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文学 - 历史小说 - 王者归来之天路在线阅读 - 四十 囚徒

四十 囚徒

    四十囚徒

    星子想再唤声大哥,嗓子却似被堵住了,发不出一点声音,木头般跪在地上,呆呆地遥望箫尺伟岸的黑色背影消失在视线之外,整个人象被抽空般,更】

    宁嫂远远地在一旁看着,这时忙过来扶起星子:“小主子,先进屋去歇歇吧”她虽不明白星子和箫尺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但多年前的经验告诉她,不该知道的事情绝对不要去问。星子茫然不闻,一手拄着地,一手推开宁嫂,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如醉酒之人一般踉踉跄跄,趔趄着走了一段,来到乘风旁边,抓紧缰绳,深吸一口气,一跃上马,却选了与箫尺相反的方向,扬鞭纵马,很快消失在莽莽群山中。

    星子不辨道路,不知西东,只拣人迹罕至最偏僻的荒山野径,一任乘风狂奔。星子狂奔了一日一夜,直到精疲力竭口干舌燥方才停下。星子跳下马来,一下子扑倒在地,久久动弹不得。

    不知何时,夜幕悄然降临,狂风乍起,乌云翻滚,不见星月。漆黑的天空被一道道奇形怪状的凌厉闪电撕扯得支离破碎,声声天崩地裂般的惊雷在头顶炸响,接着大雨倾盆。冰冷的雨水沉重地打在身上,星子的脑子忽清醒了些,捧起雨水喝了两口,挣扎站起,东倒西歪蹒跚着往前挪了几步,才发现眼前竟然是一处悬崖

    星子站在悬崖边上,惨白如刀的闪电不时划过浓烈似墨的雨夜,照得脚下怪石嶙峋的悬崖如同鬼魅出没的地狱。星子有些恍惚,不知此刻身在何处,不知这是否人间。雨水瓢泼般直泻而下,四处奔流,仿佛远古洪荒时节。千千万万条密密的雨柱如狂暴的鞭子抽在身上,星子却没有一点感觉,没有痛,没有恨,一颗心只如这连天接地的雨雾茫茫无边,如这深不见底的悬崖不见出路

    一幕幕往事在眼前回放,那深山中的小山村,守寡的阿贞微笑着讲述仙女的故事,玉麒麟,涂老夫子,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冲动这情景似曾相识,一样的漆黑雨夜,一样的阴森悬崖,那是在摩天崖上,自己苦苦守候了一夜,终于等来了箫尺大哥,但今夜,他却永不会再来我曾拥有过的那么多,那么多,到如今,还剩了什么原来恨了十年的人竟然是我血脉相连的生父,我却不过是他欲除之而后快的弃子,而我最爱最敬的人,竟从此成为陌路。世界上,还有比这最大的笑话么呵呵,星子忽想狂笑,一张嘴雨水却直灌进口中,寒冷如冰,如已冷却的一腔热血

    所爱的人都已远走,所恨的人却是至亲,自己不能为友全义,不能为君尽忠,天地之大,我又怎样与他们同存于这世上我原本就是不该存在的,一出生就带着血色星斑不祥的印记,更连累生母因我难产而死,这便是上天的谕示吧星子惨然一笑,纵身一跃,跳下了面前的悬崖

    那悬崖高逾百尺,星子只听见耳边狂风呼啸,夹着凄厉雨声,身体如利箭般急坠而下,忽然双腿被重重地撞了一下,原来是被伸出悬崖的树枝挡住。星子已抱必死的决心,全不借力,喀嚓一声,树枝断裂,再度下坠。但悬崖上藤蔓牵绕,几番纠缠阻挡,落地之势已大大减缓。悬崖底部是一片密林,星子压断林端的几根树枝,跌在树下的草地上。大雨浸泡后的泥土粘稠湿滑,星子摔在上面,便如摔在厚厚的棉絮上一样。

    星子在地上趴了一会,活动活动手脚,发现身上除了树枝石块的几处擦伤,从逾百尺高的悬崖跳下来,竟然称得上安然无恙,也算是一个奇迹了。天空电闪雷鸣,山谷漆黑如墨,这难道不是末世的夜晚吗为什么我还活着为什么连老天也不愿带走我

