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第一件事

    三月的柳絮因风而起，镇上的芍药比之潇湘楼的锦绣花圃开得还要妖艳。

    我住进了三河镇最好的客栈，要了客栈中最豪华的房间。现在，我就站在窗台前凭栏眺望，繁华街景，车水马龙，极目之处，是绵延不绝的群山如龙背，在山水飘渺之间，便是潇湘楼之所在。

    我的手里捏着一把飞刀，刀上携一纸书信，信中只有三个字——麒麟玉。

    这便是紫陌所言的第一件事。

    我嘴角轻扬，绽开一抹微笑，微黄的信纸在手中变成齑粉。至于那把飞刀却是精钢所制，也算是把利器。我将飞刀擦了擦，就老实不客气的收起来，等哪天穷困潦倒了，这玩意儿还可以换几钱银子。

    麒麟玉是此次南蛮进贡昭帝的贡品，据说是在南蛮某个部落的族长在天坑中偶然发现的一对活玉，经水流暗涌冲刷形成麒麟模样，一切纯属天然，未经半点雕饰打磨。这样的东西对昭国这样的泱泱大国来说自然不算什么，但在南疆蛮夷之地却视如奇珍，进贡昭国皇帝以示臣服。

    如果是普通的东西倒罢，但这麒麟玉若是被盗，岂不会影响昭国与南蛮邦交？

    我只是一个社会最基层最普通的小老百姓，之所以会关心两国邦交，不是因为我有多么的热爱我的祖国，思想觉悟又多么之高尚，而是因为我的师父云深。

    我曾听凌波说起锅，云深的身份特殊，所作所为皆以昭国的利益为先，不知道麒麟玉失窃对他会不会有影响？这样的想法只在我脑中存在了一秒钟就被我自动屏蔽，我可是为报师仇才行此勾当，无论如何，我相信师父一定会原谅我的。

    思忖间，我已经离开客栈，骑着我的小黑马，一路南下。

    斜阳芳草，西风古道。

    茶马集的驿站大门上高高挂着两个大红灯笼，大门前是两尊呲牙裂目的石狮。

    “伙计，打水！”楼上一身蛮族服饰的紫袍男子推开窗户朗声叫道。

    我高呼一声——“来嘞！”

    我身穿粗布短打，头戴小帽，左肩上还搭着一根勉强还算洁白的毛巾。这一身行头是我出高价从一名真正的驿站小厮那里换来的，那人原本是到茶马集投奔亲友，亲戚介绍他进驿站做小堂倌，还没上任呢，就被我一手银子一手刀威逼利诱，拿了钱回农村老家娶媳妇去了。

    现在，我就是茶马驿的堂倌。

    我拎着一大壶水往南蛮使者的房间去。外间有两个黑衣汉子正叽里呱啦的用蛮族语言高谈阔论，饶是我聪慧过人也愣是一句没听懂。

    “大人们，水来了！”我叫道。

    黑衣汉子往里间一指，又大声吆喝了一句，应该是在叫里边的人，也就是叫我打水的那个男人。

    我拎着水壶热情洋溢的就要往里间去，却被黑衣汉子拦住。里间的人掀开帘子端着铜盆出来，我从帘子掀起的一瞬间看到屋子里整整齐齐堆放着好几个大红箱子。

    “大人您要的水，小的给您送来了！”

    铜盆里已经倒满热水，我又很狗腿的问道：“晚饭大人们还是在房间里吃？咱茶马驿昨个儿刚来了个昭阳菜的厨子，各位大们要不要尝尝？”

    黑衣汉子用蹩脚的汉话说道：“昭阳菜？窝在盟都齐过，有大鹏邪吗？”

    “……？”语言不通，我睁大一双疑问的眼睛望向一旁的紫袍男人，一干蛮人中就他汉话说得最好。

    “他问有大螃蟹吗？”

    原来是说大螃蟹啊！我笑道：“吃螃蟹要到秋季，大人们到昭阳城后，再休整一段时间就是吃蟹的季节。帝都的大厨自然是我们这等小地方不能比的，诸位大人今日就暂且将就一下，小的这就去嘱咐厨房给诸位烧一锅油焖大虾！小的就不打扰诸位大人休息，就此告退，告退，嘿嘿……”

    当夜幕完全降临，边陲小镇寂寂悄悄，街头巷尾洒满静谧的月光，茶马驿大门上高高挂起的红灯笼终于点亮。一抹淡淡的云彩，为今夜的月色蒙上一层欲说还羞的风情，真是个偷鸡摸狗的好日子！

    我换上墨色的夜行衣，将云深所赠的匕首藏进马靴，腰背上斜插着华音刃，十二把凤羽刀已经变化成银花模样藏于鬓发间。一切准备就绪，我抄起桌上装着其他作案工具的小包背在背上，轻轻推开窗户。

    夜风轻吹，月上的云层越来越浓，我蒙上黑纱，找到南蛮使者所在的房间，轻手轻脚的来到窗外。

    晚上的油焖大虾我可是加了料的，保管这一群大汉今夜与周公爱得深沉。

    我在纸糊的窗户上戳了一个小洞，屋子里漆黑一片，高低起伏的鼾声如雷。正当我准备推窗而入，就听见隔壁屋子传出一声极其细微的响动，好像是烛台倒了的声音。我惊愣了一秒钟，立即翻上屋梁，而后风一般的上了屋顶。

    轻轻揭开屋顶的两片黑瓦，借着熹微的月光，一道黑影在房间里摸索着。嘿，姐第一次做贼，竟然就碰见同行，看这架势，不会也是冲着麒麟玉来的吧！

    我不动声色的盯着屋内如鬼魅一般的黑影。看他在黑暗中翻箱倒柜，不一会儿，那黑影便从矮柜的夹层中发现了什么，我见他动作缓了缓，我正纳闷呢，却见他突然发力，从夹层中蓦地抽出一个锦盒。

    呀，不会真的麒麟玉吧？jiejie我还没动手呢！

    叮铃铃叮铃铃……

    清脆的铃音响彻夜晚。

    机关触动，数十支暗箭齐发，黑影的身法奇快，在暗箭织成的密网中几步穿梭，就跳上半掩的窗户。与此同时，七八个南蛮侍卫已经冲进屋子。

    我调整呼吸伏在屋顶不敢动弹，院子里响起乒乒乓乓的打斗声，不一会儿，打斗声就渐渐远去了，一个低沉的男声叫道：“快追！”

    我耐着性子等所有声音都远去了，才小心翼翼的滑下屋顶，钻到房梁上。隔壁屋子的人还睡得跟某种动物一样，这么大动静也没把他们吵醒，真是宽心啊！这更证明了我加的料效果不错！

    那个，麒麟玉不会这么运气好就失窃了吧，我应该还有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