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文学 - 历史小说 - 王者归来之天路在线阅读 - 三一七 死地

三一七 死地

    三一七死地

    箫尺忍耐着又问:“星子呢现在哪里”

    子扬随意地努努嘴,指向脚下那不见底的万丈悬崖:“大黄认为是在那下面,至于是死是活,在下一概不知。恕在下技艺微末,唯有临渊羡鱼,望而却步。陛下既然驾到,其余的事,陛下就看着办吧”

    啊星子掉到悬崖下面去了多日来的寻找竟是这种结果顾不得再与子扬多说,箫尺疾步奔到绝壁之侧,探身俯瞰。黑黝黝的悬崖峭壁,隐隐可见山石崔嵬参差,犹如阎罗殿上的青面獠牙,团团云雾于绝壁上飘来荡去,却看不见崖底的情形,不知可有千尺百仞望得久了,脚底虽踏在实地,人却似悬在半空中,竟有三分晕眩。箫尺倒吸了一口凉气,凛冽夜风刮过,仿佛将一腔热血都冻住了星子,星子,是他失足跌落,还是受不了毒发之苦,索性跳下去以求解脱掉下这样的崖底,还可能生还么

    但无论如何都要找到他,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一个“死”字忽然从心头碾过,沉甸甸地似万斤巨石,将箫尺的五脏六腑都碾成了粉末,又似一柄不见血的利刃,将心扉剖成两半,痛不可抑这些天来,我一直如将脑袋埋在沙堆里的鸵鸟,不肯面对的这可能性,霎时便逼到了面前如果他死了,如果他真的死了,箫尺咬了咬牙我除了带着他的遗体,回黄石山去面见师父,当着师父的面自裁以外,还能做什么就算师父能原谅我,我又怎能再苟活于世

    箫尺转头对子扬道:“子扬兄弟你交给我好了,我这就下去看看不管”箫尺用力地摇摇头,“不管是什么情况,但凡还有一线希望,我必定会竭尽全力”

    箫尺正要攀岩而下,子扬尚坐在原地未动,随行的两名侍卫忙一左一右拽住箫尺:“陛下千万使不得陛下万金之躯,怎可轻易涉险”箫尺不耐烦,懒得和他们多说,欲要挣脱,那两名侍卫哪里敢放手拼死拦住,一时僵持不下。

    跟在箫尺身后的光远上连忙前一步,劝道:“陛下,此时天色已晚,崖底情况不明。陛下若贸然下去,有了什么闪失的话,岂不是更误了救援之事不如等到后面的人马聚齐,他们备了许多工具,正好派得上用场。”

    他这样说,倒让箫尺略略冷静下来。自己这样单枪匹马贸贸然地下去,黑灯瞎火,赤手空拳,加之地形不明,如何能找得到星子就算能找得到,又怎么将他带上来万一自己有了什么意外,所有的人力物力都会忙着救驾,更无人能顾及星子只是如果星子还活着的话,多等上半日,他就会多受半日的非人折磨想到星子每时每刻所受的煎熬,丝丝疼痛弥漫于箫尺的胸肋之间,便连呼吸也满是痛楚

    随从到底劝住了箫尺。箫尺向来冷静自持,此时却如热锅上的蚂蚁般,在方圆不过数十丈的山顶一刻不停地团团转圈,等不及后援人手。徘徊良久,昔日与星子情同手足的往事,点点滴滴复上心头,一幕幕如在眼前

    过了半夜时分,竟淅淅沥沥地飘起了绵绵夜雨箫尺越发焦急,这样的雨夜,若星子被困在崖底,岂不更是雪上加霜不久箫尺浑身上下便已被雨水打湿,光远等随从欲要劝他避雨,或是披上雨衣,箫尺只是不听。

    犹记得多年前,那个大雨滂沱的夜晚,只有六岁的瘦弱孩子痴痴地守在摩天岭绝壁之顶,彻夜不眠,只为了见到我,只为了那一线不曾泯灭的希望,而到今日,他却消失了,他真的放弃了么,放弃了这整个世界放弃了所有的希望但他可会明白,这世界若没有了他,便将如这沉沉黑夜一般,失了颜色,失了光亮

