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章 父亲与爱
张小海要带大叔去的地方是离菜市场不远的一个体育馆。 从出租车上下来后，大叔呆呆的站在原地，望着眼前气势颇为恢弘的体育馆，浑浊的眼眸里泛起一层水雾。久别重逢，这是他年轻时候梦想起源的地方，可今生再无缘在这片场地上奔跑，难免心生感触。 “大叔，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舞台，他们用自己的青春和梦想，浇铸一条通往梦想的道路。”张小海走到大叔身边，将眼前这座体育馆想象成属于自己的舞台。 大叔转过身去，用手偷偷擦拭了一下湿润的眼眶，然后一瘸一拐的朝体育馆走去，张小海默默的跟在大叔身后。 体育馆里有很多人在自我训练，大多都是小孩，青少年，大叔在跑道上走了一圈，心中的情绪慢慢收回，突然在他旁边有个脸色苍白气喘吁吁在跑步的小孩摔倒在了他身边，大叔不忍心想上去扶一把，后面却有个骑着自行车的教练，对他大吼道。“站起来，继续跑！！” 小孩目光中充斥着一股信念咬着牙，双手支持着地面硬是站了起来，然后继续往前跑去。看到这里，即使是张小海也心生触动，每一个光彩照人的冠军身后永远是别人看不到的艰辛。而大叔看到这里却好像是勾起了他童年的回忆，嘴角不由自主的露出一抹欣慰：“少年强则祖国强，我已经没有遗憾了！！” 说完，大叔忽然转过头看了一眼跟在自己身边默默不语的张小海。颇为感慨的说道：“你带我来这里，是想勾起我当年的回忆吧，看样子阿程已经同意你了。” 张小海尴尬的笑了笑，说道：“大叔。带你来这里，我只是想让你重温一遍属于你的舞台！！！” “嗯，你做到了，我现在没有遗憾了！！”看着从他身边经过在努力训练的少年们，大叔欣慰的点了点头，然后一瘸一拐的当先朝体育馆门外走去。张小海紧紧跟上，同时说道：“大叔，下面我再带你去个地方。那里虽然不似体育馆那样明亮，但毫无疑问，它也是某些人梦想起源的舞台！！” 大叔点了点头，没有说话跟着张小海搭了一辆车直接来到了恒宇网吧。 网吧虽然没有体育馆那样气势恢宏。但人声鼎沸。大叔跟着张小海一瘸一拐的进来，不明白眼前这小子带他来这里要干嘛，因为在这里他只看到这些少年浪费青春在打游戏。 张小海默不作声的带着大叔走到了服务台，然后小声跟网管说了几句，后者对他点了点头。接着便带他们去了大厅深处一间颇为安静的包厢，这个包厢里只有五个人，设备也较外面的高档许多，这五个人正是陆臣曦带领的战队。 陆臣曦他们训练很认真。很少讲空话闲聊，都是神情专注的盯着屏幕。在cao作着手上的键盘，陆臣曦不时在指挥的比赛。张小海倚靠在包厢的门外。看到这里不由得点了点头，对陆臣曦他们的认真态度表示很满意，然后转过头对大叔说道：“大叔，你再看看这间包厢里的五个人！！” 大叔闻言，一瘸一拐的靠了过去，透过门上的透明玻璃往里面望了进去，只见五个年轻小伙子，端坐在电脑前，神情认真的cao作着手里的键盘，他们的目光专注饱满，大叔从他们的眼睛里看到了他熟悉的东西。虽然他们同样在打游戏，但他们的神态完全跟大厅里那些玩家不同，尤其是那双专注而充满信念的眼神，仿佛年轻时候的自己。 大叔的心微微有所动摇，转过头不解的问道：“他们这是？” 张小海神情忽然变得认真的解释道：“他们是在训练，他们在自己的舞台里，努力奋斗着，他们专注而充满信念的眼神跟那些体育馆里训练的少年是一样的，他们都是为了自己的梦想在战斗！！” 大叔环顾了一圈网吧里有些昏暗的环境，他很难相信在这么个地方居然也会有人为了梦想而战斗，大叔回过头来忍不住问道：“他们在打什么游戏？” “DOTA，这是一款五人团队电子竞技游戏，它们也有比赛，国内的，国际的，他们也富有奋斗拼搏的精神，他们也拥有坚定信念的眼神，他们可以和那些体育馆走出来的运动员一样为祖国争取荣誉，只是他们缺乏一个世人认同的眼光。”张小海说到后面，不无有些激动。 而大叔听到这些，却是心中有些震撼，他从来没想到过打游戏居然也有比赛，也可以为祖国争得荣誉，出生于旧社会的大叔，对于祖国的荣誉感非常强烈，但对张小海的话还是半信半疑。