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5章不依不饶
赵无俦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新周后没有忽略掉对方眼中的震惊与诧异,该是还有一丝心疼的吧,毕竟那是他的亲生骨rou啊。 “怎么死的?”赵无俦几乎是咬牙切齿的问出口的,抓住新周后的肩膀,手指的力道加重,目光仿佛要穿透新周后那灵动的黑眸直击他的内心深沉。 “奴才听皇后宫里的人说是……说是……说是……”小太监微微抬起头,偷偷的瞥向新周后,终于还是没敢说出来。 “说是什么?”赵无俦波澜不惊的表情却死寂般的蒙着一层恐怖的气息,那是山雨欲来前的寂静。 “何必为难他呢,我回答你吧。”新周后挥开赵无俦的双臂,对方已经露出绝望的表情看着他了,他微微的向身后划去,靠上池子的边缘,闭了闭眼睛。 赵无俦终究是不信任他的吧,不然赵无俦不可能露出如此绝望的神情,一种对他彻底失望了的眼神。 “有人传言是我用了妖术,我取走了象征他灵魂的锁片,因此也就是要了他的命。”新周后嘴角噙着一抹苦笑,淡而哀伤,声音不自觉得有些轻颤。 “我要听真相。”赵无俦言简意赅的道。 “他是中毒死的。”一样的言简意赅。 “和你有关吗?”赵无俦再不情愿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问,透过氤氲的雾气,只能隐约的望见前方那抹娇小的身影,无法捕捉到对方的表情,更判断不出他语气中的意味。赵无俦这个向来能够呼风唤雨的,毫无畏惧的一国之君此刻居然害怕了,他害怕新周后会给他肯定的答案。 死寂,毫无声息的死寂…… 僵持,无止无尽的僵持…… 新周后微微一动,带动起身下的水哗啦啦的响着,他撑起小小的身体,直接跳上池子边缘,披上蓝儿为他早准备好的一件白色中衣。 身后传来一阵更大声的水声,不一会儿赵无俦一阵风似的卷至新周后的身前,目光凌厉凝望着他,誓定要一个答案。 新周后不理会,落坐在大殿的紫檀木椅子上,接过蓝儿为他准备的一杯姜茶,轻轻掀开杯盖,用杯盖在茶杯的边缘轻轻摩擦,发出细细的有些刺耳的声音。 他微微勾起唇角,如夜般的黑眸直直的望进赵无俦那带着愠怒的冷眸里,声音中隐隐透出一丝挑衅,“如果我说和我有关,你要怎样处置你呢?” “你……”赵无俦穿着一件与新周后同样的素白色中衣,拳头在袖子里微微捏紧,清冷的目光缓缓漾出苦涩,他的表情显得绝望而哀伤。 新周后轻轻啜了一口茶,将茶杯搁置在一旁,小手托住圆圆的小脸,懒懒的问道眼前的赵无俦,“你是要直接将我拖出去斩了呢?还是要像之前那样把我架上祭祀台,活活的烧死?又或者是想出更好的至我于死地的绝妙办法?” “你现在给我正经点说清楚,朕还可以帮你。”赵无俦微拧起眉,清冷的眸子里闪过一抹担忧。 “你是在担心我吗?为什么?”新周后羽睫轻颤,柔和的笑着,却寻不见半分暖意,透着冷冷的气息。 “因为你是朕的皇儿,朕不该关心你吗?”赵无俦目光飘向到别处,仿佛逃避一般,这不是他真正关心他的原因。 “那个夭折的皇子也是你的孩儿,如果他的死真的与我有关,你还准备保我吗?”新周后沉默了片刻,才淡淡的开口,一缕烛光洒落在他的脸颊上,光影跃动,阴晴不定,正如同他此刻的心思,让人难以捉摸。 “朕……并不真的相信你与此事有关。”赵无俦的黑眸里全是澄澈的光芒,一种绝对的信任。 新周后轻轻一笑,凝住赵无俦眼中一丝坚定,那坚定牵起他心底几缕感动,这个男人的心终究还是向着自己的。 “你很像佟妃,她温婉而善良,其实你也是善良的。