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V5小王子与玫瑰（5）

    冷清的医院长廊内还回荡着洛可可的哭声。哭声凄惨，最后变成抽噎，再变成无声。

    当调查组一行人赶到时，她整个人魂不守舍，拖着无力的身子朝着医院出口走去。她埋着头，头发遮住她的脸，看不清她此刻的面容。

    陈茂然拉住她的手臂：“你还好吧，哥还在手术室，你不陪着他，不等结果？”而回答他的是洛可可的沉默以及挣脱他的手。

    洛可可继续朝出口走去，陈茂然还想去拉她却被孟宁阻止。孟宁望着洛可可落寞的背影，长长地叹口气：“随她吧。”

    出医院时，外面刮着大风，街上行人匆匆。竟然已经是晚上了。下救护车时她都没有注意蠹。

    洛可可拖着重重的身子，穿过马路，而斑马线对面的指示灯是红色。

    所有的颜色对于她来说已经不重要了，因为于她而言都是灰色的。她恍然间听到了一阵阵的刹车声，车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很刺耳。紧接着又是来自司机们的谩骂髹

    “你有病啊，红灯还走。”

    “怎么回事，找死啊”

    ……

    她什么都听不进去，什么也不想听。

    洛可可不知道是怎么到家的，她只知道当她关上门的一刹那，她的腿已经无法支撑她的身体，她整个人靠着门，开始哭起来。

    撕心裂肺地哭。

    她不必等结果了，因为玫瑰已经死了，小王子还是一个人在星球上。

    另一端，医院手术室外，调查组一行人都焦急的等待着。手术室墙上的灯还是红色。

    手术室内，医生们还在做手术，医生虽然心里慌乱可语气和神色还是很镇定。

    突然，安墨的脉搏心跳变成一条直线。紧接着设备发出警报。医生们迅速采取措施。

    然而这时手术室里的灯突然熄灭，安墨的影子也趁机逃开，它来到了洛可可的家门口。隔着一扇门它能听见从屋内传来的哭声，它想要进去但还是放弃了。它就静静地在门口与洛可可只隔着一扇门的距离。

    黑暗的手术室内，失去意识的安墨做了一个梦，梦里他与洛可可在一个很小的星球上坐着，一起观赏宇宙万物，一起迎接每一日的阳光。忽然他听见一名女子的哭声，而这声音是洛可可的，他转头发现他身旁的洛可可却在笑。

    身旁的洛可可也转头看向他：“不要走，在这里陪我好么？”

    他正要答应时，那啼哭声越来越大，他能真切的感受到那就是洛可可的哭声，然而眼前的洛可可难道是假的？

    这样想着一道黄光闪过……

    手术室内的灯重新点亮，安墨的影子也消失在洛可可家门口回到了他身边，安墨的心跳也恢复，手术照常进行。

    只是刚才的灯熄灭的原因是因为一名实习医生失误导致，护士小声地责备了几句便专心地擦着医生额头上的汗水。

    洛可可靠着门缓缓起身，擦掉眼泪，她换上拖鞋后整个人倒在卧室床上，躲进被窝里。手机铃声响了好几次，然而她似乎没听见，一通也没接。

    她不知什么时候睡着的，只知道早晨的时候连续几次她的手机铃声都在作响。她没有去上班，也没有踏出卧室半步，就算她醒着，她依然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就这样醒来，睡着。醒来，睡着。如此反复。

    在这期间手机已经响了无数次。

    又这样到了晚上，洛可可想要起来时，竟然浑身无力，头疼得厉害。她下床时腿使不上力，险些摔倒。

    洛可可拿起手机查看，五十几通未接电话，二十三条短信。这五十几通里都是调查组他们打来的电话。短信是陈茂然发的。

    说安墨抢救成功。

    洛可可只觉得浑身一震，安墨没死？他没死握着手机的手开始颤抖，她喜极而泣。心脏跳动的频率已经使她不能呼吸。

    她一只手撑着桌子，拨通了陈茂然的电话。

    一接通就听见那头愤怒地吼道：“洛可可，你这死丫头怎么才接电话你知不知道我们有多担心”

    若是以往，以洛可可的脾气铁定和他对骂，然而此刻她只是轻声问：“安墨怎么样了？”

