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文学 - 历史小说 - 王者归来之天路在线阅读 - 四十七 父皇

四十七 父皇

    四十七父皇

    “啊”星子终于明白过来,原来这回的角色换成了“义子”他伤在双腿,跪在地上撕扯伤处,疼痛难忍,只得艰难地俯下身去:“陛下,我不我担不起此重任,恳请陛下收回成命。【】”星子说罢,心头苦涩,知道皇帝既已言明,定是木已成舟不可挽回。

    辰旦全似没听见星子的恳求,双手将他搀起,亲自扶他坐在床边,温言道:“你伤未好,不用跪了,等伤好了再行典礼。你也不用担心,虽说这治国方略千头万绪,复杂繁难,但你年轻聪明,来日方长。不懂的朕会找人教你,也会亲自教你。天子之子,非比凡人,有什么学不会的”

    星子微微摇头,可你教的,都不是我想学的,不管是仁义道德还是阴谋权术。

    辰旦拍拍星子肩膀,惊得星子猛地抬头,辰旦微微一笑:“朕带来了件东西,给你看看。”

    星子全无兴趣,淡淡地嗯了一声,皇帝的东西,无非又是金银珠宝之类,都是收刮来的民脂民膏,有什么看头

    辰旦拿起床头小几上的一幅卷轴,将灯光移近了些,徐徐展开卷轴,却是一副精美的工笔绢画。星子面前缓缓出现一位宫装少女,好美星子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肤如凝脂,手如柔荑,螓首蛾眉,从前在诗经离sao中读过的那些如诗如画的美好词句便在眼前,朦胧灯光中,像是降临凡尘的仙子。而那种美丽中自有一种高贵端庄的气质,唇边一丝若有若无的淡淡笑容,却又让人觉得亲切而熟悉她是谁为何看着如此眼熟,就象是哪里见过忽然明白过来,星子扑通一声,复跪倒在地,颤声道:“她是她是”

    “不错,”辰旦点头,轻轻叹息,“你还记得么你曾问过朕,你娘亲是什么样子朕也曾说过,你是朕的故人之子这就是已故的孝端皇后,朕的结发妻子,你的生身母亲。这是大婚之前她的画像。”

    星子胸口似被什么重击了一下,闷闷的疼痛扩散开,散入五脏六腑,散入四肢百骸星子呆呆地望着画像,几乎喘不过气,她是我的母亲,十月怀胎一朝临盆生我的母亲,因我而死的母亲她死了这样美丽高贵不染纤尘的女子,竟然因我而死我的娘亲,我却不能再见她一眼,不能在她面前侍奉尽孝,我是罪人我该死不知不觉中,有温热的液体顺着面颊缓缓滑落,星子胡乱地想擦去泪水,却被一双坚实的臂膀揽入了怀中。

    靠在辰旦的胸口,听见他清晰而有力的心跳,星子一时崩溃,凝结心头的坚冰被打碎一角,再不复素日的坚强理智,只伏在辰旦怀中低声抽泣,曾以为再不会哭泣,却止不住泪水奔流。

    良久,星子哽咽道:“陛下,我臣罪该万死”

    辰旦抚着星子的后背,声音也有轻轻的颤动:“你叫朕什么”星子茫然抬头,辰旦目光从未有过地柔和,迷离光影中,似有什么晶莹的东西在他眼中闪烁,“你该称朕什么”辰旦又问。

    “陛皇”星子有些手足无措,他明白辰旦的意思,“父”叫父亲太沉重,这个词星子含在口中,噎在喉间,只觉重逾千斤,难以吐出。即使得知了身世,星子也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当面叫他父亲,张张嘴,只是出不了声。

    辰旦见星子紧张得额头冒汗,忽觉得有趣。这个星子,在自己面前不是一直不知天高地厚倔得象头初生小牛,张牙舞爪凶得象只小豹子么也会有这样脆弱拘谨的时候辰旦嘴角含笑:“星子,你该自称儿臣,称朕父皇了。”

    星子顿时松了口气,是的,父皇,他毕竟不仅仅是父亲,他随时随地不忘提醒自己,他不但是父亲,更是皇帝,自己是儿子,更是臣下。我和他之间,仍然隔着一条鸿沟,一条比山还高比海还深永难逾越的鸿沟。

    辰旦等了许久,不见星子开口,微感愠怒,道:“怎么你还是不愿意么”