每一次朕要杀身边对你不利的人时,你总是装作毫不在意的撒娇耍赖,让朕没心思去处罚他们,郭太医就是如此,你明知道他当初在你受伤时多次用过毒药想要你的命,却还是放过了他。又比如说今天那十几名混蛋太医……” “你,别说了,你是因为母妃的缘故才信任我的对吗?”新周后一眨不眨地望着眼前高大的男人,收敛起唇边那抹笑容,表情渐渐变得淡凉,朦胧叹息,细不可闻。 “来人,把那个妖孽给哀家抓起来。”大殿外一阵吵杂的声响,脚步声不绝于耳,不一会儿,太后便带着一伙侍卫冲了进来,他们的身后是被人搀扶进来的皇后,她面容憔悴,泪流满面,期期艾艾的望向大殿内的赵无俦,摇晃着扑倒在他的身上。 侍卫直接冲向椅子上的小人,被赵无俦呵斥住,“住手,没有朕的旨意,朕看谁敢动一下。” “皇上,你疯了吗?都到了这种时候了,难道你还要维护这个凶手?他是杀害哀家孙儿的凶手,他是祸国殃民的妖孽。”太后指着平静的坐在椅子上的小人,义愤填膺的道。 “母后,当初在这个您所谓的妖孽还是个婴孩时,您就派了杀手伺机杀害,您的行径和这个妖孽是不是也无异呢?”赵无俦眯起眼睛,这是他从不想提起的事情,这个女人安插在新周后身边的一行人,最终都被自己以各种理由诛杀了,原是盼望她会有所收敛,没想到此刻她又开始不依不饶了。 赵无俦想给她平静的生活,给她养老送终。但如若她欺人太甚,他就不会再讲情面。 “你……哀哀……哀家当初没有做错,怪只怪那些人太笨,才会让这个妖孽至今都活着,才会发生今天这样的惨剧。巫神说得一点没错,他就是妖孽,我想要杀他有什么错?”太后毫无悔改之意,反而是变本加厉。 “皇上,您难道就一点都不怜惜咱们的皇儿吗?他才刚刚出世,就就……惨遭毒手,你让臣妾死后如何去见皇儿……皇儿……母后对不起你啊,你死得如此冤枉,却不能为你讨回公道……皇儿……”皇后哭的柔肠寸断的。 “事情还未查清楚,你们怎可认定就是你做的,这未免对他也太不公平了。”赵无俦晃了下头,示意奴才将哭得昏天黑地的皇后带走。 新周后跳下椅子,小步来到太后身前,声音清楚而柔亮的道:“想除掉我,其实真的不必那么大费周章,还要陪上一条无辜的性命,我承认了,我承认小皇子的死和我有关,可以了吧,你们把我抓走吧。”新周后轻笑,笑声听来略带干涩。 “你……”赵无俦猛地叫住了他,一汪潭水般的眸子深深幽幽,惊异拂过。 新周后对他莞尔一笑,他的声音依旧悦耳悠扬,目光依旧清朗纯澈,“你,不要再想母妃了,逝去的人去了,活着的人要更好的活着才对。” 万籁俱寂的暗夜中,苍穹广漠无边,有种深不可测的神秘。 狂寂的风呼啸而来,为这沉寂的午夜增添了一份幻灭的色彩。 昏暗的牢房里,新周后一身素白坐在散落的稻草上,手执一盏烛台,他将小小的手指在烛火中来回的游走,逗弄来逗弄去,玩味的欣赏着火势的变化。 御影拿了钥匙打开了牢房的铁锁链,推开厚重的铁门,来到新周后身前,俯身见礼,“陛下,你吩咐的事情属下已经办妥,小皇子的灵柩此刻正安置在皇后的寝宫偏殿里,皇后还在用此事要挟皇上下令处置你。” “御影,你用了一个很不妥当的词哦,要挟。”新周后轻笑,稚嫩的声音回荡在空寂的牢房里,有一种诡异的恐怖。 “是,属下失言了。”御影默默垂下头道。 “你的兵马都各就各位,原地待命了?”新周后粉红的嘴唇轻轻嘟起,吹了吹面前的烛火,火苗上窜下跳,明明灭灭,有种被摧毁的美。 “是的,只要国舅爷有所行动,属下敢以项上人头保证,必定将他们统统剿灭。”御影的声音十分坚决,表情冷硬。 “你又用错了一个词,我相信你是想要放国舅爷一条生路的,毕竟他算是劳苦功高的,只是他越老越不安分,越老越糊涂了,居然事事都想要牵制着你,逾越了他作为臣子的那道界限,你这才决定削了他的兵权,让他告老还乡的。只要他不顽抗到底,就放他去吧。”新周后将烛火吹灭,烛台扔在地上,从稻草上站了起来,轻拍掉身上沾上的草屑。