    陈茂然愣了半秒，呼口气：“哥还在昏迷，不过已脱离危险。”

    “挺好，那我挂了。”

    “等等。”陈茂然说，“你不来看他么？”

    洛可可垂眸，眼泪在眼眶打转，她抿唇笑：“不了。”

    “喂……”他话没说完，洛可可已经挂断了电话。

    她只要不出现，安墨就不会有厄运，一切都是她的错。现在她也要像小王子一样，离开玫瑰。尽管她还爱着玫瑰。

    洛可可拿着手机沉默良久，还是拨通了冯媛的电话。

    “可可，怎么了？”那端问。

    “妈，”洛可可刚一开口，就哽咽住，她仰着头，顿了几秒，“我要回b市了。”

    “怎么回事，那你工作怎么办？”

    “我要辞了，回b市发展。”

    冯媛觉得奇怪：“可可，你到底怎么了？”

    洛可可努力挤出一个微笑：“哎呀，妈我没事，就是想你们了，难道你不希望我回b市发展？”

    “怎么可能不想”冯媛笑着，“我和你爸就盼着你回来呢。”

    “我得先把这里的事打理好，回来可能需要些时间。”

    “没事，慢慢来。要是你爸知道你要回来了，肯定很高兴。”

    “那行吧，我尽快处理完这里的事情就回来，你们也赶紧给我物色好工作啊。”

    冯媛乐呵呵地笑着：“你别指望我们，要不你就和你爸跑工地吧。”

    洛可可无奈：“我一女孩子，拒绝。”

    “到时候再说，我们等你回来。”

    洛可可又与冯媛寒暄了几句便挂断电话，她得去辞掉清洁工这份工作。就在这几天之内搞定所有事情。

    接下来，洛可可就开始收拾着衣物。a市恐怕于她后半生而言永远只是封存在脑中的回忆。而这套房子也不知道她父母是否卖掉还是留着。只是那些都不重要，她不可能再回来住了。

    她在衣柜里一件一件取下衣服，再折好放进行李箱。可是在她取下一条白色连衣裙时，手却顿在了半空中，这是同安墨第一次约会时穿的。他们在一起还没多久，就要画上句号。

    她用指腹摸着那条裙子，最后还是将她折好放进行李箱里。

    行李箱合上，衣物准备好后，她就起身在窗外静静地欣赏着a市的夜景。路灯已被点亮，远处高楼外的霓虹很耀眼，a市大桥围着的霓虹灯也在夜晚发出绚烂的蓝色。

    这是洛可可第一次从自己的卧室仔细打量a市的夜晚。她换上衣服准备出门时包内的手机震动了几次，是短信来了。而这条短信来自安墨。

    她只觉得整个人都僵住，一时间竟不知所措。颤抖着手将其点开，内容是这样的

    你不来给玫瑰浇水么，我都要枯萎了。

    看来他已经醒了，而洛可可没回复这条短信，只要安墨清醒过来什么都不重要了。她将手机放在门口的鞋柜上，没打算带手机。她想安安静静的一个人散步。这也是最后一次在a市这样悠闲地散步吧。

    她走在人行道上左右打量着饭店，她很久没吃东西了，现在很饿。肚子已经开始抗议了。

    洛可可没找到一家对胃口的餐厅，而她也在这时碰见了沈判。现在天色已经暗了，他竟然还没回家。

    沈判将车停在她跟前：“为什么最近总是碰见你呢，美丽的洛小姐。”

    洛可可感叹：“是啊，为什么每次都能碰见，我也很好奇。”

    “你脸色看起来不好，胃舒服些了么？”沈判关切地问。

    “好多了，谢谢你的关心。”洛可可对着司机丁毅微笑，随后又看向沈判，“天色这么暗，你为什么还没回家？”

    “最近工厂比较忙，我得照看。”

    洛可可点头：“你自己多注意，别在黑暗的地方呆着。”

    “会的。”

    “还有。”洛可可想，怎么说沈判也对她挺好，还是得向她道别才是，毕竟她是真心把他当朋友，“我要回b市了，以后就不会在这里了。”

    沈判靠着椅背，沉吟：“b市？”

    “是的，我是b市人，只是来a市读大学。”洛可可抿唇，“现在我要回b市发展。”