    星子静静地跪直了身子,将双手平放在膝前,如寺庙礼佛那般虔诚庄重,缓缓俯首:“父皇在上,儿臣儿臣罪该万死。”一声父皇出口,星子不觉欢喜,反涌起绵绵无尽的悲凉。室内灯烛长明,星子却觉得一层层黑暗将自己围困其中,无法呼吸。仿佛有一张密密的大网从天到地笼罩下来,这网上的经纬全是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自己最厌恶的,君臣父子,纲常伦理,十年的抗争,十年的叛逆,可终究还是无处可逃。星子心中酸楚难当,孔子,涂老夫子,你们赢了

    辰旦听他口中吐出“父皇”两个字,心中一块大石头落了地,既已收复了他,不必再急于相逼,遂安抚道:“你母后虽因难产而死,你也不必太过自责,这并不是你的错。”顿一下又道,“如今你既已长大成人,只要恪守忠孝之道,建功立业,足可以告慰你母后的在天之灵。”说罢,便要扶他起来:“说了不要你跪,快起来吧”星子却暗运了内力,执著着不愿起身。辰旦一怔,回想起他今天说过的话,一股怒火直窜上来,终于忍耐不住,一拳击落,震得几上的茶杯器皿一阵稀里哗啦乱响。

    星子见茶盏倾倒,茶水泼洒出来,就要打湿那绢画卷轴,忙一把将亡母的画像抢在怀中,如怀抱着价值连城的珍宝,双目含泪哀求道:“父皇,能将这幅画像赐给儿臣么”

    辰旦不答,站起身,如困兽般烦躁不安,在屋内团团转圈,半晌,终于停在星子面前:“朕推心置腹和你谈了这许多,难道全是对牛弹琴,你还是冥顽不化么你究竟想要如何”

    星子不慌不忙,先将亡母的画像仔仔细细地卷好,放在身侧,方叩首再拜:“父皇既然推心置腹待我,儿臣也不敢有所隐瞒,有几句肺腑之言相告,冒犯父皇之处,恳请父皇恕罪。”他一口一个父皇,倒是很快叫得惯了,其实前面加个“父”字,和称“陛下”“皇上”也没什么大的区别啊

    辰旦听他不再纠缠于要死要走,面色和缓了些,复坐下道:“说吧”想想每一次都几乎被他气得半死,辰旦咬咬牙:“你说真心话,朕不怪你。”

    星子沉默片刻,清理思绪,复跪直身子,一双纯净如水的蓝眸仰望着辰旦:“儿臣自幼没有父亲,能和父父皇相认,得到父皇疼爱,儿臣心里是是极欢喜的”星子带了一丝哽咽,“其实,就算父皇不与儿臣相认,儿臣心中,也从没有因此怨恨过父皇儿臣虽然大逆不道,说的却是实话,请父皇明鉴。”辰旦不置可否,等他继续。“既然除了儿臣,儿臣另无手足兄弟,儿臣侍奉父皇,承欢膝下,略尽人子之责,告慰亡母之灵,儿臣义不容辞,只是”

    说到此处,见辰旦面色稍霁,星子垂下眼眸,语气迟疑:“只是,父皇要儿臣效命朝廷效忠父皇,儿臣却有几点顾虑”

    “什么顾虑”果然还是不愿的,辰旦的怒火又腾起来了,口气已是不善。

    星子抿抿薄唇,横下心豁出去了,一次把话说完也好,要杀要剐听天由命便是。“第一层顾虑,父皇的某些行事,儿臣实在不能苟同。比如这次万国盛典,工程浩大,靡费亿万,以至贪腐盛行,民怨沸腾,而所得者,不过一时的排场气势,难求四方宾服。圣人有言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还请父皇三思。”

    万国盛典本是倾注了辰旦万千心力,寄望至高,辉煌典礼最后却以被刺杀而狼狈收场,唯余一地鸡毛。辰旦自是沮丧难言,此刻被星子直言指斥,他又是救驾之人,辰旦一时倒也不好相驳。

    星子原以为辰旦听了会暴跳如雷,却没有意料之中的雷霆霹雳。辰旦一言不发,只是呼吸略微急促。就星子对辰旦的了解,皇帝,不,父皇当然不会是听得进了自己的劝谏,但他今日,真的是从未有过的宽容。星子对辰旦的朝政本有诸多不满,甚或深恶痛绝,此刻却微感不安。顿了顿,又道:“儿臣第二层顾虑却是儿臣从来没学过为臣为官之道,也不懂帝王之术,对朝廷中的权谋倾轧一窍不通,只知道任着性子胡来,恐误了皇父皇的大事。”

