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文学 - 历史小说 - 王者归来之天路在线阅读 - 二五O 时务

二五O 时务

    二五o时务

    星子迷迷糊糊地烧到半夜,又遭遇透骨钉例行发作的惨痛,苦不堪言,犹如身在炼狱。星子无意识中发出几声断断续续的呻吟,看守嫌被他吵得心烦意乱,遂找了一块破布将星子的嘴严严实实地堵上。

    星子无心反抗,也无力挣扎,自己伤痛难捱之时,大哥曾竟夜守候在我的身旁;而自己害大哥伤重若此,还有什么脸面呻吟呼叫大哥还特意问子扬要到了取钉之法,许诺为我解除这痛苦,还我自由平安,我却矢志与他为敌。一切皆是我自作自受,活该被透骨钉夜夜折磨,到死方休。

    星子折腾了足足一夜,次日仍热度不退,神智不清。清晨,连日的大雨总算暂息。到了午后,星子仍是未沾水米。忽进来几个人架起星子,说是大军要撤回苍州城内,星子被拖出帐外,冷风一吹,方才清醒了些。

    大哥果然照我昨日的建议要撤回苍州城内了他的决策倒是果断。那么,子扬多半已被派回北岸送信了吧子扬今日未来向我辞行,料得是没得到大哥的许可。子扬眉眼弯弯,惫懒的笑容如在眼前飘来荡去,星子心中难免怅然。我一身去国,何时才能与子扬哥哥重逢我好不容易将他从父皇那里要到我的身边,现在却又不能遵守诺言,不离不弃,生死与共。靡不有初,鲜克有终,我终究是负了他么我这一生,辜负的人太多太多,三生三世,也还不清这些欠债啊

    生财亦是不见踪影,但星子相信,大哥不会为难他,可能也被送走了。至于娘亲么星子虽不奢望,箫尺能让娘亲自由,只要能让她生活平静,不受战事滋扰,便已是洪恩浩荡。大哥会将我目前的情形告诉娘亲么事情如此复杂,牵涉如此广泛,大哥应不会向她透露什么吧娘亲会知道我成了赤火国的皇太子么如果她知道了,母子之间还能如从前那样亲密无间吗唉想这些有什么用呢不知道娘亲在哪里,也不知道何时能见到她

    至于谷哥儿,星子猜他是被箫尺暂时看管起来了,免得他调皮捣蛋。谷哥儿天真无邪的一个孩子,帮了我许多,却也常常受我的连累。师父将他派给我,对我倒是大有裨益,对他却未必是好事呢不过,师父要我们三个月内回去见他,大哥会怎么安排呢我和谷哥儿现在在他手上,一切都得听他的安排。和议若成,我便达成了目的,其他都任凭大哥处置。

    星子也未见到箫尺,要想问问大哥的伤情,看守皆冷眼相对,不理不睬。星子今日又不能冲破封锁,再强行闯入中军大帐去拜见箫尺,徒惹他不悦。只得听凭士兵蒙上了黑布眼罩,戴上精钢镣铐,反铐了双手,被人一左一右地押解着,步履蹒跚地向前走去。

    这日清晨,箫尺忍着箭创,强打精神,在中军大帐召集众将议事。将领们黑压压站了一地,气氛如帐外灰暗的天色,沉重而压抑。当此之时,无论如何也不能显出颓废之态,箫尺仍是金甲黑袍,正襟危坐,目光如炬,唯有失血后的面色透出几分病态的苍白。箫尺开门见山即道,如今战局不利,事不可为,只能接受与北军和议。

    此事并不十分出乎众人意料,但自会有人心怀不甘,虽明知此时已无力强行渡河,仍幻想能以星子为质,要挟或劝降北军。箫尺怕动摇军心,不愿意透露星子已动员了数十万西域援兵,枕戈待旦,指日东来。只道一切都是皇帝辰旦的安排,令星子自投罗网,到南军中为质,作为议和的筹码,因此绝不可能以星子来要挟皇帝或官兵。且又得到可靠的消息,辰旦已在北方征召了许多新兵,即将充实永定河防线。因此,等到雨季过后,若要渡河,北军实力将大增,我军仍无必胜把握。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若在此地陷入苦战,时日愈久,形势怕会更加不利了。

    箫尺这一番话倒也合情合理。原来那个什么皇太子是皇帝自行送上门来的人质,难怪不得主公擒了他却并不欢喜。众将思虑一番,亦无良策。何况,箫尺起兵以来,聚众数十万,东征西战,再挥师北上,战事频乃,最耗钱粮,半年来靡费巨大。南方虽较北方富裕,但若僵持下去,也不是长久之计。而就此逼得皇帝求和,隔河而治,各得半壁江山,且有皇太子为质,倒也是胜者面貌,并非不可接受。