    直到天近拂晓,后援人马才陆续到来。此时雨势未歇,箫尺再也等不得,急忙让禁军将粗大的麻绳接为数十根长索,每根长达百余丈。而子扬自从下雨后,便带了大黄躲到了僻静处,任山顶人来人往忙碌不已,他都是一副事不关己,冷眼旁观的样子。子扬已有言在先,箫尺遂不去请他,自行带了二三十人下崖查看。

    雨中的绝壁处处湿滑,箫尺武功出众,尚能应付自如。旁人虽有绳索护身,仍是步步惊心,险象环生。那绝壁果然有百余丈高,愈往下行愈是险峻,人在其间,如坠深井,而那崖顶上的一切则愈来愈小,山石树木渐渐变成一个个小黑点,终至消失不见。

    到了崖底,虽有雨衣,众人也都已浑身湿透。箫尺率先勘察,才发现情况比想象更为复杂。崖底亦是乱石嶙峋,灌木丛生。星子若是直接从崖顶跳下来,断无幸存之理。箫尺不由生出一种恐惧之感,竟有些不敢再仔细搜寻

    陆陆续续又下来些人。箫尺硬着头皮,将人员分为四队,分别按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搜索。那崖底初看面积不大,但细细搜来却也颇费功夫。箫尺既希望能发现答案,却又更害怕那答案

    大雨泼天而下,唰唰的雨箭剖开天地混沌,直直地落在身上,竟是隐隐生疼。地上雨水横流,也积了许多大大小小的水潭,更加泥泞不堪。箫尺带领众人,深一脚浅一脚地搜索了近三个时辰,已经过午,仍是一无所获。抬头望那雨雾白茫茫一片,箫尺有些疑惑烦躁,子扬说星子在这悬崖之下,是不是搞错了如果星子不在这里,或许还另有转机。

    箫尺令众人继续在崖底搜查,自己复冒雨攀上悬崖。此时,子扬已自行搭好了一座小帐篷,任他铺天盖地的风声雨声,他自躲在帐中岿然不动。箫尺刚掀开帐门,便对上了大黄那一双虎视眈眈的眼睛,子扬则四仰八叉地躺在垫子上,闭眼熟睡,鼾声大作。箫尺连唤了五六声,子扬方睁开朦胧睡眼。见是箫尺,老大不情愿地坐起身来,揉一揉眼睛,哈欠连天地问:“陛下回来了情况如何了”

    箫尺蹙眉道:“尚未有任何迹象,星子是不是不在下面”

    子扬伸了个懒腰:“这我就不知道了,是大黄认为在下面,要不陛下问问大黄”

    箫尺瞥了一眼端坐一旁满脸戒备的那条大黄狗,低低叹口气,知道子扬摆出这副桀骜样子,是不满自己对星子的所作所为看子扬一点都不着急,一脸的笃定,那么他说是在下面,必定是大有把握如今这唯一的线索无论如何不能断了,箫尺只好放下身段,低声下气地求他:“子扬兄弟,你看,能不能让大黄到崖底去一趟不然,大伙儿都如没头的苍蝇一般,这样拖下去,也不是办法啊”

    子扬撩开帐篷的帘幕,似漫不经心地瞄了眼外面的雨势,懒洋洋地道:“雨下得这么大,我可没本事把大黄弄下去,等雨小一点再说吧这些天尽在这些荒山野岭的鬼地方转圈圈,连个好觉都睡不上。陛下恕罪,我再打个盹”一句话未说完,子扬竟又倒下去睡了。

    子扬不肯行动,大黄又不听从别人的指挥。箫尺纵是心急如焚,也只得席地坐下枯等,暗暗祈祷,这场不合时宜的大雨赶紧停下。不知是不是上苍有眼,过了约一个时辰,那滂沱大雨渐渐转小,化为了淅淅沥沥的斜风细雨。

    箫尺喜不自禁,忙唤醒子扬,拱手为礼:“兄弟,雨小了,还得麻烦兄弟走一趟,只要能找到星子”箫尺本想说,只要能找到星子,必有重赏。话未出口,又觉利诱子扬对他更是一种侮辱,便生生咽了下去。涩涩地自嘲一笑,没想到,如今子扬竟成了这世上自己最不敢得罪的人了

