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得遇贵人
急骤的脚步声由远而近，矮小精悍的钟九秋跑过来嚷道：“四公子，大事不好，有敌人赶上来了。” 萧峰来到船尾，质检后方两艘战船，追至只有五十丈许的距离，愈来愈近，以倍速追逐过来。 萧峰功聚双目，见对方两艘战船上的看台分别站着百多人，人人手持弓弩，还备有投石机。 萧峰虽不熟水战，但亦知此战己方难遭全军覆没之厄运。 忽然，前方指挥行船的木雷叫道：“峰少，前方有两艘船像靠过来了。” 萧峰与魏麒麟同往船头瞧去，两艘巨舰慢慢停靠过来。 大船慢慢停靠，萧峰的目光正要移往他处时，他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那长相爽健硬朗的美女宋玉致立足船头，任由冷风吹拂她的玉容。 大船停靠，宋玉致倏然露出淡淡的笑容，走至船头，道：“你竟还活着！” 包括萧峰之内，其余人无不深感愕然，实想不到她面露出一个让人暖心的笑容后，竟会脱口说出这么一句让人寒心的话。 萧峰也猜不出她的来意，不知是敌是友，淡淡道：“宋小姐该不是真心希望在下被人给杀了吧。” 当日宋玉致造访萧府，两人也不过打个招呼而已，并无任何实质性的交流。 宋玉致淡淡道：“我并无此意，前日九江兵变，我还道你们萧氏一族已然遭难，实在抱歉的很。” 萧峰冷哼一声，回首船尾，只见后方两艘战船都停在江心，不在行军。道：“后有追兵，还请宋姑娘让出一条道来。” 宋玉致道：“你以为我让出一条道，你们就能摆脱追兵吗。铁骑会要杀的人，我偏偏要救。上船来，我送你们一程，保证他们不敢追来。“ 萧峰见宋玉致口气虽大，但近来耳濡目染，也了解一些宋阀的实力，故以不作惊奇，叹了口气道：“你送我们去江夏吧，劳驾了!“ 宋玉致不作思考，道：“表叔，我们掉头。”众人色变，都没想到宋玉致如此讲义气，豪爽的出人意外。 但凭这一句话，萧峰已明白宋玉致这位女子是一位值得去结交的朋友。 不过宋玉致就是这样一位有着超乎一般男子的洒脱豪迈的少女，或许她内心从小就渴望跟男子一般不用躲着之闺房中，而是能仗剑江湖，逍遥自在。 甲板上的宋爽道：“玉致既然已决定，我这就吩咐下去。” 两艘巨舰起航，逆流西上。铁骑会的战船果然没有追来。 宋玉致在舱厅设下酒席，简单而隆重，陪同出席的仅有宋爽。 待众人入席后，两名恭侯一旁的大汉立时趋前为各人斟酒。 萧峰为宋玉致一一介绍了魏麒麟、木雷、小鹤儿三人。 酒过三巡后，魏麒麟问道：“宋阀消息素来灵通，不知天下的形势有没有新的变化？” 宋玉致淡淡道：“杨广死后，人人都忙着接收地盘，乱的教人不敢想象。” 魏麒麟大感兴趣，道：“北方形势怎么样，宇文化及最近如何。” 宋玉致默然半晌，平静地道：“宇文化及跟杨广太久了，很多坏习惯都改不掉，到了彭城，由于水路给李密封锁，改走陆路往长安，希望快李渊一步控制京师，竟下令掠夺民间牛车二千余辆，还蠢得只以之运载从杨广处抢来的宫女和珍宝，武器、装备、食粮却命兵士背负，惹得兵士生变，带头的正是曾和他联手杀杨广的司马德戡，虽给他平定了，但已元气大伤。” 说道此处，不禁豪饮了一杯，想是因宇文阀与宋阀的敌对关系的缘故。 宇文家自以阀主宇文伤声名最着，之下就是四大高手，其中又以这当上杨广禁卫总管的宇文化及最为江湖人士所熟知，据说他是继宇文伤后，第一位将家传秘功‘冰玄劲‘练成的人。 自魏晋南北朝以来，其中一个特色就是由世代显贵的家族发展出来的势族，有被称为高门或门阀，与一般人民的庶族泾渭分明。 所谓‘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势族‘。 无论在经济上或政治上，士族均享有极大的特权。到了隋代开国皇帝杨坚一统天下，以科举取仕，门阀垄断一切的局面才稍被打破。 但门阀仍余势未消，名震江湖的四姓门阀，指的就是宇文姓，李姓，独孤姓和宋姓的四大势族，在政治，经济至乎武林中都有庞大的影响力。 四姓中，只宋姓门阀属南方望族，坚持汉人血统正宗。其它三姓，因地处北方，胡化颇深。 