    “帝王之术”,明摆着就是讽刺辰旦的心机计谋,听来分外刺耳。但辰旦有言在先,星子说实话便不怪他,如今他果然说的是实话,辰旦虽然生气也只能勉强忍着。以星子这半年在朝中的表现,自然是半分也不会那些官场明理潜规,只是以他的聪明机灵,不是不能,是不愿罢了。而自己对他这性子,也说不清是爱是恨。

    辰旦长长地叹了口气,星子闻声抬起头来,却见父亲面色疲惫,星子动容:“父皇”他知道,皇帝若是不高兴,不管什么理由,臣子都是该请罪请罚的,但星子素来只认对错死理,并不觉得自己说错了什么,请罪的话只噎在喉里。

    辰旦淡然一笑:“星子,你说完了么”

    星子低语:“还有一点,儿臣曾因涉嫌谋逆而被拘捕审讯,此事多有人知,父皇若贸然重用儿臣,恐致朝臣不服。”说罢,星子尽量恭顺地道:“儿臣说完了,多谢父皇垂聆。”

    辰旦微微颔首:“嗯,果然是心里话,朕明了你的顾虑,朕只想问你一句,你究竟愿不愿意为朕效力”

    愿不愿意愿不愿意这简简单单的四个字象是一柄铁锤直击星子心扉,其实说了这么多,自己终究是不愿的,这才是最大的问题。自从结识了大哥,就从未想过,要心甘情愿为朝廷做事,于公,不愿做朝廷的鹰犬与大哥为敌;于私,不愿匍匐在地仰人鼻息违心遵命。至于进京赶考,是想助大哥一臂之力。可是可是他是自己的父亲啊,亲生父亲,愿不愿意又有什么意思就算自己不惧对抗九五之尊的皇帝,更如何对抗血脉相连的生身父亲方才的那些借口其实毫无意义。但是但是自己若说一句愿意,又怎能骗他,虚以委蛇两面三刀

    星子呆了半晌,终于慢慢地俯身:声音喑哑:“父皇父皇若有差遣,儿臣儿臣不敢有违。”

    “星子,”辰旦叹息,将手重重地按在星子肩上,象是要将千斤重担托付给他,“朕该叫你丹儿了。朕知道,你心里一直认为朕是暴君昏君,你也一直不屑那些钻营逐利之事,但你却愿意顺从朕,一片赤子孝心,很好。你还不到十七,很多事情你不明白,这世界不象你想的那样,原本没有那么多是非对错,所谓的是非对错是要看谁来判定。”果然又是成王败寇那套说辞,星子低着头,不让辰旦看见自己不以为然的神情。

    辰旦无声地笑笑,又道:“至于你曾因谋逆被捕,虽有人知,但你舍身救驾,更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所谓谋逆岂非不攻自破何况,朕也会妥为善后,就算你有天大的罪过,只要朕不追究,旁人谁又敢置喙你不必多虑。”

    星子明了他的意思,顺昌逆亡,谁敢不从想起良大人,呵呵,就算上次自己挟持他差点要了他的命,他也曾严刑拷打暗行报复,但只要皇帝换了风向,一朝再见时他还不是会对我点头哈腰毕恭毕敬星子不由冷冷笑了。

    “不过”辰旦低声叹了口气,“你受了那些歪理邪说的蛊惑,误入歧途,还得从头教导你。只是只是你这性子,太容易闯祸,朕怕无法次次护得你周全,得另想个法子”

    星子当然不能苟同辰旦的歧途之说,但父子二人之间永远南辕北辙夏虫语冰,星子此刻心里只觉倦怠,再没力气与辰旦分辨。辰旦见他不做声,也不深究,将他扶起来,道:“你伤势未愈,还是先在这里好好将养,其他的,朕自有安排。”

    “是。”星子恭顺地应道。安排,

    是啊,自己剩下的事就是等他安排,丹田中一丝丝刺痛提醒着星子时日无多。罢了何不尽量顺着他,就当是为了这份骨血之情略尽孝道吧星子便由着辰旦扶他上床,既不拒绝也不惶恐,假装只是一对父慈子孝的普通父子。