    星子站起来,身上污泥雨水横流,深一脚浅一脚在林间漫无目的地穿行。倘若我就死在这里,便如死了一只蝼蚁般,永无人知晓,永无人记得玉娇不要我,大哥不要我,父亲这个词甫一念及,便如一柄铁锤重重地敲击在胸口,他竟然他是我的生父,可他也是不要我的而母亲,母亲是什么样子星子,这是她给我起的名字,可我还来不及看她一眼,来不及唤她一声她走了这么多年了,此刻她会在天上望着我么

    星子下意识地仰头望天,又一道闪电霹雳炸响,阿贞温柔而略带愁苦的目光却忽似闪电一晃而过,娘没有大哥,没有生身父母,可我还有娘啊,含辛茹苦将我养大相依为命的娘亲啊她此时会不会在暴雨夜中担惊受怕,牵挂着远方的儿子我怎么能抛下她一个人孤零零在这世上我得回去,带她到不为人知的地方,隐姓埋名,终老此生

    星子一念至此,即冒雨寻路出谷,绕了一圈攀崖而上,回原处找到乘风。但这场暴雨来势汹汹,连日肆虐,山洪暴发,冲断山间道路。星子被困在山中数日,才得以脱险。出山后已是狼狈不堪,整个人如从污泥中捞出来的,连座下的白马也变成了只泥牛。

    星子衣衫褴褛,头发也早已看不出本来颜色,蔚蓝如水晶般透明的眼眸也似蒙了一层薄灰,全不见往日俊逸神采。骑着马穿州过县,甚为引人侧目。他身上既无干粮,也无银两,餐风露宿,偶尔采点野菜野果充饥,只凭乘风日行千里。

    乘风果是神驹,三日后,星子已回到太贺山脚下。山路崎岖,乘风也已精疲力竭,星子便将它放在山脚下,独自施展轻功上山。夏日的太贺山重峦叠嶂、密林深邃,远远望去如一片片绿云蔽日,山间小溪清澈碧绿,如流淌的翡翠玉带,悦动着永不停息的乐声,小鱼儿在水草细石间欢快游动。溪边芳草茵茵,繁花如锦,五彩的蝴蝶翩翩起舞。星子乍重见这熟悉的景物,眼中一酸,几乎要落下泪来。

    星子缓缓走到溪水边,掬起一捧凉水浇在头上,暂解暑热疲惫,弯腰忽瞥见水中人影,形容憔悴狼狈,双目无神,惶惶如丧家之犬。星子一时双腿发软,跌坐在溪边的一块大石上。童年时在这山间林中游玩嬉戏清晰如在昨日,却已遥远得如前生往世,再不可触及。大哥说的是对的,自己若在这大山中终老一生,什么都不去想,什么都不知道,或许该是最好的结果。初见之时,他就察觉了什么吧冥冥之中的天意终究躲不过星子望着那崇山峻岭,山巅云遮雾罩,看不清脚下的道路通向何方

    星子在溪边坐了良久,方慢腾腾地往山上走去,脚下沉重得如灌了铅,一步一挨地走近家园,回家后该如何去面对娘亲大山里天黑得早,薄暮中星子总算回到了临海村。往日此时早已是炊烟四起,人声嘈杂,家家户户忙着生火做晚饭了,此时村中却是一片静谧,不说人声,就连狗叫也听不到一声。

    星子心生诧异,出什么事了忙快步走进村中,果然一路上连一个人影也没看到,星子隐隐有不祥的预感,三步并作两步奔到自家的小屋面前,柴门却是虚掩着,星子推开门,高声呼唤:“娘”“娘”四周静悄悄的,权无人应声。星子心中恐惧愈深。一个箭步冲进屋里,果然空无一人,而床上的被褥却是凌乱地散开。星子知道,阿贞最是爱洁,哪怕家贫如洗,四壁皆空,每日也会收拾得一尘不染,从不曾这样乱糟糟的。难道娘亲是在睡梦中出了事星子大骇,忽听见门外有动静,转身一看,更是吃了一惊,不知何时,小院中已站了十来个黑衣蒙面人。

    星子深吸一口气,暗中提醒须临危不乱,沉声道:“你们是何人我娘呢若你们敢伤她一根汗毛,我我定要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哈哈”星子话音未落,一人却大笑着从柴门外跨了进来,“星子大人,卑职已等候你多时了”

    此人身材魁梧,目似鹰隼,他缓缓揭下蒙面的黑纱。星子与之四目相对,觉得有些眼熟,忽想起来了,他是辰旦身边的侍卫首领,名叫蒙铸的,以前进宫时曾见过一两次。那看来这些人都是皇帝派来要捉拿自己的了。那娘亲呢

