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O二 奇毒
三o二奇毒 大哥大哥他终于不要我了,终于彻底放弃了我,断了我的念头今生今世,他再也不会原谅我了,再也不愿见我了,这就是我命定的结局有凉凉的泪滴顺着星子的面颊滑落,落在唇齿之间,满是苦涩的滋味 也不能怪大哥狠心,是我一错再错,一误再误,他给了我多少次机会,我却辜负了他;我承诺过的事,总是不能如约履行不说别的,每个月的十六日夜里都要他为我运功抑毒,每次都彻夜不眠,大耗他的内力元气,我这般不堪,还有什么资格要求他年年月月,为我做到这一步 曾多少次游走在生死边缘,多少次命悬一线,星子本以为自己早已能够坦然面对。【】但事到如今,还是不甘心啊我不怕死,也不怕炼狱般的痛苦折磨,这本是我应得的惩罚我不甘心,是我一手阻止了他的复仇大业,却没有助他扫除内忧外患,没有看到他真正统一天下、开创盛世的那一天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大哥,如果有来生如果有来生,会是什么样的情形呢我还有机会报答你么你会再给我机会么 腹中的疼痛感愈发强烈,星子本能地咬牙苦忍,冷汗已浸透了全身,毒发的剧痛夺去了全部的感觉和思维,几乎已无法呼吸,更感受不到臀背的外伤。算来师父下毒也足足有半年了,难为大哥照顾了我这么久,今日才终于尝到了毒发的滋味这半年,纵有再多的痛苦屈辱,也是我与大哥之间最后的回忆了 星子忽有些哭笑不得,师父的确是名不虚传的天下神医,所制的这良宵之毒,比起父皇当初钉入我体内的透骨钉,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师父曾因我中了“血海”之毒而殚精竭虑,千方百计寻找解毒之法,却又自制了这样的奇毒用于我身上,放任我死去师父的手段,才是无人能及啊可使之生,可使之死,可使之生不如死 几近窒息的痛苦时那样熟悉,仿佛重新堕入了那无尽的黑夜之中,灵堂烛火摇曳,如阎罗殿上的荧荧鬼火,鬼魅的黑色长鞭宛如蛇信缠上了脖颈,越收越紧那时,我哀求大哥饶了我,其实,他是想给我一个痛快吧,我却拒绝了如今他放弃了我,我将受尽百日折磨而这是师父的安排,我又怎能心存侥幸不过也好,我被透骨钉夜夜折磨时,但觉长夜漫漫,日复一日,如堕无间。而良宵之毒再难熬,终究只有一百天,一百天后,一了百了,永远再无痛苦烦恼 这次毒发不算太久,约半个时辰后便归于平静。星子浑身汗透,微微闭了眼,另一种更深的痛却不曾暂停,那是万念俱灰后深入骨髓的痛星子再无情绪了解此是何时,己在何地三月十五日灵堂之夜,我在大哥的鞭下昏厥,之后大哥便令人将我送出宫了吧至于送到哪里或许越远越好,或许往荒山野岭里一丢便算完事 整个白天,星子不言不语,一动不动,安安静静地俯趴车中。这一天分外漫长,仿佛一天便是整整一生。天黑之前,良宵之毒又发作了一次。痛到极处时,星子尝试运功御毒,疼痛似乎有所缓解,但星子旋即放弃。我这一生该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默默地熬完这一百天,默默地尝尽所有的痛苦,绝不轻生,绝不逃避,直到最后那一刻来临就算师父不知道,大哥不知道,这也是我欠他们的,我怎能再存侥幸之心 第二次毒发仍是只持续了半个时辰左右即告暂停。马车沿途所经多是山路,崎岖不平,车行缓慢,一路颠簸不停。驾车的有两个人,星子偶尔听到他们交谈,似乎目的地尚有三四天的路程。三四天那离天京也有数百里了,届时会是在哪里不过不管何处,都已无关紧要 天色渐渐地暗了,漆黑的夜色降临天地,马车停在了路边。此处甚是荒僻,不见房舍,不闻鸡犬。一名车夫打开车门,为星子送上饮水和干粮。星子毫无胃口,但还有一百天啊我还得活一百天,没有求死的资格,没有任性的资格星子慢慢地啃着硬邦邦的干粮,喝了几口凉水,不久灼烧般的胃痛便如约而至。