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告诉
给天家养马的太仆寺官员检查了马匹后，说马的草料中混入了能让马兴奋癫狂的药，皇上的脸色别提多难看了。 谢洛目睹了全过程，回来后鄙夷的对谢澜说道：“那个薛焕也就是会投胎，当了公主的儿子，根本一点本事都没有！他为了赢得比试，竟然给他的马喂药，怪不得他的马那么奇怪，别人的马越跑越慢，就他的马越跑越快，人家林三郎可是光明正大的赢了比试的..” 当时她暗暗鄙夷过薛焕，觉得不过是个不学无术的权贵子弟罢了，连林三郎的头发丝都比不上。 第二次听到薛焕，是谢澜在小刘庄的邻居王子义告诉她的。 燕王从燕京起兵后，已经登基的皇太孙立刻派兵讨伐，两军主要的战场在北方。 王子义是随父母从北方逃难过来的，他告诉谢澜，皇太孙这边的统帅就是薛焕，籍籍无名的薛焕所到之处，所向披靡，燕王的军队见了薛焕恨不得绕着走。 宛平大公主是皇太孙的亲姑母，而且皇太孙是顺应太祖遗诏登基的，名正言顺，薛焕理所当然的会站在皇太孙这边。 谢澜很是惊讶，没想到当初那个没什么本事又丢了丑的公主之子竟然还有几分能耐。 但十年后，还是燕王赢了这场战争，也许薛焕的胜利只是昙花一现，敌不过有完美林绍支持的燕王，也许是有别的什么原因。不过薛焕救过她的命，谢澜是盼着薛焕最后能平安终老的。 现在想来，当初赛马事件可能并不像是她们那群无知懵懂的小姑娘看到的那样，她很难相信一个对老弱妇孺心存慈悲怜悯的人会用那么不光彩的手段去赢得胜利。她们所看到的现象只是湖水表面，真相就是底层的水，谁知道是什么样的？就像林绍外表完美无暇，实际上不过是个歹毒小人。 到了女客吃席的地方，三房的管事招待路氏和汪氏在靠门口的一桌坐下了，路玲要去找谢滟说话，汪氏说快上菜了，不准路玲乱跑。 一直到菜上的差不多了，谢澜都心神不宁的。 她在犹豫要不要跟薛焕提个醒。 要是薛焕是被人算计的，这个提醒肯定是非常必要的。要是薛焕好胜心强又没什么本事，是自己给马下药作弊，她去提醒下，能让他换个高明点的作弊手段。退一万步说，就算薛焕比试输了，总比众目睽睽之下丢脸要强。 虽说这辈子一切尚未发生，但谢澜却是实打实的经历过上辈子那些悲惨往事的，若不是薛焕制止了那群暴戾的士兵，她和彩绣两个弱女子不知道会经历什么可怕的事情。 她上辈子已经过的够悲惨了，薛焕是她灰暗人生中唯一值得感恩和纪念的人。她明知道会在恩公身上会发生什么，却什么都不做，眼睁睁的看着恩公再丢一回丑，实在是心地难安。 可薛焕又不认得她这个谢家四房的继室女，她要怎么提醒薛焕？一个不好，薛焕说不定还怀疑她是受人指使来算计他的。 上辈子被害而死的遭遇让谢澜习惯了凡事都往最坏处打算，把人心往最坏处想。 “是不是身体还不舒服？我看你都没怎么吃菜。”路氏担心的问道。 谢澜回过神来，连忙摇头，放下筷子说道：“我去净房。” “玲娘，你要不要一起去？”谢澜问道。 “我不想去。”路玲说道。 谢澜松了口气，她开口问之前就想好了，若是路玲说和她一起去，有路玲在，她什么也做不了，那就是老天帮她做了决定。现在路玲不去，她就可以想办法给薛焕提个醒。 彩绣和焦mama是下人，没有资格进宴会厅，等候在廊下。谢澜出去，和焦mama说了一声，拉着彩绣去了净房。 然而走到半路，谢澜拉着彩绣拐到了另一条道上，路旁有一大片竹林，今日宾客都在吃席，竹林这边连个人影都没有，静悄悄的。 “姑娘，咱们不去净房啊？”彩绣问道。 谢澜在她耳边轻声说道：“我想让你帮我一个忙..” 彩绣看着她，说道：“姑娘有事尽管吩咐。” “你去男客那边，跟门口的小厮说，有位公子托你带话，有事找薛焕薛大人，在竹林这边等着他，你说完就走，其余的别管，让小厮把薛焕叫出来，领他到这边来。”谢澜说道。 彩绣惊讶的看着她，说道：“那位找薛大人的公子是谁啊？他怎么找姑娘帮忙呢？” 谢澜又好气又好笑，彩绣就是个没心眼的单纯小丫头！ “哪有什么公子找薛焕，是我找他有事！”