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回 借尸还魂三十五

    等秦泰看完这封信之后，终于深深地松了一口气，这个人真的好心机，要不是秦泰识破了他的计划的话，后果将会很严重。

    在信中这个男人承认自己是一个倭国人，而且是一个流亡的贵族。其实在倭国也存在着许多阴暗的宫廷斗争。倭国的皇帝叫“天皇”，但是历任天皇只有一个名号，没有实际的权力。但是就是这个虚有其表的名位，也是引起了许多人的注意。七十年前倭国的天皇还是毛利家族的时候，主持政务的大将军是足利，毛利和足利不但是姻亲，更是一对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足利因为自己心爱的女人嫌弃自己地位不如毛利，成为了毛利的妻子也就是当皇后，这一切都是因为足利的地位不如毛利的结果。从此足利就暗暗发誓，要夺回自己的尊严、女人、地位、权势。隐忍了好久的足利，利用毛利对自己的信任，成为了掌握军权的大将军之后，逐渐培养自己的势力。终于在一个宫廷宴会上，足利发起政变杀了毛利，成为了新一任的天皇。

    一群忠于毛利家族的武士保护着毛利的三个儿子杀出了皇宫，准备东山再起夺回属于毛利家的皇位。可是因为各地的城主得失之心太重，三个皇子之间为了谁是正宗又争吵不休，导致贻误战机成为了败军。毛利家族渐渐失去了对倭国的控制权，足利家族更是为了确保自己的地位，对毛利家族实行了“斩草除根”计划。毛利家族被迫流亡海外，希望得到发展壮大之后，才回来夺回自己的一切。这群流亡海外的毛利家族后人还有他们的武士们，就是侵扰大明东南沿海的倭寇。他们要生存要发展，需要时间壮大自己，更需要集聚财富和力量。他们就把爪子伸向了中国，中国不但是倭国的邻国，更是一个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地方。他们需要休养生息需要壮大，来中国就是一个不错的注意。当时的足利家族为了应付随时爆发的国内战局，无暇顾及毛利的发展。只要毛利家族不回来夺权，就暂时不去管他们。

    后来听说毛利家族在中国沿海烧杀发了大财之后，足利家族也动了心。他们暗中召集一些流氓武士还有一些死囚犯，以他们的父母妻儿为人质，要他们也来中国烧杀抢掠。说好所得的一半给他们自己，还有一半归倭国政府。就这样在中国东南沿海其实有两大股倭寇，他们不但杀中国人，更是相互之间有血仇。有时候一股倭寇洗劫了中国一个村庄，还没有回到自己的大本营，就被另外一股倭寇给杀了，抢走了他们的劳动成果。

    假陈元名字叫毛利十五郞，属于毛利家的一个旁系子孙。他从小就学“忍术”，也会中国话，他的中文老师是一个明朝不得志的秀才。倭国的“忍术”是一种统称，其中包括易容、暗杀、用毒、潜行、五行变化等等。毛利十五郞属于新一代的倭寇首领继承人，深受大本营的头目的器重。九年前毛利十五郞接到一个秘密任务，说大本营秘密遣送到大明皇宫的jian细张勇，好像私下和足利家族的倭寇暗中联系。大本营派毛利十五郞去监视张勇，张勇有异动的话，毛利十五郞有权利处决张勇。

    正当毛利十五郞确定张勇真的背叛毛利家族的时候，正准备杀死张勇的要紧关口，毛利十五郞得知大明朝廷秘密黄金和向佛郎机人购买一批最先进的枪炮准备对付倭寇的机密。毛利十五郞设计了一个完美的计划，制造了一个足可以骗过大家的骗局，制造了一起意外事故，其实偷偷地换下了这批先进的枪炮和买武器的两吨黄金。事后准备利用张敬控制的江口港口运送去大本营。计划等这件事情结束后，就杀了张勇和他的手下。没想到到了江口之后，计划有变了，毛利十五郞看见了一个和自己特别像的陈元。陈元不但是司礼监秉笔太监陈洪的堂弟，更是南|京提督太监。要是毛利十五郞能够假扮陈元留在南|京的话，不但可以随时杀死张勇，更是能够打听到大明最核心的军事情报。所以毛利十五郞觉得有必要冒险试一试，就在张敬的安排下，故意接近陈元，近距离模仿陈元的一举一动。

    所谓的“江口盟约”其实有三部分，第一部分是发誓永远效忠毛利家族，在场的人不得背叛。第二部分是不得泄露这批枪炮和黄金的下落，第三部分就是毛利十五郞冒充陈元的事情。事后不久真正的陈元死在了江口，是张敬骗陈元来的江口，理由是江口有宝藏。陈元这种太监不能生育，所以不喜欢女人只喜欢钱。骗来陈元之后，毛利十五郞杀死了陈元，活活地剥下了陈元的脸皮。但是不久之后，毛利十五郞适应了陈元这个身份，就不再带死人的脸皮了。