    箫尺安抚下属,许以封赏。众将对议和之事遂再无异议,但却有人提出,那皇太子既然是皇帝送来的人质,抓不住皇帝,抓了太子也是一样,必要以他的血来洗冤雪恨箫尺身负与皇家的不共戴天之仇,部下莫不知之。他苦心孤诣,聚众笑傲山林,乃至斩蛇起义,为求忠心以效,最可靠的手下通常都选的是和自己身世相似的,即家族前辈蒙冤,与皇家势不两立的后代,以免被朝廷小恩小惠招安。自从歃血起事以来,一帮部下也确实忠心耿耿,誓言不惜性命,拿下上京,活捉辰旦,为箫尺也为自家报仇。如今上京已然无望,皇太子却在手中,怎能轻易放过

    箫尺深知部下的滔天仇恨,而自己又何尝不是满腔愤懑若是换了几日前,自己必不许任何人再动星子一个手指头。但现在箫尺暗中冷笑。想起星子反复乞求的,愿以一身来承担所有罪过。呵呵,仇深似海,凭你若真要承担,又如何承担莫说是你星子一人,就是一百个星子,粉身碎骨也难息众怒啊

    但箫尺此时并不能放纵手下行事,摇头断然拒绝道:“他既是人质,便是谈判的筹码。如今局势未定,他若有什么意外,结果严重,难以逆料。何况,”箫尺略顿了顿,“就算达成了和议,他也是皇帝留下的质子,可确保皇帝不再生事端,亦不能伤他性命。”

    听箫尺这样说,众将的情绪渐渐平复,这星子看来是一枚重要的棋子,要想千刀万剐杀了他是不行了。却有性急的兄弟愤愤嚷出声来:“那主上的大仇怎么办就这样算了么就算要留他性命,也不能便宜了他,得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箫尺脑中一闪念,忽想起师父让谷哥儿带的话,要自己和星子三个月内赶去见他一面。现在算来,若顺利达成和议,倒还赶得上这三月之期。难道师父真的是料事如神,知道我的大事终究不成师父信上暗示我不得杀了星子,又明言三月内要去见他,看来这三个月内我必须保他无恙。而待见到了师父,师父若要将他要回去,师命不可违,所谓的为质为奴,岂不又是一句空话这算盘打得倒真是滴水不漏啊

    箫尺思及此处,心中竟是一片悲凉。我花了十年功夫培养的孩子,我视之若父的师父,却都这样待我原来我最亲近最信任的人,带来的是最沉痛的伤我究竟做错了什么落到今天这地步或许是我心慈手软,人善人欺呵呵,箫尺暗中冷笑一声,世事变幻,人心难测,我问心无愧便已足够。师父待我恩重如山,我事他若父自是应当。但星子啊星子,你也莫要欺我过甚

    箫尺仍是摇头,对他的说法不置可否。又有人趁机劝进,箫尺现已自立为王,若真要隔河而治,与辰旦分庭抗礼,那也应当登基称帝,不然名不正言不顺。虽说是顺理成章,箫尺此时却无心思量此事,面现倦容,只道以后再议。提起要改朝换代,众人虽摩拳擦掌,但知主上如今伤重,便不再多言。

    箫尺另传了子扬进来,授予星子亲笔所书的奏折和书信,让他带回北军,呈交北军今日的主帅。子扬倒也未多说什么,爽快领命,行礼退下。箫尺见他就此作别,竟不求见星子,甚至问都不问一句,微觉纳闷,但子扬的为人行事向来不可以常理度之,遂懒得多管,命手下备船送他过河,顺便也放走了生财。

    子扬去后,箫尺吩咐大军退入苍州城内,让众将即刻各自准备,当日行动。除留下岸边必要的守备,以防赤火军趁机异动之外,其余人马皆撤入苍州,等候辰旦那方的消息。众将散去。

    强撑着处理了军务,箫尺愈发觉得臂上伤口疼痛难耐。虽然知道谷哥儿那里有师父所赐的上好伤药,但不知何故,想到这些药是师父特地带给星子的,箫尺就有些说不出的滋味,不愿开口去求谷哥儿。若是被谷哥儿一口拒绝,岂不是自讨没趣便仍是唤了军医来,为伤处换了药。换药之后,箫尺顾不得休息,部署撤军后的防务,之后便随亲卫营策马入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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