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回 偷龙转凤二十九

    秦泰在知道朱翊钧事情后，就分析过这里的问题。第一，隆庆皇帝可能在外人不知道的情况下临幸了一个或者一批女人。其中主持这件事情的人极有可能是现任的司礼监掌印太监孟冲。当然了善后工作也是由孟冲来负责的，隆庆皇帝也只好把这个工作交给知情的孟冲来做。至于这个女人或者是这些女人里面有没有人怀孕，当然也只有孟冲一个人才知道。就算是隆庆皇帝其实也不是很清楚，要是当时隆庆皇帝知道的话一定会马上做出相应处理的，绝对不会任何后患。

    第二，这个女人或者这些女人不是皇宫里面的宫女或者妃子，极有可能是外面的民间女子。不然的话不用这么神神秘秘，而且连起居录上都没有正式记录。换做是妃子或者是宫里的宫女的话，拼了命也希望隆庆皇帝在起居录里面留下证据，绝对不允许这么莫名其妙地发生关系。

    第三，这个或者这群女人极有可能已经怀孕，甚至于已经为隆庆皇帝生下来了孩子。而且这女子失踪了，外人无法接触和知道这个女人的下落。为了这个女人的安全，为了不让太多人知道这个秘密，孟冲或者是其他人早就把她秘密安置在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就算是为了养胎也好，为孩子待产也好，为了女人坐月子也好，这都需要秘密进行。

    第四，这个女人不住在皇宫，极有可能有另外一个身份保护。或是躲在乡下，或是住在娘家某一个亲戚家里，或是有其他身份住在外人不容易发现或者接触的地方。只有尽量不和外人接触才可以保证她或者她们的安全，也只有这样才能确保她或者她们不被外人发现。

    第五，这个女人和某一位官员，甚至于某一派系官员有联系，这群官员将会成为这个女人的后盾。从政女人或者是这群女人和隆庆皇帝有关系开始，她们就是某个人或者某些人的利用工具，就已经开始失去了自由。当她们中的人有了身孕之后，这些人的自由空间更加狭小。甚至于一些无关紧要的人已经被秘密灭口或者是终生囚禁起来。这些人不但要利用这些女人，更是要利用她们的孩子，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

    第六，这个女人或者女人背后在皇宫有一定的势力。他们曾经想要陷害现任太子朱翊钧，目的就是让他们准备好的孩子取代太子成为下一任的皇帝。不过他们好像意见不统一，有的人希望太子朱翊钧马上死去，他们的人可以马上成为隆庆皇帝的接班人新的太子。有的人却不希望朱翊钧马上死去，让太子在人前人后失去威信后，名正言顺地让隆庆皇帝废了太子重新选立新太子。这些人有把握让隆庆皇帝选定他们的人当下一任太子，这样既可以顺理成章名正言顺，又可以不让太多的人怀疑新太子的问题。所以秦泰觉得这些人不是一群人，而是两个甚至于几个组织联合行动。他们不但内部意见不统一，而且配合也不完美。要不是事先由比较精密的计划的话，极有可能不会成功。看来这些人是为了某一个目的，临时决定联手的，相互之间缺少足够的信任和磨合。

    第七，秦泰觉得对方不但人员众多，关系复杂，而且组织比较严密，深知保守秘密的重要性。秦泰总感觉到这些人不简单，不但手眼通天，监视着所有可疑对象，而且懂得一些行军打仗的知识。一般的人并不会这么排兵布阵，这么做极像一个将军在指挥打仗。这次计划从一开始就有人按照一场战争的步骤安排和分析问题，绝对不是一两个时下决定实行的阴谋这么简单。对方不但有一步步的安排，更有许多故意让人看不懂或者猜不透的掩护方法，让人无法或者不能直接猜到凶手是谁，他们的目的是什么。从计划实施到收尾，他们都安排很完善，至少在计划的时候想得很全面，几乎没有一点漏洞。要不是手下的人行动不一致的话，秦泰和其他人根本不会找到这么多的线索。只可惜现在的线索太散乱，秦泰一时之间不能联系到一起。

    秦泰经常对妻子展小小这么说，破案就像你在做包子。面粉、水、佐料、配料、工具一样一样不能少，找到了这些东西之后，就需要你把一样一样东西配合起来，做成包子之后再蒸熟。现在各种线索就是各种做包子的材料和用具，需要从里面找到线索后连起来。在这个案子里面材料已经用足了，过程也比较顺利，结果也比较令人满意，唯一的就是在实施的时候这些人配合不是太好，留下了一些外人看不懂的小线索。这就像做包子的时候，材料准备充分，制作也十分到位，就是在蒸煮的时候火候控制不够好，导致包子出锅后并不是太一致，让内行人看出了一点瑕疵。至于这个内行人就是秦泰夫妻，所谓的瑕疵就是破案的关键，也就是线索。这就需要秦泰的大胆假设和小心求证，也需要线索足够多，不然不能找到正确的破案方向。

    秦泰从皇宫内部和朝堂几乎找不到重要线索，只能从其他方向找线索。如今太子朱翊钧身上没有直接线索，就算有也不能马上知道主使者。所以剩下的线索只有一个，就是关于女人的线索。秦泰不知道这个女人是谁、是什么身份、住在哪里、孩子是否已经出生等等，唯一知道的线索只有一个，就是这个女人不会一个住。为了她的安全，一定身边有不少人监视着。一个女人不能随随便便跟着一大群男人，男人更会暴露这个女人的行踪。所以秦泰猜测女人不是被关起来就是被一大群经过训练地女人保护着。