    晚风拂过山中林木,传来一阵阵呜咽似的悲鸣,暮色下的村庄死一般的寂静,星子不由打了个冷战,虽是夏日,却有深入骨髓的寒意,几乎连血液都冻住了。星子记起十年前箫尺大哥曾讲过的灭门惨案,难道故事今日又在自己身上重演了吗皇帝本是恨我的,我一生下来他就要将我杀死,十六年后我却自己撞在他的刀口上,我本来也没想再活在这世上,可是为什么要牵连娘亲还有生财、虎子和临海村百十口老小

    新仇旧恨涌上心头,星子一时怒气升腾,惧意全消,狠狠骂道:“尔等卑鄙小人有什么事冲着我来便是为何要伤及无辜今日不是鱼死,便是网破”

    黑衣人皆刀剑在手,星子从桐盟山庄出来时未带兵刃,眼光一瞟,见院中的水桶旁斜倚着一根扁担,星子身形一动,已闪到了水桶边,脚尖轻踢,扁担凌空飞起。星子劈手接住,将扁担往地上一杵,朗声道:“你们是要一个个来,还是并肩子上”

    除了蒙铸外,其余黑衣人虽一直默不作声如木桩般立在小院四方,但从其呼吸之声,星子亦可判断出俱是一等一的高手,而蒙铸内力深厚,恐怕还略胜自己一筹。若要以一敌十,断无胜机。但此刻星子只想痛痛快快地大战一场,出一口胸中恶气,生死则早已置之度外。

    “呵呵,星子大人好功夫”蒙铸连眼睛也未眨一下,微笑着不紧不慢地道,“卑职是奉了圣上的密旨行事,你若要抗旨,怕是真的见不到你想见的人了。”

    星子的心跳停了一下,听蒙铸的意思,娘亲乡邻尚只是被抓捕,尚未遇害,却是将信将疑:“那他们现在哪里”

    蒙铸笑道:“你归案之后,才有机会见到他们。状元,你这次犯了大案,圣上亲谕下来,所有相关人等都须押解进京审问,你若乖乖跟我们走,他们尚有机会得以保全,否则律法无情,休怪我言之不预”蒙铸说到这,便住了口,好整以暇地看着星子。

    这已是裸的胁迫,星子恨得几乎要咬碎一口银牙。皇帝果然老谋深算,有备而来,自己战不可战,降不甘降,死不得死,似有一张无形的大网,将自己牢牢困在其中,越收越紧,无路可逃。如今娘亲乡邻在皇帝手中,自己就算投案,除了送死以外,毫无把握能救出他们,大哥也不会再帮我可是,他,他是我的生身父亲啊思及此,星子心头又是一阵闷痛,神台反有一丝丝的清明,自己的身世是皇家的绝密,他若因此杀人灭口的话倒不出意外,可为什么又会派这么多人来活捉我归案想从我这里得到大哥的消息么

    蒙铸等了半晌,又道:“怎样,星子状元请随卑职上路吧”

    星子忽也笑了,好吧,不入虎xue焉得虎子事已如此,自己何妨将计就计,再伺机而动,随手将扁担一扔:“好但凭大人吩咐。”

    蒙铸点点头:“果然是状元,识时务者为俊杰,那卑职就得罪了”使个眼色,旁边两名黑衣人便要上来捆绑星子。

    星子全身放松卸了内力,毫不抵抗束手待擒。那两人捉住星子的手腕,拿出儿臂粗细的一副手镣脚镣来,牢牢地锁住他双手双脚。镣铐上下亦有铁链相连。镣铐内侧粗糙多刺,星子略略动了下,手腕脚踝处便是一阵刺痛。那脚镣生铁所铸,黑黝黝的十分沉重,星子要迈步的话必须双手拉着那铁链,方可一点点地向前挪动。星子苦笑一下,大哥宁可自己重伤,也舍不得打我,可又有什么用呢落到皇帝手中,这才刚刚开头,后面怕是有无数的苦头要吃了。

    待出了小院柴门,星子发现外面更有数重包围。有人拿出一副黑头套,将星子连头带脑地蒙住,再抬起来横放在马上,将星子手足的镣铐与马鞍锁在一起。星子听得马蹄声响,耳边劲风猎猎,速度甚快,马背上起伏不平,察觉是走的下山的路,暗想,难道他们要驮牲口似的将自己驮回到京城吗

