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五三 心伤
二五三心伤 星子初入箫尺大营,便被责打了近二百军棍,内伤外伤皆非同一般。【】有赖谷哥儿带来的神药,调养了这几日,方有些好转,今日又当街挨了一顿疾风暴雨般的鞭挞毒打。尚未完全愈合的伤口又被无情地撕裂,浑身上下无处不如刀割一般。镣铐沉重,星子坐卧不能,身上的伤痛固然难以忍受,心头的痛楚更无可言状。 虽是白日,周遭却伸手不见五指。星子缩在地窖的角落里,慢慢蜷成一团。大哥,今天的他,终究不是从前那令我无限景仰的大哥了么那些道理不都是他教给我的么他说过,一个人不管他是强大还是弱小,是富贵还是贫穷,都应该行正道,不正当的事无论如何都不能做。这些年来,大哥的这些话,镌刻在记忆深处,永不曾磨灭。就如那永恒不变的北极星,高悬于苍穹之上,虽遥不可及,却亘古闪耀,指引着前行的方向。我一直以为,大哥不仅仅是为了报仇雪恨,也是为了主持正义,为了天下苍生,为了解民于倒悬可是,难道他今日连自己亲口说过的道理都不愿意听了,他终于成了他自己的反对者 烧杀jianyin星子不由自主打了个寒战。这些字眼,星子从来不曾与箫尺的名字联系在一起,但今日却活生生地就在眼前似置身于凛冽寒风中,星子心中一片冰凉。忽尔记起,当年大哥和我谈到皇帝。他说,皇帝是天底下最厉害的人。我天真地希望他能当皇帝,他却说,要当皇帝得杀很多人,人性都是一样,为了权力而不择手段,谁也不会比谁更好,即使是他也不能例外。我不能信。谁知一语成谶如今,大哥真的要当皇帝了,他已经杀了很多人,也许还要杀更多的人,伤害更多的人,仇人,坏人,好人,无辜的人这终究是无可改变的轮回么 有凉凉的泪滴无声无息,顺着星子的面颊滑落。星子有点怀疑自己所作所为的意义了可是,我有什么理由责怪大哥呢我自己不也同样地自私明知道父皇是无道暴君,贻害世间,还是倾尽一切去维护他,甚至不惜背叛大哥,岂不也是助纣为虐人性都是一样,我凭什么又认为,大哥就会不同是自己太无知太幼稚,还是为了求一点心安但难道这真的是早已注定无可改变的结果么有权有势有野心的人为了皇权而厮杀争夺,无权无势只求过几天太平日子的小民,就只能如猪羊一般听天由命,在一个又一个的暴君治下辗转求生或是无可奈何地被肆无忌惮的强权碾为齑粉 地窖之中不辨晨昏,星子想得脑仁都痛了,没想出个所以然,也不知道日后该怎样做才好。趴了不知多久,终于迷迷糊糊睡去。被深入骨髓的疼痛惊醒时,星子知道,又到了午夜。暗中苦笑,透骨钉总算有个好处,每日子夜发作,可以藉此推算时日。唉到底是我错得最多。父皇不能谅我,不惜给我下了七星连珠的透骨钉;大哥专门去讨要了取钉之法,我却不识好歹,非要与他作对。这都是我自作自受。星子默念了一遍透骨钉取钉秘笈,复无声叹息,莫说现在找不到人取钉,就算找得到人,这是父皇和大哥的旨意,我罪该如此,又怎能违背,怎能逃避 于是,星子仍旧照常安静忍受。但伤上叠伤,内外夹攻,透骨钉发作起来更非同往日。整个人如在汹涌波涛中颠簸起伏,沧海茫茫看不到靠岸的港湾,不知魂之所之。好容易待疼痛稍缓,星子已是一身冷汗淋漓,犹如在地狱里走了一遭。 第二日,海哥只派人送来了一碗稀粥。星子望着粥碗,听得外面隐约的雨声淅沥,此情此景,竟是似曾相识,一如当初父皇在听风苑中囚禁我时也是斗室囚房,也是绵绵雨季,也是每日一碗稀粥。终身为囚,终身为奴,这本是自己应得的待遇吧隔绝于光明之外,不配得到一丝一毫的温暖。其实,比起父皇,大哥毕竟是坦荡磊落之人,不但没有每天命人来打我一百鞭泄愤,更没有为难子扬、生财和谷哥儿,还有我的娘亲,以此来折磨我、要挟我,对我算是仁至义尽了啊 星子并没有表现出有任何不满,乖乖地戴着镣铐喝了粥。来人默不作声离去,地窖的大门锁上,四周复归于寂静。星子仍是蜷缩着,默默任伤痛煎熬。大哥退回苍州城中,是在等父皇那边的消息。