“你说的都是真的？” “是真的！而且我可以很确认的告诉大叔，你儿子阿程的DOTA天赋足以媲美国际选手，只要给他机会，绝对能够站在国际舞台的巅峰，为祖国争得荣誉。”张小海的眼眸里透着无比坚定的信念。 大叔从张小海的眼睛里看到前所未有的坚定，他不由得信了张小海的话，只是他还在犹豫。“我考虑下，明天给你答复！！” 张小海叹了口气，做到这里他已经尽力了，接下来就靠大叔是否想通了。张小海把大叔送走后，看着疾驰而去的车子，心情复杂，接下来会怎样只能看天意了，不过他有预感大叔会同意的。 大叔和张小海分别后，并没有回去菜市场，而是回去了自己的家。大叔的家只是一幢两层楼的平房，屋子还有些破旧。眼下这个时间点，段鹏程还在鱼摊上照看着，大叔独自一人回来自然是想避开儿子。 推开门后，大叔一瘸一拐的走进昏暗的小屋。然后来到一个储藏柜前，这个小小的储藏柜他已经好久没打开过了，最近一次是在一年半前。大叔颤颤巍巍的将储藏柜的门小心翼翼的打开，门缝上落下许多灰尘。 大叔用手在眼前挥了挥。将飘下来的灰尘挥去，然后一脸谨慎的从储藏柜内摸出几块奖牌，大叔提起袖口小心翼翼的擦去了这些奖牌上的灰尘，浑浊的眼眸里泛起一层水雾。大叔端详了一会几块奖牌后，又颤颤巍巍的将奖牌放了进去，然后手又在储藏柜里摸索了起来。 或许是时间太过久远了，大叔在柜子里摸了好一阵才摸出他想要的。这是一块键盘，黑色的外形很流畅。很适合cao作，一看就知道是专门为职业选手准备的，不过是坏的键盘，上面的几个按键早已消失无踪了。键盘中间也断裂了开来。这便是当年段鹏程被父亲摔碎的键盘，当年段鹏程不舍得丢弃他，便将它带回了家里，却没想到被他父亲偷偷储藏到了这个和奖牌一同的柜子里。 看着这块当年被自己摔碎的键盘，大叔喃喃自语道：“阿程。或许那小兄弟说得对，你也有自己的梦想，父亲不该把你强留在身边！！你也有权利为祖国争得荣誉！！” 说完，大叔将键盘拿在手上。回身去他自己的卧室里拿了些钱，然后一瘸一拐的走出了屋子。大叔带着一块破碎的键盘。在路边招了一辆车急色匆匆的去了就近一家电脑城。大叔几乎没来过电脑城，也不知道哪个店铺有跟这块键盘同样的牌子卖。于是只能一家一家的问过来。 “大叔，这个牌子的键盘早在一年前就停产了，现在市面上已经绝版了。” 大叔问了好几家买电脑配置的店铺，都给了大叔这样一个回答，叫他一阵丧气。可是他不死心，一瘸一拐的从一楼问到二楼，再到三楼，问遍了三四十家店铺，依旧是同样一个答案，汗水布满了他枯干的脸颊。 擦了擦额头上渗出的汗水，大叔跑去了四楼，扶梯左转弯刚好有一家电竞专设配置店。大叔不管三七二十一，便闯了进去。立马店铺里有个年轻的小伙子迎了出来，后者的目光一下子注意到了大叔手上的破碎键盘，下意识的问道：“大叔，你是来买键盘的吗？” “对，小伙子，你给我看看，你们店里还有这个牌子的键盘吗？”大叔将手上破损的键盘递了出去，那小伙子只看了一眼那上面的牌子，略一皱眉，便回复道：“这个牌子的键盘早在一年前就停产了，市面上几乎已经绝版了，不过我们这里是电竞专设，老板还是个收藏电竞装备的爱好者，他那里或许有，我帮你问问！！” “好，谢谢小伙子了！！”一看有希望，大叔不由一阵欣喜。 那小伙子叫大叔在旁边休息片刻后，兀自回去了里屋，去问他们老板了，大概十多分钟后，那老板从后屋走了出来，是个戴眼镜身材微微发福的中年男子。他看到大叔后，微微一愣，显然没想到要键盘的居然会是个大叔，不过还是迎了上去，待得接近颇为礼貌的问道：“大叔，你要这键盘是干嘛用的？” “我给我儿子买的，他要去打比赛！！” 大叔一句平淡的话却把老板惊在了原地，在电竞圈混的他，怎么可能会不明白电子竞技在世俗人眼中就是跟游戏对等的，属于玩物丧志。老板本来还想跟买键盘的人讨价还价，但遇到如此开明且支持儿子电竞事业的大叔，老板一下子心有所触动，好感大增。 “大叔你等会，我就去给你拿！！”老板说了几句后，又重新回去了后屋，将一模一样牌子的键盘取了出来，然后交到了大叔手里，不无感慨的说道：“大叔，社会上要是多几个像您这样的父亲，那么国内的电竞事业就会更加光明了。” 