    也就是因为毛利十五郞不舍得净身，也造成了小福子的事情发生。毛利十五郞毕竟是一个年轻气盛的正常男人，整天在太监里真的很不舒服。这一天多喝了几杯的毛利十五郞，看见了小福子的母亲。当时这个宫女年纪不大，但是透露出一股倭国女人没有的气质。毛利十五郞实在忍不住了，借着酒意强|暴了这个女人。事后毛利十五郞怕被人认出了，被发现自己不是一个太监，所以不敢再去找这个宫女。

    因为毛利十五郞知道自己不会是真正的陈元，所以不愿意回北|京见干爹吕芳和堂哥陈洪。一直留在南|京没有离开过南方，所以没有太多人发现他秘密。正当他觉得安全的时候，竟然发现宫女不但怀孕了，而且正在四处找自己。吓得毛利十五郞不敢多进旧皇宫，不敢去偷偷看望这个宫女。这时候大本营传来消息，运送黄金和枪炮的船没有到达大本营。毛利十五郞首先想到了有可疑的张勇，但是张勇在旧皇宫里，毛利十五郞不敢进旧皇宫，就找那十三名官员问清楚。没想到这十三个官员变得很硬气，不但不说出物资下落，更是扬言要说出毛利十五郞的秘密。毛利十五郞只好杀了他们，并制造出一个个的病死、意外的假象。

    当四个自己人被张勇利用杀害后，毛利十五郞多次想找机会抓住张勇，逼问物资的下落。但是因为张勇的狡猾，还有足利家族派来的武士的阻扰，使毛利十五郞一次次失手。终于在几年前，毛利十五郞找到一个机会接近张勇，逼问张勇物资的下落，张勇直说东西偷偷运回了大陆，还来不及说出准确地点就死了。而那个被抓回京城的张勇是假的，是毛利十五郞找了一个人假扮的。极有可能是这个人露出了马脚，才会被太监们秘密处决。毛利十五郞一边找物资的下落，一边继续做他的假陈元。

    后来毛利十五郞听说宫中有人，暗中在调查张勇，还有那批物资的时候之后，毛利十五郞准备将计就计，吓唬一下这些人。就利用南|京城附近的农民，用迷魂术制造他们的假死。毛利十五郞化装成游方郎中或者道士，出现在假死的百姓身边，利用催眠术控制死者说出已死官员的生平，之后让他们自己走到河边吞泥沙而死。制造了一起起的“借尸还魂”案。果然吓得暗中调查的人滚回了北方，但是也引来了秦泰。深知秦泰厉害的毛利十五郞，为了保险起见，勾结紫禁城里的同犯，制造了张敬被贬事件，在路上设计害死张敬。一来断了所有线索，第二，可以嫁祸秦泰和南方众多官员。这样一来陈元这个南|京代理镇守太监的权柄就会更重了，届时除掉胡宗宪和几个会打仗的将领，他们就可以长驱直入占领中国南方，甚至于占领整个中国。要知道中国可比倭国大多了，也富饶多了，得到中国的话，就不需要回什么倭国了。毛利十五郞曾经不止一次的幻想过，自己成为这里的一个国王或者王爷，带着自己的儿子小福子过上快乐幸福的生活，永远不要再回什么倭国了。

    可是毛利十五郞真的看错了秦泰，小看了秦泰和众多大明官员，虽然他们平时相互之间勾心斗角，拼的你死我活的样子，但是当有外敌侵略的时候，一个个特别的团结。胡宗宪为了对付毛利十五郞，可以不顾身份差异，和一个才六品的秦泰一起演戏。为了配合秦泰，马明可以屈尊降贵的给秦泰做一个脚夫。“中国官员真的太可怕了。”毛利十五郞只好承认这个他并不愿意承认的事实。

    接下来的事情就不是秦泰一个提刑司可以管的了。他写好了关于“借尸还魂”这一方面的结案报告之后，只能在一边看着其他人做事。马明清洗了南|京城里大大小小的太监，抓了杀了的太监不下百人，宫女不下六十人。顺带找出几起宫女偷情案和太监偷卖皇宫古董案。之后赶往北|京，配合司礼监在皇宫里经行了一次地毯式搜查。秘密处决了不少来历不明的太监宫女，顺带清除了一些司礼监大太监看不惯的人。马明也应该功劳“太大”，风头“太大”，被安排去万岁寺养老了，其实是嘉靖皇帝和司礼监的人担心他说出知道的秘密，故意把他监禁在那里的。南|京这一边一下子少了镇守太监、提督太监、昆山军营监军太监三个重要人员，估计北|京城的皇宫里可热闹了，都在为人事变动伤脑筋。

    在南方胡宗宪也不太平，一边要承受上面内阁和嘉靖皇帝的火，一边利用手上的职权，利用这个机会排除异己之后，更加纯洁自己的队伍，做到让手下的官员一个个像对嘉靖皇帝一样效忠他自己。更利用这机会，逼迫一些镇守太监，交出一部分权利，也是变相将他胡宗宪的权力更加庞大起来。

