互相查看点赞，互相看对眼了就可以结成临时情侣共渡假期，感觉不错下周继续，感觉糟糕再也不见，端的是简单高效。虽然也有人借交友相亲之名，行约pao猎yan之实，但数量并不多，这毕竟是范围限定的实名交友活动，做太过容易坏名声，甚至可能影响到工作。

    吴鑫显然不是那样的人，所以才会在约会开始时直言自己的工作内容，要的就是对方的反应。

    而陈昊的回答是：“我觉得，要是感到气恼烦躁，你可以尝试改变一下工作的内容。”

    听见这话，她的眉毛忍不住皱了起来，这可不是她想听见的答案。

    注意到对方的表情变化，陈昊继续说道：“换工作，或者谋求升职，这些办法你肯定都试过了，效果不好是吧？”

    “当然不好了，不然老娘还用等到现在？”吴鑫在心里怒吼道。

    “我的意思是，你之前的思路可能有点儿问题，为什么不试着加入‘火眼’团队？”

    吴鑫用看傻子的眼神看向陈昊，“我看到代码就头疼。”

    “不需要你掌握编程语言，只要能理解基本的编程思想，就可以和他们交流了。他们毕竟脱离了具体业务，很多地方不如你这样的一线专家有经验。”

    虽然知道对方只是在画大饼，理解编程思想同样不能一蹴而就，但吴鑫还是满意地点点头，表示认可了这个说法。至于要不要跟他学编程，等看完电影再说吧。

    很快地，入场完毕灯光变暗，暑期档大片开始上映。

    本片由蜜蜂影视制作发行，讲的是穿越三国打天下的故事。凭借水准以上的特技特效、正常发挥的编剧实力，以及一众小鲜rou的吸粉美颜，影片顺利扫下7亿多票房。

    到了今天，影片在大多数院线下画，只剩蜜蜂旗下的空间站影城连锁还在持续贡献着票房，使其缓慢却坚定地向8亿迈进。肥水不流外人田，国产影片在自家院线获得高排片、高票房，差不多已是行业明规则，蜜蜂自然也不会免俗。

    虽然8亿票房在当下并不算高，但是蜜蜂有全产业链运营的成本优势，整体利润不一定比那些“注水大片”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