大叔还是第一次被这样称赞，尴尬的笑了笑没有说话，在这之前他也是很反对儿子打游戏的，只是因为某个人改变了他对游戏的看法。 这块键盘，最后老板免费送给了大叔，虽然绝版的键盘很贵，但老板还是认为。键盘只有在该属于它的那个人手里才能绽放出最大的光芒。 大叔道了声感谢后，带着新键盘出去了，然后回头将这家店铺深深记在了心里，大叔是个善良的人。得了别人家恩惠，他是要找机会回报给人家的。而这家店铺的老板也不会想到，就是因为他这一小小的善举，将来带给他的利益却是超过他想象的。 从电脑城出来后，大叔怀揣着新键盘直接回去了家里，然后一瘸一拐的推开门进了他儿子的卧室，在电脑桌前，已经有个杂牌的键盘了。大叔颤颤巍巍的将新得来的键盘放在了儿子的电脑桌前，浑浊的目光在那块键盘上注视了良久，才转身离开。 做完这一切后，大叔又重新回去了菜市场。为了多点收入，他们卖鱼要一直到晚上才收摊，中午吃饭也在鱼摊前。 段鹏程看到父亲在中午时分一瘸一拐的回来了，没有看到张小海的身影，段鹏程微微叹了口气。略感失望，有心想问结果，但他还是忍住了。大叔回来后神情依旧，和平常没什么两样。还大声呵斥他赶紧干活，这也让段鹏程对于张小海的劝说效果。满是怀疑，心底早就在腹诽了。“看来爸还是没被那小子说服。哎！！” 很晚的时候，大叔终于收摊了，将剩下的鱼收入摊位的冰柜里，点清了钱两人整理了下摊位的杂物，最后见一切妥当了，便拉下了卷帘门，锁上，两人默不作声的回去了家里。 干了一整天的活，段鹏程有点累，回去家里，只想好好洗个澡，然后玩几把DOTA睡觉。只是当他洗完澡回去卧室的时候，忽然发现自己电脑桌上放了一块新的键盘，段鹏程忍不住好奇一个箭步冲了上去，将之拿在了手里端详了起来，脸上的震撼之色越渐浓郁。“这是，这不是当年被父亲摔碎的键盘吗，现在已经绝版了，我找了好几家都没找到，怎么会突然凭空出现在自己电脑桌前？” 段鹏程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不过他有点不敢置信，可是家里只有父亲跟他有钥匙。“难道是爸买的？父亲真被那臭小子说服了？” 越想段鹏程就越感到难以置信，只是从卧室门口传来的一个声音，让他彻底打消了疑虑。“阿程，你去吧，这次父亲不会再阻止你了，给祖国争个荣誉回来。” 段鹏程猛的一回头，只看到父亲正笑眯眯的靠在门口看着，眼神里充满一种鼓励，这一刹那，段鹏程内心深处最脆弱的东西被触动，眼眶迅速泛起一层水雾，居然不争气的流下了晶莹的泪水。 “爸！！”段鹏程发自肺腑的叫了一句，然后冲过去紧紧抱住了他父亲瘦弱的身躯。 “好好打，我看好那个小兄弟，你跟着他我也就放心了。” “嗯。我不会让爸失望的。” 大叔欣慰的点了点头，父子两的心结在这一刻终于释然了，而解开这个心结的张小海却在打电话给胡菲儿的父亲，叫他赞助个苦力工给他，只要有力气就行，胡国栋答应了，说明天就可以交给张小海。后者点了点头，因为张小海有预感，大叔的心结一定会释然的。 果然第二天快中午的时候，张小海带着胡国栋配给他的一个小工，再次赶去了鱼摊。不出所料，大叔果然同意了段鹏程复出，叫张小海一阵欣喜。只是段鹏程看了一眼父亲不利索的腿脚，颇为担忧的说道：“小海，我父亲的腿脚不方便，他一个人……” 话还未说完，张小海便打断了段鹏程的话，撇了撇嘴笑着说道：“我已经给你考虑到了，我们战队我已经找好赞助商了，所以为了得到你，赞助商特意雇了个小工过来，帮你父亲搬鱼。” 说着，张小海将那个小工派给了大叔，段鹏程看到后，眼神流露出一股真诚的谢意，一把抱住张小海的身子，眼含热泪的说道：“谢谢！！” 张小海点了点头，段鹏程的事情终于告一段落了，战队也就此多出了一位强大的队友，他相信再过不久，王牌战队很快就能组建起来了，到时候就能纵横国际DOTA舞台了，还有挑战他那个师兄以及打败手持横术的那位玩家。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