    辰旦扶星子上床躺好,拉过薄被来为他盖上。星子见辰旦打算离去,忽问:“皇父皇,这次行刺的到底是谁”这个问题在他心里翻来覆去煎熬了许久,终于忍不住问出口,心跳陡然加速,呼吸亦急促起来。

    辰旦没注意星子细微的表情变化,微一蹙眉,鼻中冷哼一声:“是西突厥派来的刺客,混在贵宾使节中。朕已将西突厥的使团扣下,严加审讯,原来团中的使节都是假的,名为进贡,实为谋刺”

    星子暗中舒了一口气,只要不是大哥就好,却不免心头苦涩,这明摆着是掩耳盗铃自欺欺人。大哥若知我恢复皇子身份侍奉君王,又会有何感想而大哥迟早会与父皇正面交锋,到时我又该如何自处但愿到那时,我已经毒发身亡,死后无知无觉,就不用再纠缠于那剪不断理还乱的恩怨是非了。

    耳边却传来辰旦恶狠狠的声音:“西突厥撮尔小国,竟敢帝都行刺,犯我上国天威,自取灭亡朕必要亲率大军,踏平西突厥,问罪复仇”

    西突厥国位于色目国以西,疆域千里,历史悠久,并非是辰旦口中的撮尔小国。本不与赤火国接壤,赤火国吞并色目国之后,两国方成为邻国。辰旦威逼利诱,软硬兼施,西突厥国便称臣纳贡。但西突厥与色目国为同一远祖,又信奉同一真神,数百年间贵族百姓常贸易联姻,往来密切。色目灭亡后,十几年来总有遗民起事,此起彼伏,辰旦甚为头痛,怀疑叛逆之徒是暗中受了西突厥国的支持援助,只是尚无证据。而这次万国盛典,西突厥国也是远来朝贺的下邦之一,混在诸国中不觉有异,不想却暗含如此杀机

    星子听他气势汹汹,忽激灵灵打个冷战,便如那日看见漫天烟花聚成五彩夺目的“王”字之时,有一种说不出的惧意。星子撑起身体,捉住辰旦的手腕,急切地道:“西突厥此去有数千里之遥,大漠以西,蛮荒之地,父皇劳师远征,诚以为不智也望父皇三思”

    辰旦有些烦躁地摔开星子的手,他决定亲征,朝中亦有异议,这几日正为此事较劲,星子又是听一句罢,似乎已耗尽了耐性,不再多与星子纠缠,反身出门。

    室内只剩了星子一人,星子半躺在床上,望着那幽暗明灭的灯火,神思恍然。父皇嗯,自己也习惯这样的称呼了父皇真的认为这是千年盛世么难道他看不到那地下运行的熊熊烈火难道他不知道眼前辉煌壮丽的幻象,便如那璀璨夺目的烟火,绚烂而不能持久,一刹那的盛放后是永久的黑暗而西域这个词让星子没来由地心烦意乱,那里似乎与自己有种道不明的联系,父皇此去,将会发生什么我也要随他出征么

    星子回想今日诸番经过,心潮再不能平静,伴着那红烛燃尽,了无睡意,黑暗中睁着眼到东方破晓。第二日,辰旦没有来。御医内侍仍是按部就班地上药送膳。又过了七八日,便有人来传旨,因星子救驾有功,文武双全,深得圣心,圣上怜星子年幼孤苦,将星子收为义子,赐名曦丹,并于吉日在太庙行礼。

    圣旨的内容星子早已知悉,倒不觉惊讶。只是又一番沐浴焚香,叩首接旨的繁琐仪式。星子很久不曾这样大动干戈,上一回还是被钦点为状元那次。情景似曾相识,实则天壤之别。

    辰旦不来看他,星子倒乐得轻松。再过几日,星子的外伤皆已痊愈,只是偶尔半夜毒发,腹中疼痛,星子遂以内力压下,平日里全无异样,似乎尚不碍事。

    大礼之日,辰旦派人将星子从行宫先接到太庙。皇帝收义子,非为皇家血脉,照例无需至太庙行礼祝祷,但辰旦一意坚持,礼官无奈遵从。星子自是不知背后故事,唯依照辰旦吩咐而行。