    刚好秦泰不但是一个懂医术的男人，更是一个刚做父亲不久的好丈夫。他陪伴妻子展小小，几乎经过了整个怀孕岁月，知识来不及看见孩子出生而已。秦泰从妻子展小小那里得知，女人怀孕的时候有两段时间相当难过。刚怀孕的时候女人由于妊娠反应和生理问题，会心情烦躁情绪激动。将要分娩时也会经常脚抽筋和睡不安宁，这是因为第一次生产的恐惧和不适应造成的。这段时间要不是有人严格控制的话，一般的女人根本就不能乖乖在家休息。她需要一定的活动，才能纾解心理和生理上的不适。所以这个女人无论是怀孕着，还是哺乳期，都会想办法出来透气。再加上女人怀的孩子身份不同，所以一定会定期找稳婆检查女人的身体。所以秦泰准备在这方面下手，找一些京城比较有名的稳婆、产婆、奶妈和保姆问问，并留意一下有没有大群女人集体出动过。

    本来找这些线索应该找京城衙门或者主管民事的户部，稳婆、产婆归地方衙门和户部双重管理，所以秦泰应该找户部或者京城衙门的人才是。可是秦泰第一不能暴露身份，第二户部和京城衙门没有熟人，第三东厂和锦衣卫的人和皇宫的太监关系不错，不能过早让这些人接触太多秘密，所以他想到了这个好友张居正。张居正管理的礼部不但管着翰林院、国子监等部门，也管理着教坊等单位。

    “教坊”不是学生读书的地方，而是一些官|妓接客和训练的地方。“教坊”的官|妓绝大多数都是犯官的家属，一旦官员犯事首先自己倒霉，然后受牵连的就是他的妻女。凡是得罪了皇帝，或者犯了重大罪行的官员，皇帝就要抄家。除非犯下叛国欺君等必死的灭族大罪，一般犯官的家属不会当场处死。这些家人分开处置，男人不是发配边疆当苦力，就是永久性的关押，未成年的男丁阉割进宫当没有前途的杂役太监。女人送进教坊永远为官|妓，特别是一些半大的女孩子，只要经过培训就能成为有前途的妓|女。这些女孩子不但是大户人家的孩子，而且文学根底不错，成为官|妓后艳明远播。按照规矩这些女人一辈子都是官|妓，不准她们从良也不准她们随便离开。她们生下的孩子就是未来的官|妓或者小太监，直到三代之后才能有机会离开教坊做回正常人。不过这样的人依然会贱民，不得读书当官，不得和官宦人家结亲，不得从军入伍，不得改名换姓。导致他们不久之后又沦落为妓|女或者龟|公，永远离不开低贱的生活范围。这些人老了之后只好当媒婆、产婆、稳婆，甚至于当上老|鸨。秦泰就像利用这层关系，旁敲侧击下，打听关于想知道的女人下落。

    张居正一来心情好，第二知道秦泰这么做一定有自己的用意。所以不但答应了，而且为秦泰临时编好了一个新的身份。秦泰以秦墨的名义，出任教坊管事，用这个身份打听他想知道的事情。教坊管事地位不高，甚至于让一些人看不起，大家都以为是大龟|公而已。却不知道这个职务是对教坊官|妓有一定威慑力的身份。官|妓是最低级的妓|女，她们知道自己将没有任何前途，又不让自己自杀，所以不会心甘情愿地帮助人。教坊管事是直接管理官妓的人，掌握着官|妓们的生死，也掌握着官|妓们的家人性命。朝廷有规矩，官妓要是出逃或者自杀的话，她的家人一律处死，所以官|妓们不敢不听话也不敢得罪教坊管事。“县官不如现管”，所以官|妓们不怕当官的客人，也不怕妓|女们的威胁，最担心得罪教坊的老师和管事。所以在官|妓看来，教坊管事就是她们的天，在管事面前她们乖得像小猫一样。

    秦泰离开内阁值班房，直接来到了教坊。出示了张居正开出的证明。马上教坊的人全部集中，拜见新任的管事秦墨。教坊级别不高，但是管的事情不少。除了门口的士兵不属于她们管辖之外，整个教坊有三四百人，她们都要听从管事的调遣。其中管事是级别最高的管理者，一般设有三名管事，级别是正九品。管事之下是教席，分门别类管理各个部门或者是教育官|妓们各种技能。再下来是教习，是有经验的官|妓升任的，她们负责管教和照顾官|妓们的生活。官|妓按照年纪和等级分为歌舞班、吟诵班、红班和学习班。歌舞班都是一些身材不错善于表演的官|妓，主要任务是陪酒跳舞，取悦前来享受的官员；吟诵班是专门吟诵诗歌，出席诗会的才女。她们都是有学问的女人，一般不陪客人睡觉，而且为人比较高傲；红班就是专门伺候客人的官|妓，主要任务就是陪客人睡|觉；学习班顾名思义是未成年的官|妓。她们主要任务就是学习，然后根据她们的成绩为将来分班做准备。对于她们来说吟诵班是最好的，歌舞班也不错，最不好的是红班。这个分班的权利虽然有她们自身的条件限制，更是管事大人的权利。所以几乎所有的官|妓不敢得罪管事，不然的话后果相当严重。后来秦泰从一个老官|妓那里得知，当初有一个清高的吟诵班官妓，因为得罪了一个管事。管事把她分配到了红班后，才三天就被活活折磨而死。所以官|妓不敢得罪管事，管事对她们来说简直就是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