    一路上听不见黑衣人有任何交头接耳议论之声,待下到山脚,却另有人接应,将星子蒙头盖脑塞进一辆马车。星子知他们是有备而来,情况未明之前暂不欲轻举妄动,便一切任其摆布。

    蒙铸率大队人马押解星子进京,为防消息泄露,一路昼伏夜出,穿州过府,也不与各地官府联络。这一次辰旦是尽遣大内高手,一路倒也平安无事。星子则仍是上了重镣,除了每日宿营时让星子下车方便外,关在密闭的马车上寸步不离,饮食皆送入车中。

    镣铐沉重,星子动弹不得,手腕脚踝摩擦处,更如钝刀割rou般一点点深入关节,痛得星子神思不宁,日夜无休,坐卧皆是困难。初时,星子还隐隐希望箫尺大哥能伸出援手,如他闯入天牢劫狱那样从天而降星子亦知这期待太渺茫,大哥,大哥,星子一忆起从前和箫尺共度的快乐时光,便不禁想要大哭,难道那只是一场梦么强敌环伺,前途未卜,星子只得勉强压抑,而再想到京城、想到皇宫、想到皇帝,还有那未曾谋面的亡母,千般恩怨,纠缠如麻,更是头痛欲裂。

    星子胡思乱想了两日,终于静下心来,从今以后,再没人会帮自己,再也不能依靠任何人,只有独自去面对。责任在身,怨天尤人又有何益路途遥远,何不趁此练功修行星子于是默记从前学的武功剑法,他记忆超人,积年所学,皆能一字不差地回忆。或许是危难之中方显神通,往日许多不解之处,如今都似茅塞顿开,一一迎刃而解。星子暗喜,照此情形,待进京时自己的功力便可更进一层。而蒙铸每日只见星子闭目养神,不疑有他。

    果然十余日后抵京,星子的内力已大为精进,本来沉重的镣铐此时即使不用内力,也可举重若轻。这日马车停下,星子被押解下车,有阳光从黑眼罩外透进来,星子知道是晴朗白日,应该是到了京城了吧他们会把我押去哪里天牢吗周围仍听不见人声,他们将娘亲和乡邻们关在哪里

    两名侍卫一左一右押着星子向前走,星子故作体力不支踉踉跄跄,被推扯着下了几级台阶,应是进了一间屋子,又往前行了一段,身后有动静,听声音似沉重的铁门关上了。片刻后,有人揭去星子的蒙眼之物。

    星子眯着眼转了转眼珠,待适应了室内的光线,才发现自己是身处一间无门无窗的暗室之中。四面墙壁皆是巨石砌成,墙上固定有墨黑色的铁烛台,点着明晃晃的巨烛,如昼的烛光投射下重重阴影,却为暗室中平添了几分阴森气氛。

    暗室正前方是一方朱红色的长案,案后端坐一人,峨冠博带,仪容俨然,正是刑部的良大人,周围肃立的却不是衙役,亦是大内侍卫。星子一看这阵势,便知良大人是被皇帝遣来秘密审讯的。呵呵,星子暗中冷笑,皇帝连让我大庭广众中对簿公堂的胆量都没有,又如何能端坐在光明正大牌匾下,俯视芸芸众生

    见星子仍在东张西望,良大人一拍惊堂木:“大胆逆贼,还不跪下”

    星子淡淡地斜睨了他一眼:“良大人,多时不见,我要是没记错的话,这里该不是刑部的大堂”

    私设公堂,本是律法严禁之事。良大人听他讥刺,不由动了怒气,暗想,当时你大闹刑部,有皇帝为你撑腰,容你逃脱。你却不识时务,反要犯上作乱,也有你的今日不见棺材不掉泪么良大人沉声道:“反贼星子,本官是奉旨审案,你还敢有何异议如今你是本官的犯人,不是春风得意的新科状元,你放老实点,不要自讨苦吃”说完似想起了什么,从案上掷下一张纸来。

    那张黄色的纸片晃晃悠悠飘到星子面前,星子懒得去管它,旁边有侍卫拾起递给星子,星子瞟了瞟,却是一张革去自己功名与官职的文书,落款处盖了鲜红如血的玉玺。星子想起自己上回初进京时,为玉娇jiejie出头,过堂受审,也差点被革去功名,是皇帝法外开恩不予追究,尔后还钦点为状元,如今终于还是等到了这张纸。人说“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可谁又知道,十年寒窗,功名富贵,都不过是一张纸,一张废纸罢了