    “以后看来不能再见到洛小姐了，不过如果有机会我在b市谈生意会来拜访你的。”

    洛可可微笑：“好的，那你快回去吧，我也散散心。”

    沈判温柔一笑，升起车窗吩咐司机开车走了。

    洛可可又独自走在街上，也没什么食欲了。天色阴沉得可怕，随后刮起了大风。道路两旁的树干被风吹得肆意摇摆。树叶也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行人脚步匆匆，看这天似乎是要下雨了。

    这样想着，洛可可迅速倒回，加快步伐，然而就这么不合时宜的一大颗一大颗雨水砸向地面。最后直接变成倾盆而下。

    洛可可嘴里念叨着不满，跑向屋檐处躲雨。看这雨势恐怕要等很久才会停，雨水砸向房檐，发出嘀嗒嘀嗒的响声。洛可可想要招的士然而一辆也没瞧见。她无奈只好蹲下身玩着雨水。

    她缓缓伸出手接冰凉的雨水，又凑到鼻子处嗅了嗅随后让雨水顺着手指滑落在地，一滴接着一滴的雨水掉在地上，形成圆状。

    眼看街上行人只有寥寥几人，她一个人孤单地蹲在屋檐下。

    正在她玩得入神时，一辆出租车紧急刹车停在不远处，洛可可被这刺耳的刹车声所吸引。她抬头，只见车内下来一个人，一身病服外穿黑色大衣，他撑着一把伞，迈着沉稳的脚步缓缓靠近洛可可。

    他整个人被路灯所笼罩，伞上的雨水也在路灯下发出耀眼的光芒。

    虽然伞遮住了他的脸，可洛可可还是通过他的影子认出那是安墨。

    他停在洛可可跟前像那日一样将伞偏向她：“你怎么不接电话？”

    时间倒回到安墨发给洛可可那条短信的时候

    安墨躺在病床上，时不时盯着手机，然而洛可可并未回复他。等了2分钟，安墨再没耐心，直接拿起桌上的手机拨通了洛可可的电话。

    无人接听。

    他转头透过窗户察看着天色，没多想立刻拔掉针头，套上大衣，躲过医生和护士的监视出了医院。并招了辆的士前往洛可可的家。

    而当陈茂然提着从家里带的滋补的汤药来到安墨病房时却没见着他的踪影，而他的手机就放在桌上并未带走。

    于是陈茂然赶紧询问护士和医生都说没看见。给洛可可打电话，但无人接听。着急的他又拨通了调查组等人的电话向他们说明了情况，就这样大家开始全城寻找安墨。

    洛可可缓缓起身，凝视着安墨。这是送他进手术室后第一次见到他。他的脸色还是很苍白。洛可可想要忍住夺眶而出的眼泪，但她没能忍住。洛可可想忍住扑到安墨怀里的冲动，但她没忍住。洛可可想装作不认识他，一走了之，但她做不到。

    洛可可直接扑到安墨怀里，紧紧地抱住他，似乎只要自己力道小了，他就会消失一样。可她听见安墨闷哼一声，她这才反应过来，安墨的身体有伤。

    她想要松开手，以免弄疼安墨，可安墨却反手将她搂住。

    “你有伤。”洛可可焦急地想要挣脱。

    安墨抱紧洛可可，声音虚弱：“别动，让我抱一会儿。”

    洛可可垂眸没再乱动，静静地将头靠在安墨怀里，这或许也是他们最后一次拥抱。

    雨水砸向伞发出响声，微风伴随着安墨身上好闻的味道充盈在鼻尖。

    安墨淡淡地说：“怎么没来看我，如果因为我受伤这事而介怀或自责，大可不必。”

    洛可可站正，脱离安墨的怀抱，她仰望着安墨：“我们分手吧。”

    这时，雨慢慢地停了。

    “驳回。”安墨脱口而出。

    洛可可咬唇，神色平静：“我是认真的，明天我就会去警厅辞职，然后打理好一切回b市。”她呼口气，“a市和你都会变成我最美好的回忆。”

    “你要像小王子离开玫瑰一样离开我？”

    洛可可深吸一口气：“算是吧，再见。”她说完就从他身边经过，准备离开。

    安墨愣了半秒抓住她的手：“不准走。”