刑伤、奇毒、胃病,嗯,我差不多也成了个废人了,就算留在这世上,也没有多大用处了吧 星子的手足并没有被绳索捆绑或锁上镣铐,除了那两名车夫外,也无旁人随同押解,要想逃走是轻而易举。但星子丝毫不想动弹,任黑暗将自己笼罩,伤痛疲惫重重叠加,却难以入眠。夜里,良宵之毒又发作了一次。听大哥说,这毒越到后来,会发作得越来越频繁,每次发作得时间也越来越长。自己得好好记住每一次毒发,犹如聆听那死神的脚步,每过一次,离那终点便又近了一分。 次日拂晓,车夫又给星子送来了饮水食物,星子用过之后,马车重又上路。那两名车夫埋头赶路,很少与星子交谈,对他倒也算客气。每日昼行夜伏,尽量绕开热闹繁华的市镇,晚上则就地休息。星子吃住都在马车上,除了出恭外,几乎从不下车,对周遭的一切也全不在意。如此过了两三日,那良宵之毒的发作果有渐渐加重的趋势。 星子醒来后的第四日午后,马车驶出了绵延群山,来到了一大片开阔的河谷地区。两名车夫将车停在路旁,请星子下车。星子刚熬过一阵毒发,挣扎着下了车。两名车夫身材高大魁梧,黑衣短打,目中精光内敛,星子猜测他们应是箫尺身边的大内侍卫。他们既然不提,星子也不去多问姓名来历。 所在之处甚为陌生,青山如璧,碧水如黛,竟是风景如画。一条清流从山坳中奔流而出,雪白的浪花拍打着岸边的巨石。春日午后的阳光洒在河面上,宛如迷离碎金闪耀。河滩上的茵茵芳草地开满了一丛丛五颜六色的野花,杂乱无章而又生机勃勃,引来蝴蝶儿翩然飞舞。一群褐色的野鸭慢吞吞地滑着水,穿行于水草之中,岸上几只色彩斑斓的水鸟悠闲地踱步,间或振翅飞起,于水面上一掠而过,泛起丝丝涟漪。
春意盎然,星子心如死灰,落入眼中却似一片悲凉荒漠。虽说生死已是注定,星子仍有点儿疑惑,大哥特意派人将我送到这遥远的陌生之地,是何用意呢不待星子询问,一名车夫已开口道:“此地名为雁归原,顺着这条翡翠河往下走四五里,有一座小镇,名为永丰镇,镇的东头有一处老宅。那座宅子前有两只石狮,一棵数百年的梧桐树。你要找的人便住在那里。” 永丰镇,老宅,石狮,梧桐树,星子听得一头雾水,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我要找的人我从未来过这里,怎么会认识这里的人星子一脸茫然:“这大人能否赐教,我要找的是什么人啊” 两名车夫莫名其妙地对视了一眼,似乎觉得星子的问题十分古怪。迟疑片刻,另一名车夫接口道:“主上说,你去看了自然会知道。”又从车载的行李中拿出一只包裹递给星子,“这是主上吩咐交给你的。” 包裹不大,落在手中却沉甸甸的。给我的星子打开,略看了看,其内是几件崭新的衣服和几锭金银,皆用油布裹得严严实实,但并没有什么手谕书信之类。这是大哥给我准备的行李和盘缠么他还真是想得周到啊我这最后的一百天倒吃穿不愁了呢,嗯,大哥或许是怜我我这一生难有闲暇之时,可以拿着这笔钱去逍遥一番星子扁扁嘴,一时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星子轻叹,往事如梦,犹在心头。记得我十六岁那年,进京赶考,初次离家,千里迢迢,大哥特意安排了人手,一路上照顾我的吃穿住行,还送给我一张面值不菲的银票,直到我平安抵京。中了状元,他又赠我宝马乘风。时至今日,大哥当了皇帝,仍要为心这些事。别的不说,他当年的这些资助,我都从未归还。可是,可是,现在他已经不要我了,我拿着这些东西又有什么用呢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包裹的最下面还有几瓶外伤药物,大哥连这都想到了既然良宵之毒无药可解,这外伤又有什么打紧我不怕痛楚,不怕鞭子棍棒,只怕再也见不到你。但这样的结局已如覆水难收,无法挽回。 星子兀自怔怔出神,那两名车夫又道:“若没有其他的事,我们暂此别过吧” 祝亲们假期快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