和议未定之前,应不会对我怎么样。待和议既定,他会如何发落我呢星子摇摇头,于公于私,大哥显然都不会要了自己的性命,但我伤了他的心,他会谅解我么星子不敢作此痴心妄想。如果能留在他身边服侍,哪怕被当做最卑贱的奴仆,哪怕忍受再多的酷刑,也是自己最大的幸运怕就怕大哥不肯再理睬我,他要是一直这般不打不骂不闻不问,只是永久地囚禁我,才是对我最大的惩罚啊 是夜,箫尺亦是辗转难眠。左肩的箭伤未得良药,愈合甚慢,每到夜深人静,便痛得难以入眠。这倒是其次,白日苍州街头的一幕更让箫尺久久难以释怀。一则懊悔自己太过冲动,当街毒打星子,泄露了内心的情绪,实非成大事者所为;二则,星子的劝谏之语一遍遍回响耳边,不思量,自难忘 箫尺不是不知道,部属为非作歹的种种劣迹。当初围困苍州,血战兼旬,方夺下了城池,是起事以来最为艰难的一场硬仗。便有部将建议屠城三日,以贺胜利,以儆效尤,以慰军心。自己则以渡河大战在即为由阻止了。但如今渡河不成,士气不振,若御下过严,恐生出逆反之心。 箫尺并不打算当圣人,他熟读兵书,精通历史,自然知道,古往今来胸怀野心博取上位者,其脚下无不堆砌了累累白骨,阎王殿上亦新添了许多无辜冤魂。他虽不刻意残忍,但也不刻意仁慈。这么多年来卧薪尝胆,总不能因妇人之仁而误了大事。弟兄们跟了我这么多年,一则是要向朝廷复仇,二则亦免不了实在的名利,自己拿什么去安抚箫尺对属下的一些过分举动,抢劫jianyin,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今日星子的一席话,到底勾起了箫尺一些久远的记忆。 当年,我曾多少次和星子说过,我也不是什么好人,我也会杀人,会作恶。可星子总是说,大哥是不同的,和旁人不同他的神情那样认真,长长的睫毛下,蓝宝石般的大眼睛扑闪着,纯净如浩瀚天宇,不染点尘,眼中有无尽的依赖与信任。箫尺于暗夜中长长叹了口气,这世上之事,果然是知易行难。师父教导我的话,我也曾用来教导星子。但如今星子不是当年的星子,我也不是当年的箫尺了。
箫尺思前想后,回城两日后,料得手下的人也闹得差不多了,遂颁下一张安民告示,严令不得再有扰民之举,否则军法从事。自己终究不能当那陷民于水火的暴君流寇,此举也算是亡羊补牢的折中之策吧 此后十来天,箫尺一面养伤,一面撑着处理一些善后事宜。由于大局未定,军中的气氛沉闷而压抑。箫尺囚禁了星子,另专门找人看管谷哥儿,虽然有好吃好喝的供给,却以安全为名,不许谷哥儿到处乱跑,也不许他去见星子。谷哥儿憋了一肚子气,欲找箫尺理论,箫尺避而不见。暗想,反正我得罪了星子,便是得罪了师父,再加一个谷哥儿也无所谓,大不了届时亲见师父时,请罪求罚便是。箫尺与莫不痴多年不见,往日每每念及师父,总感于师恩深重,昊天罔极,亲近信赖,如沐春风,此时却因师父偏袒星子,生出了一股赌气的心思。 一晃大半个月,雨季渐渐过去,重重阴霾散去,天晴日丽,驻军在苍州城内也安顿下来。但箫尺想到星子的域外强援和锦囊妙计,仍不能轻举妄动。何况,战事牵延日久,粮草补给已有困难,渡船难觅,人心也不利再战。如今之计,还是先谋求和议,退回南方休整为上。 一日清晨,北岸一叶扁舟来渡,使者入苍州城求见箫尺,声称带来了兵部尚书流源的书信。箫尺见使览信,原来辰旦派出兵部尚书流源议和,已至永定河前线。但流源天朝钦差的架子端得十足,信中的语气仍是将箫尺视为流寇叛匪。要箫尺即日只身渡河,到帐下恭聆圣训。 箫尺阅罢,气不打一处来,败军还敢如此嚣张若不是星子从中作梗,现在便是该流源之流跪伏于地,抖若筛糠,苦苦哀求自己饶命了辰旦那暴君更无幸理就算现在,我也与暴君分庭抗礼,更手握皇太子为质,凭什么要听你的恭聆圣训,亏他说得出口 下次更新周三~~感谢sz.禽兽打赏和赠送章节~~近期有大量章节赠送,欢迎各位免费领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