    秦泰已经够小心的了，帮胡宗宪破了张敬一案之后，没有邀功也没有参与总结。更没有插手毛利十五郞的案件，没有让马明说出自己的功劳。只是在自己管理的案件里，制造了一个虚幻的凶手，说他利用幻术迫害死者。目的只不过是为了扰乱地方，制造地方混乱、哄抬物价。秦泰请江南总督胡宗宪出示“王命旗牌”，代皇帝斩杀了这个凶手，了结了这件案子。

    可是依然受到了上级的申斥，刑部本堂的申斥是秦泰违反了上级的意思，插手地方案件。内阁的申斥是秦泰不应该插手后|宫的事情，更不应该去昆山军营和南|京旧皇宫。兵部的申斥是秦泰是刑部官员，怎么能插手管军队的事情？这是越权，这是在引起六部之间的摩擦。吏部的申斥最有意思，说秦泰一个小小的六品刑部官员，敢插手御马监昆山军营和南|京镇守太监的事情，不如让秦泰来做吏部尚书好了。礼部的申斥更荒唐，说秦泰是进士出身的文官，未奉召进南|京旧皇宫就是“越礼”，应该好好重新学习一下官场礼仪。就连不搭界的工部也来人申斥，说因为秦泰破案延误了江南河道的修理，说要好好教育一下秦泰。户部也来抽热闹，说秦泰破案过程中，报销账目不明，申斥秦泰缺少一个很好的理财师爷。内阁的意思是秦泰已经可以在江南呼风唤雨了，地方、军队和内廷都玩得转，不如来做内阁首辅更好。司礼监的人更绝，来人只说了一句话：“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乖乖不得了，帮朝廷、帮后|宫这么大一个忙，还要挨骂，怪不得秦泰从一开始就力求大家不要张扬。

    秦泰等五人，在江口这座废弃的港口，送走了小桃红。小桃红经历了这么多之后，真的厌倦了这里。她准备带着阿月阿姨的骨灰离开这里。秦泰为她雇好了一条船，付清了所有的费用，小桃红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几天后秦泰意外地发现了送小桃红上路的船夫，船夫告诉秦泰，小桃红命船夫把船要到了大海口，就抱着阿月阿姨的骨灰投了江。船夫最后听见小桃红说：“听说海水是最干净的。希望这个海水能够清洗我们两的所有耻辱。希望我们下一世不要做人，就算做人也不要再做女人了。”

    秦泰带着展小小来到南|京城外一个小庙，为小桃红和阿月立了两个牌位，命人不要忘记供养。这是秦泰唯一能够为她们做的事情了。在这座小庙里还有一个小和尚，一个不会说话的小和尚。他就是小福子，也就是那个杀死了自己亲生父亲的孩子。秦泰求马明放过小福子，马明不忍心这么一个孩子死去，再说了小福子又疯了，马明就担下了风险，谎报小福子已经自杀了。小福子被秦泰安排到了这所小庙，竟然在秦泰的治疗下，奇迹般地好了清醒了。可是清醒后的小福子竟然背着秦泰把自己的舌头给割了。他不但自己把自己的舌头割了，他也把自己给阉了，又毁了他那张极像他父亲的脸，以此来惩罚自己杀死亲生父亲的罪过，更是希望一生青灯古佛代替父亲向所有受害者赎罪。小庙多了一个不会说话的小和尚，南|京旧皇宫从此少了一个来历不明的小太监。小福子打着手势告诉秦泰，以后只要他在一天，就会记得每天记得给小桃红和阿月上香供饭的。

    走出这座寺院后，秦泰在寺院外注视着里面好久好久，最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展小小跟在秦泰背后，离开了这座寺院，他们两个人各怀心思，没有说话和交流。却没有看见寺院内那个寂寞又矮小的身影一直在目视着他们的离开，直到再也看不见秦泰和展小小后，这才悄悄地关上大门。据说这个后来法名叫百悔的和尚真的一辈子没有离开过这座寺院，一辈子专心念佛。除了每天固定时间念佛做功课以外，每天还要为几个没有刻名字的牌位上香供饭。其中有小桃红和阿月，也有法师的父母，以及几个并不知道名字的人。每当他一遍又一遍用干净的毛巾擦拭牌位的时候，旁观的人都知道这个百悔师傅是一个有故事的人。只可惜百悔师傅不但不识字而且是一个不会说话的残疾人，谁也不知道他的故事是什么。一些和他渐渐比较熟悉的人，总发觉他有时候一个人站在寺院的后山，望着不远处巍峨耸立的皇宫发呆。后来百悔师傅年纪大了圆寂了，他的弟子们继续为牌位上香供饭。因为见师傅活着的时候经常眺望皇宫，他的弟子们在后山为师傅建了一个舍利塔，方向面对皇宫。舍利塔里面有师傅生前使用过的一些随身用品，以及一把已经看不清原来模样的小刀。这把小刀是百悔师傅嘱咐弟子们一定要放进去的。谁都不知道这把小刀是百悔师傅母亲的遗物，也是百悔师傅用来了结他亲生父亲的凶器，更是百悔师傅年幼时用来自残的工具。

    第四部《借尸还魂》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