    赤火国以黄、赤二色为尊,星子今日换了件杏黄色缎面绣麒麟祥瑞图的锦袍,杏黄虽不比明黄为皇帝专用,亦是皇家独享服色。锦袍的下摆与襟口则镶了一圈赤色的火焰,跳动的红色火苗似熊熊烈焰燃烧。红色火焰乃赤火国的象征,唯皇族衣饰或国家庆典时可见。头上仍是未戴冠冕,只挽了发髻,以玉簪簪了。

    车辇仪仗自太庙前停下,星子下辇,遥望庙宇飞檐,朱墙碧瓦,巍峨耸立,便如那祭天台一般高入云端。星子低眉敛首,拾级而上。太庙正前置有檀木刻金镂花香案,案前铺了大红锦绣山河图的垫子,案后是巨大的青铜鎏金香炉。星子在案前跪了,少时辰旦亦到,礼官念了祷词,由星子上香。

    嗣后,辰旦引领星子进入太庙,复行三跪九叩之礼,礼毕,净手焚香。星子一举一动甚是沉稳,中规中矩。虽是白日,太庙内仍肃穆阴沉,星子环顾室内历代先祖的画像牌位,恍然如梦。自己竟终于进了这样一道门就算自己不日死去,也已是这门中的人,连生死也无法改变这归宿星子笑了笑,不知是悲是喜。

    辞了太庙,星子需回到朝天殿听圣上训示,并与百官见礼。虽说辰旦喜怒无常,天威难测,但这样的故事到底是绝无仅有。百官私下议论四起,有说是星子是皇帝私生子的,也有说是断袖之故。辰旦虽平息了星子谋逆一事,到底也无法禁绝其余物议。星子也能猜到有多少不堪入耳的流言蜚语。只是星子再不复初进京的锐气无敌,唯淡然处之而已。

    辰旦见星子举手投足间自然而然流露出一股殊而不同的王者之气,心中感慨,他身经巨变仍能不动如山,果然是与生俱来的皇室血脉,但他如此坚韧倔强,朕有没有把握完全驯服他

    星子跪在玉阶之下,低着头,辰旦训示完,却亲手取下星子头上的玉簪,接过内侍递上的紫玉金冠,双手为他戴上。那金冠正中镶嵌了一枚鸽蛋大小的红宝石,周围则如众星拱月一般,缀了一圈五彩宝石,璀璨夺目。戴上金冠,恰如画龙点睛,尤显得星子面如冠玉,人物俊秀,气度不凡。

    星子一愣,这是父皇亲自为我加冠么赤火国男子通常十八岁时行冠礼,但若是皇室贵族,子承父爵或须独当一面者,十六岁亦可行冠礼,意味着从此成人。行冠礼时须祭告先祖,再由父亲或父系长辈亲属主持加冠。星子从小无父,每回思及成年之时连主持之人都没有,便大为沮丧。哪知恰好十六岁这年,竟能与生父重聚,由他亲手为自己加冠

    星子低首垂眸,不想让眼神泄露了自己千般情绪。辰旦又拿出一面金牌,命内侍递给星子,星子双手接过金牌,高举过头。听辰旦道:“曦丹,你救驾有功,朕特地为你制了一面金牌,以后凭此金牌,可免你死罪三次。”

    可免死罪三次这下不但文武百官震惊,就连星子自己也当即呆住,讶异地抬起头,望向辰旦。皇帝重重冠冕后的目光看不分明,却显然大有深意。父皇知道我从不循规蹈矩,还要免我死罪三次他竟如此信任我他不怕我再和叛党勾结,犯上作乱,弑君弑父么难道这就是他所谓的若我再闯祸怕不能护得我周全,须另想的办法可我既已中了不治之毒,这金牌又有什么用呢

    星子一时心潮起伏,竟忘了谢恩,直到辰旦轻咳了一声,星子才回过神来,反将金牌举得更高:“陛下,护主救驾,本是臣的本分,不敢因此而废了朝纲律法,恳请陛下收回金牌”

    辰旦蹙眉,到底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又和朕犟上了沉下脸,声音带了三分怒气:“你若遵纪守法,有此金牌,你备而不用便是。”不想和他多做纠缠,却道:“你刚才称朕什么”

    星子明白,辰旦大张旗鼓地行这认“义子”的仪式,其实就是为方便日后二人以父子身份共处,罢了,反正命不长久,何必多与他争执遂捧着金牌,叩首道:“儿臣谢父皇隆恩,谨遵父皇教诲。”

    辰旦脸色放缓:“平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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