    好歹这回子扬没有再找什么借口,慢吞吞地起身,带了大黄出门。箫尺倒跟在了他后面,犹如随从跟班一样。子扬要了一只大麻袋,将大黄装进去,只将它的脑袋露在外面,复将那布袋用绳索绑在背上。大黄倒是十分听从子扬,乖乖地任他摆布,一声不吭。子扬这才藉了长索下崖,箫尺亦陪他同行。

    回到崖底,不出所料,搜寻仍是没有进展。箫尺听取各队汇报,子扬则放下大黄,与它窃窃私语了些什么。片刻后,子扬放开它,大黄即埋着头,这里闻闻,那里嗅嗅,绕来绕去,转了好几个圈子后,便向西南方向走去。箫尺欲要带人跟上,子扬回头,撇一撇嘴:“陛下一人就好,人多了怕分散大黄的注意。”子扬的话眼下比圣旨还灵,箫尺虽为九五之尊,也毫无异议地言听计从,果然令旁人就地待命,他独自随子扬而去。

    大黄一直埋着脑袋,于草丛中,树笼里钻来钻去,慢慢吞吞,有时还回过头走上几步,似颇为迟疑。箫尺目不转睛地盯着它,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子扬仍是一副见惯不惊的表情。二人一犬顺着山崖,往西南方向走了约两三里,大黄突然停下了,仰起头来,冲那崖壁上汪汪直叫。

    箫尺顺着那叫声望去,只见那一片峭壁光如镜面,寸草不生,几无可措手足之处,也看不出有何异样。那峭壁之上,便是雨雾蒸腾,一片迷蒙,更不见什么物事。箫尺不禁纳闷,这狗儿冲着这直上直下的崖壁叫什么呢星子又不可能挂在这上面。

    箫尺心念未已,忽想起了什么。去年回黄石山拜见师父时,由谷哥儿带着,在回天谷中到处闲逛,曾见一处绝壁也颇肖此处。谷哥儿告知名为思过崖,据说那上面有个半圆形的山洞,星子若犯了错,便会去山洞中独自面壁思过。只是谷哥儿自己武功不济,从来未曾上去过。难道难道这峭壁上也另有洞天

    箫尺遂对子扬道:“我上去看看”崖壁甚陡,好在箫尺随身配了启明剑,那宝剑削铁如泥,插入石缝便如插入木头一般轻而易举。箫尺遂以此为凭借,一步步在峭壁上凿出洞来,向上攀援。

    上行二十余丈,没看到什么洞xue,那山势倒是越来越陡了,且雨后湿滑,每一步都须加十二万分的小心,稍有闪失便会粉身碎骨箫尺暗暗惊心,若星子真在这上面,他可真是其心如铁,打定了主意不要任何人找到他。先不说此处地形如此险要隐蔽,就算是有谁能发现线索,若没有这启明剑助力,天下除了师父和星子二人,谁又能插翅飞将上去

    又上了十余丈,箫尺虽得神剑相助,亦觉有些吃力了。正进退两难之间,忽然见头顶右侧七八丈处,赫然出现了一只月形的洞口。箫尺大喜过望,真是天无绝人之路,不负苦心之人强烈的直觉告诉他,这处洞口必与星子有关箫尺虽从不信鬼神,此时却在心里默默念了几遍佛,又将如来佛祖、观音菩萨到玉皇大帝、太上老君等各路神仙都求了个遍,谢了个遍

    箫尺手足并用,渐渐接近那处洞口。待得近了,箫尺攀住崖壁,将身一纵,闪入洞中。半圆形的洞口高不过四尺,无法直立行走。洞外雨丝翻飞,洞内亦甚是潮湿,触手处湿滑一片,尽是苔藓。间有串串水珠,滴滴答答地敲击着石壁,如一串串单调而清晰的琴音。山洞黑黝黝的似不见底,箫尺连唤了几声星子,也听不见有人回应。遂将启明剑仍佩在腰间,从怀中摸出火折子来点燃,仔细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