    “我们是站在平行线上的人，永远也不会有交集。”洛可可挣脱开他的手，“这对我们都好。”

    洛可可说完离开了，真正地离开了。安墨这次没有阻止。

    安墨转身看着洛可可渐行渐远的背影，立刻弓着身子，作痛苦状，并伴随着疼痛专有的呻吟。

    洛可可听见后面传来的动静，立刻停住发现安墨正一脸隐忍，捂着伤口。她见状慌忙上前扶住他：“你怎么样啊？你说你一个病号怎么能随便外出”她拿起伞，将其收好，扶着安墨朝路边走去。

    安墨偏头，瞧见一脸焦急的洛可可，嘴角上扬。

    这么好的演技，真是没谁了。

    两人在路边等车，幸运的是恰巧有一辆的士经过，洛可可小心地搀扶着安墨进去，坐好。并时刻关注他是否没事。

    当洛可可搀扶着安墨回到病房时，调查组一行人已经在病房内焦躁不安的等待着。瞧见安墨回来纷纷松口气。见到洛可可后也是一惊，同他们打过招呼后大家还是识趣地离开了，各回各家。

    护士前来重新给安墨扎针，输液治疗。

    护士也走后病房内只剩下他们俩，洛可可有些忸怩：“我也走了，你自己小心。”

    “站住。”

    洛可可皱眉：“你要怎样？”

    “至少在我痊愈之后离开。”

    的确，安墨是救她而受伤的，于情于理也应该陪到他出院才是，“好，既然这样。”洛可可将安墨搀扶到床边，脱下他的外套，让他躺着，“我就照顾到你出院再走，现在你好好休息。”

    “那你呢，”安墨问，“你现在是要回去？”

    洛可可将椅子放在他床边，坐下：“我说过要陪你到出院的，我不会回去，你快睡吧，我在这里陪你。”

    安墨躺在床上，伸手握紧洛可可的一只手并与之十指紧扣：“这样就算你走，我也会有感觉。”

    洛可可想挣脱，却还是没这样做。安墨的手冰凉没有血色，她想要给他温暖，想到此她也握紧安墨的手：“快睡吧。”

    安墨也觉得眼睛有些疲惫，他刚做完大手术没多久，就跑出去，真够折腾他自己的。

    洛可可静静地凝视着安墨的睡颜，完全就像一个孩子一般无害。

    虽然她也有了倦意，可她得守着这瓶药水输完。况且现在如果不仔细端详安墨将他的面容永远的存在脑海里，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了。

    病房内很安静，洛可可就这样安静地坐着，陪伴着他。

    药水输完后，她按下了床头的按钮，让护士来收瓶子并拔针。

    护士赶到时，见他俩十指紧扣的手，若有所思地打量着洛可可。而洛可可并不在意。

    护士收回瓶子后便离开了，洛可可礼貌地道了谢。

    她又凝视着安墨的睡颜，随后慢慢地也趴在床上睡着了。

    这一夜，她睡得很舒服，当她醒来的时候却发现她正躺在床上，狭窄的床上躺着她与安墨。

    安墨还在熟睡，她想一定是她睡着的时候，安墨将她抱上床的。

    她小心地起身，怕吵醒安墨。然而，在她准备起身的时候却被一股力道拖了回去，她整个人又躺回床上。

    安墨并未睁开眼，他一把将洛可可抱住，让她靠在他怀里，他的声音很轻：“再陪我睡会儿。”

    “我们分手了。”洛可可提醒。

    “我没答应。”

    洛可可无奈地想要挣脱，然而在听见安墨的闷哼声后，还是放弃了。她乖顺的偎在安墨怀里，她怕弄疼他。

    渐渐地，她又睡着了，再次醒来的时候身旁已没人，安墨不见了。

    她起扫了一眼病房，没人。她穿上鞋，出病房，并没有在医院长廊看见安墨。

    洛可可又出住院大楼，朝着绿化区域走去。安墨正坐在公共椅上看着草坪里的孩子们踢足球。

    她上前坐在安墨身边：“你出来怎么不叫醒我？”

    “想让你多睡会儿。”安墨望向那群踢足球的孩子们，“小时候，我和父亲经常在小区的草坪里踢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