“是,属下知道了,皇上也是这个意思。” “还有就是皇后……”新周后顿了顿,轻轻叹息着,“你跟你说,让他对她也网开一面吧,毕竟皇后对你的情意是真的,而且她还为你生下了三皇子。” “可是她为了要对付你,连小皇子的命都算计进去了,这也太狠毒了。”御影眯起眼睛,目露愤怒。 “没有什么小皇子,那婴儿不是你的孩子,皇后根本就没有怀过小皇子。”新周后背着手步出了牢房,走在狭长的走廊里。 “原来如此。” “不然你以为你为什么要将那些个太医都杖打八十,他们都联合皇后罪犯欺君,有几个活着的?”新周后在走廊上东张西望的,看着墙壁上的各色刑具,摸摸这个碰碰那个。 “还有三个。”御影紧跟在新周后的身后回答着他各式各样的问题,“属下有一事不明,还请陛下赐教。” “说吧。” “皇子为何能料事如神的?”御影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一个仅仅只有五岁的孩童怎么会知道的如此之多。 “恩,我前世是做捕快的。”新周后不以为然的道,“一会儿就让那三个活着的太医去救小皇子,方法就照我说的做,定能将他救活。但务必在国舅爷将我焚烧了以后,那样的话发现小皇子根本没死,而我却被国舅爷活活烧死了,到那时你对他用兵就是名正言顺的啦。”新周后走上了通道的台阶,懒懒的活动了一下手脚。 “这……可是皇上为了确保你的安全,命属下务必在你被国舅爷捉走后,就立即救活小皇子,然后便起兵。其实陛下你没有必要冒那个险的,这样我们一样可以把事情办得很妥当,一样不用揭穿皇后假诞皇儿的事情,皇上的尊严自当不会受损。” 新周后步出大牢,呼吸着午夜特有的新鲜湿润的空气,抬头仰望上天际的点点繁星,如同一颗颗闪亮的小碎钻,耀眼而夺目。 “如果只有死人能令你铭刻在心,那么我愿意做你心中永远不灭的那颗星星。”新周后淡笑着,幽幽的低声道,眼中漾着一抹柔情。 他的话御影不是很明白,但御影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保陛下周全。 “好了,我们就在此分道扬镳吧,你立即让人散播出去我畏罪潜逃的消息,引国舅爷来。”新周后在身上翻找了一阵子,然后将一样东西扔给了御影,朗声道:“把它给我熔了,打造出一枚成人戴的戒指,日后我定会向你取回的。”新周后说罢,大踏步朝着皇宫的方向走去,风呼啸在他的周遭,白色的倩影衣袂翩翩,有种不识人间烟火的洒脱。 御影展开手心,那里平躺着一块金子打造的锁片,上面雕刻着‘福寿安康’四个字,是御笔亲题的。 夜依旧深深,夜依旧沉沉,夜依旧静谧。 不久前还是皓月当空,繁星点点,而此刻却都不知道躲到了什么地方去了,暗黑的苍穹汪着一片潮红。 皇宫里高筑的祭祀神台燃着一片火海,高窜的火苗在狂暴的风里向空中不断的蔓延着,打破了夜的深沉,打破了夜的静谧。 如同新周后出生的那一天一样,天空中再度飘下轻轻的,微微的,细细的白色雪花,如同飘舞的花瓣在空中摇曳,如同烟雾缭绕在火海周遭,又在火海中消融。 新周后被沉重的铁链牢牢的锁在祭祀神台中央的一根木柱子上,他的脚下是早已准备好的一堆,一点即燃的干柴。他的面前正燃烧着汹汹烈焰,而这火红的赤色火焰将成为他小小生命的最终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