谢澜说道。 彩绣更惊讶了，瞪圆了眼睛，“您找薛焕有什么事？您一个姑娘家怎么能随便见外男呢？还有，薛焕是谁？” “这你别管了，不会出什么事的。”谢澜小声说道，她要是告诉彩绣，薛焕是宛平大公主的独子，彩绣肯定不敢干了。 彩绣犹犹豫豫的看着谢澜，“姑娘，这事不妥..” 谢澜推着她走了两步，笑道：“听我的话，去吧，小心些，别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记住，是我去净房了，你在外面等我，有一位公子托你给薛焕带话，不管谁问，咬死了都这么说！” 彩绣心惊胆战的走了，谢澜飞快的钻到了竹林里，淡绿色的身影融入了竹林中。 她从小在谢家长大，便是三房的宅院，她也熟悉的很，要是有什么不对劲，她立刻就从竹林跑回四房。她也不担心彩绣会跟路氏告密，彩绣只认她一个主子，忠心的很。 过了一会儿，谢澜看到穿着月白色锦袍的薛焕在小厮的指引下往这边走，她悄悄松了一口气。 走到竹林边缘后，薛焕让小厮先回去了，他走到了竹林中央，朗声问道：“阁下，薛某已经来了。” 谢澜走了出来，站到了离薛焕一丈远的地方。 薛焕惊讶的看着她，没想到找他的人是一个纤弱的小姑娘。 “是你找我？”薛焕微笑着问道。 谢澜点点头，头一次偷偷摸摸的做这种事，心咚咚跳个不停，紧张的要命。 “有什么事吗？”薛焕又问道。 谢澜紧张的手都在抖，她把手背到了身后，竭力让自己看起来平静自然一些。她这会儿上才发现，薛焕个头很高，她好像还不到薛焕的肩膀，魁梧稳健的薛焕看起来很有压迫感.. “我，我..”谢澜开口，发现声音都是抖的，她掐了下自己的手心，暗暗唾弃自己真是没出息。 薛焕轻声笑了起来，笑声如清风朗月，配着穿过竹林的凉风，谢澜的心一下子就静了下来。 “你不用着急。”薛焕柔声说道，“有什么事慢慢说。” 谢澜深呼吸了几口，整理了下思绪，随便指了个方向，小声说道：“我经过那边，听到有人说起你..” “说我什么？”薛焕笑着问道，接的恰到好处，既不会让人觉得他急切，又不会让人觉得他漫不经心，不在乎谢澜的话。 谢澜像是受到了鼓励，慢慢的镇定了下来，说道：“我听他们说，明天就是和蒙古勇士比试的日子，皇上已经钦点你和蒙古勇士赛马了，是不是？” “对！”薛焕笑着点头。 “他们想在你的马身上做手脚，给你的马下药。”谢澜小声说道。 薛焕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了起来。 谢澜一颗心又提了起来，她有点后悔这么冒失冲动的来找薛焕提醒，万一薛焕是自己给马下药，这会儿上说不定要恼羞成怒了。 “他们是谁？”薛焕平静的问道。 “我不认得他们，也没仔细看，听了那么几句，怕他们发现，就赶快跑了。”谢澜说道。 薛焕沉默了一会儿，又重新打量了谢澜。 小姑娘纤弱瘦削，认真的神色中透着一股紧张和不安。看样子顶多十五岁，嫩绿色的高腰襦裙，乌黑的鬓发，瓜子脸干净清爽，白皙稚嫩，透着红晕，是个精致漂亮的小女孩。她有一双猫一般的大眼，清澈剔透，他能从里面看到自己的影子。 “你听到了这些，所以就来提醒我了，为什么呢？我们素不相识。”薛焕问道。 有可能是受人指使来骗他的，这是薛焕听到她的话后涌入脑海的第一个反应，因为他不认得这姑娘。处在他这个位置，遇事难免把人往坏处想。 可来跟他说这些提醒他的话，骗他的人能得到什么好处，只会让他更加警惕，让害他的人没有空子可钻，真的要害他，何必跟他说这些，只需要让人埋伏在僻静处，等他来了，小姑娘高声叫嚷，说他动手动脚，图谋不轨就行了。 而且，一个人的眼神是不会骗人的。 他相信，拥有这么一双剔透坦荡眼睛的人不会是心存歹念的恶徒。 “诶？”谢澜愣住了，是啊，她为什么要冒着被人发现她私会薛焕的风险，来给他提醒呢？薛焕能不能赢得比赛，丢脸与否，和她有什么关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