    星子一时觉得事情十分好笑,“哈哈,哈哈”他忽然仰头大笑,“哈哈哈哈”直笑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良大人被他笑得有几分莫名的心虚,只喝道:“大胆,竟敢藐视法堂来人”

    星子听他语气,大约是要将自己按倒在地先痛打几十大板。星子进来时,已注意到侍卫手中皆持有手腕粗细的红木棍子,而从石屋顶上垂下了几条粗细不一的铁链,角落里支着一副奇形怪状的木架子,另有黑黝黝一堆不知是什么刑具,这石屋哪里是法堂,分明是刑堂吧好汉不吃眼前亏,自己既然已乖乖进京,又何必与之硬顶坏了计划星子心中已有主意,遂收敛了笑容,屈膝跪下。

    良大人见星子跪了,以为他已服软,这是皇帝严令密审的要案,顺利结案才是头等大事,不可因小失大,遂放缓了语气问:“星子,你知罪否”

    “知罪。”星子有问有答,配合如仪。

    良大人讯问人犯自是得心应手:“那你速将如何结识叛贼,劫狱暴动,杀伤官军之事从实招来,你年纪尚轻,不辨jian恶,误入歧途,若能迷途知返,朝廷未尝不能网开一面。你好自为之,切勿自误。”

    星子微微低着头,语气已变为谦恭:“大人,我愿意招供,只是事关机密”星子说着住了口,眼光却瞟向两旁侍卫。

    良大人在刑部供职近二十年,经手大案无数,但接到这个案子时仍感觉有许多蹊跷。这星子大好的前途不要,却要与反贼勾结,若说是他投考功名是为了卧底,为何又弃官出逃若不是卧底,又为何要混进朝廷加之皇帝严令密捕密审,更是疑窦重重。此时见星子声称事关机密,要求左右回避,良大人略一思忖,他既愿意主动招供,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虽在朝堂上曾见过星子展露功夫,但眼下他重镣加身行动艰难,料也玩不出什么花样。无论如何,自己若能兵不血刃让他开口,当是大功一件。

    良大人遂示意旁人皆退到室外守候,很快密室内便只剩了他与星子二人。良大人便又道:“你现在该招了吧”

    星子抬头,眼角余光迅速扫视左右,确定室内无人,方低声道:“叛党之事,另有隐情。隔墙有耳,请大人附耳过来。”

    良大人听他这样说,有些犹豫是否该走近,方站起半个身子,星子眼中忽射出两道精光,如利剑出鞘蓝芒闪烁,倏然身形一动,已猛虎下山一般,扑向良大人良大人文官出身,手无缚鸡之力,更不料星子如此骁勇,纵相距一丈有余,还不及吭一声,星子已翻过长案,扼住了他的咽喉星子将手中的铁链在良大人脖子上缠了两圈,轻轻一收,良大人只觉天旋地转,噎得直翻白眼,差点晕了过去。

    星子拍拍他的后背,半晌,良大人方缓过一口气,睁开眼睛。星子厉声道:“你们将我的娘亲和乡邻们都关在哪里”

    良大人魂飞魄散中连忙摇头:“这个下官不知,下官只是奉旨审案,其他一切一切都与下官无关啊”

    星子想他说的怕也不错,但只有挟他为人质,让皇帝放人。此时守在门外的一众侍卫听见动静,撞开门齐齐冲了进来。为首的蒙铸见星子已脱了桎梏,反劫持良大人为质,不由变了脸色,喝道:“星子,你胆敢劫持朝廷命官,不怕死无全尸么”

    星子冷笑:“我本就不想活了,你们要杀要剐冲我一个人来,为何要绑架我的娘亲乡邻我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你们放人,我便也放人”

    蒙铸哼了一声:“他们都是同案人犯,未经审讯,未得上谕,不得释放”

    星子听得“审讯”这个词,环顾室内各种刑具,不由机灵灵打了个冷战。暗想,娘亲年轻守寡,十六年如一日,含辛茹苦将我抚养大,我怎能再让她受苦受辱星子咬牙道:“若不肯放,便叫那皇帝来见我否则”星子手中略一用力,良大人便是一声惨叫。

    叫皇帝来见他这逆贼星子言语无礼之极,蒙铸自然不予理睬。但良大人为刑部尚书,官至二品,若真出了什么事,皇帝怪罪下来,自己亦承担不了。若要强行救人,见星子精光内敛,功力深厚,也殊无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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