在宋玉致左边的宋爽笑道：“宇文化及太过自负，武功有余，声望却不足。昏君被杀的消息传到洛阳，王世充便拥立越王杨侗作傀儡皇帝，这时代兵权在谁手上，谁就可控制大局，否则纵有盖世武功，亦不外是一个超卓的武士或刺客而已。” 萧峰闻言深以为然，同时明白宋爽的这句话非是这么简单。 宋玉致旋又露出一淡淡的微笑，续道：“如今李密正与宇文化及黎阳对峙，双方大战一触即发，败者将风光不再。此战因是义军之冠的瓦岗军，与隋军之首的骁果军正面对决，而备受瞩目。现今各路诸侯都派出手下出色的探子，希望能得到最新消息。” 魏麒麟道：“那宋小姐认为李密与宇文化及谁的赢面更大。” 宋玉致沉吟了片刻，道：“宇文化及虽没有出众的战绩，但他率领的是骁勇无比、装备精良禁卫军，所以李密纵然百战百胜，玉致也很难说最后谁会赢。”顿了下，往始终不作声的萧峰投以目光，道：“萧公子在梁国为将，为何在你脸上看不出对北方的形势半点关心呢？” 萧峰淡淡道：“我为将实属逼不得已，惭愧的很。” 宋玉致不免有些失望，转对魏麒麟道：“魏大哥有什么见解吗？” 魏麒麟放下酒杯，赞了声“好酒”之后，续道：“我听说李密号称百万，但真正具战斗力的不过数万人而已，所以双方在战力上，宇文化及占了绝对优势。” 宋玉致笑道：“魏大哥出身朝廷，又造过反当过义军，对双方的实力确是知根知底。” 魏麒麟笑了笑，道：“不敢当！”又饮下一杯酒，沉吟良久之后，道：“宇文化及杀杨广，有弑君之患；李密杀翟让，又背主之忧。以往种种反隋口号，都已随杨广之死而尽显乏力，再无法凝聚人心。故李密在‘人和’面前已是难占优势，反而是宇文化及率领的十万骁果军因归心似箭，平添了一股劲。”顿了下，将刚斟满的一杯酒一饮而尽，续道：“不过宇文化及因劳师远征，兼带了大量辎重物资，弄得将士们疲惫不堪，反而李密以逸待劳，粮草充足，若能再凭以地利之便，必能弥补战力上的差距而制造出挫败宇文化及的机会。” 众人都在悉心聆听，深感这才是真正懂兵之人。 魏麒麟忽然笑道：“虽然我推测李密的赢面会大一些，但战争的动人之处正是战场之上的瞬息万变，便是身临其境者亦难以捉摸，何况我等旁观者？所以最终谁胜谁负，谁也不能一语断定。” 宋玉致黛眉轻敛，叹道：“假如宇文化及赢了话，北方群雄则无人能挡住骁果军的兵锋，唯有任其宰割的份。宇文化及这种人，若是做了皇帝也不过是步杨广的后尘，于天下百姓全无益处。” 萧峰不禁动容，想不到此女竟仍有一份心系苍生的悲悯情怀，出声道：“杨广尚且败亡，宇文化及又怎回例外。李渊的情况如何了。” 宋玉致嫣然笑道：“难得还有你感兴趣的人。李渊父子先后用诈，骗得突厥和刘武周不攻太原，使李阀无后顾之忧，更以奇兵大败宋老生，攻克长安，捧了代王杨侑为帝。” 萧峰道：“这该是李世民所为吧。” 宋玉致奇道：“李世民的长兄李建成亦是个厉害人物，另一个兄弟李元吉则神勇盖世，武功尤胜兄长。可你偏偏能道出是李世民的计策，看来你对李阀的事情知道不少，你有时候真的让人很意外。” 魏麒麟这些日子跟萧峰一道，虽觉得此人显山不露水，但总觉得萧峰远没有他想象的简单，特别是那晚见萧峰露了几手武功之后。 萧峰见小鹤儿夹不到偏远的菜，便拿筷子夹了放到她碗里，缓缓道：“我以前对李阀有过一些了解，知道李世民此人甚为了得，才能卓著于众兄弟之上，所以才会这么说。” 宋玉致深以为然，旋又叹道：“唉，关中这块肥rou，谁不想吃掉。李密和王世充本大有机会从李阀手上把长安横刀夺去，偏是互相牵制，动弹不得。李渊听得昏君被杀，便逼代王侑将皇帝位让给他。不过盘踞在金城的西秦霸王薛举，号称拥兵十三万之众，直接威胁长安，所以李渊父子的日子也不好受，还难以兵出潼关争夺洛阳。” 魏麒麟忽然奇道：“我发现萧兄在谈及李阀的时候，神色总有常于别，生出兴趣。” 萧峰愕然，心想这都能被发现，正色道：“历史上占据关中的人，夺取天下的机会更大些，所以才多些关注而已。” 魏麒麟一怔，笑道：“好像确是如此，这就难怪了。” 众人边吃边聊，倒也十分融洽。吃完饭后，下人收去碗碟，宋玉致更是亲自烹茶款待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