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王榜

    “公子难道不知道？”杜娇不答反问，她不信以百里栩的智商会不想明白。

    百里栩却理所当然地答道：“确实不知！”又道：“娇娇与我有约，何必舍近求远？”

    舍近求远？这意思是求他庇护？

    杜娇笑了笑，这次没有再回避问题，直白答道：“姨母是我血亲，且姨母曾承过我母亲的恩情，收留我姐妹可权当偿还恩情。但若求公子相助，我实想不出还有何可做交换。”

    百里栩眨了眨眼，道，“我不介意你先欠着。”

    “我介意！”人情债难还！早上还一副没好处就不干的样子，这会又说这话，谁信！

    百里栩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娇娇如此说，可是恼了我？”

    “我为何要恼公子？”杜娇及快地否定，她一个成年人，犯得着和一个小屁孩闹脾气么？就算有也不能承认！

    百里栩笑眯眯地也不说破，顺势换了话题，道：“娇娇有鹿角簪为信物，何必找人代劳？”

    杜娇真有点搞不清楚他是真没想到还是装不知道了，无语地瞪了他一眼，“我今日上门，明日周主只怕就打过来了吧？”

    百里桓目标是中定共主，像黎国这种国力远不如周国的小国，打或不打，也就在一念之间吧。

    百里栩短暂地静默后，勾着嘴角，淡淡地“哦”了一声，“我国竟有此打算？娇娇从何得知？”说着，眼睛朝默立在一旁的风岩身上看了过去。

    风岩神情未变，肃穆地回道：“并未收到主上传信。”

    百里栩就露出了一副不解的样子，那意思显然是在说，都是你想多了吧？

    杜娇一窒，一时竟无言以对，讪讪地闭紧了嘴，低头喝茶。

    虽说短时间内，黎国还是安全的，但若是周国以此要挟黎国交出她们姐妹，只怕在人情和大局面前，她们姐妹也只有被牺牲的份。

    但如此猜测，多少也有点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算了，多说多错，索性不理他，反正他不愿帮忙，她也不想再求他！

    满室寂静，在窗外喧嚣的衬托之下，显得有些怪异。

    屋内三人却在这种怪异的气氛里各自淡然而处，怪异中便又有了一种说不出的和谐。

    陡然，窗外传来一声呼喝，盖过了满街喧嚣，“闪开！闪开！王榜来了！”

    吵闹声在一霎的压低后又暴涨了起来。

    “王榜来了！王榜来了！”扎呼呼的童音兴奋不已，顿时将消息传开了。

    “大过节的，是什么消息？”

    “快看看！好事还是坏事！”

    “呸呸呸！大过节的，怎么说话的呢！肯定是好事啊！”

    “喂喂！前头的赶紧给念念啊！”

    “……”

    杜娇辨出那些只言片语，心中一动，径自起身走到窗边，趴在窗栏上往下看。

    只见酒楼斜对面的一块告示栏前围满了人，四五名官兵正贴好了一张黄底黑字的告示，大得几乎占了半块告示栏，随后退开，神情肃穆地护立在一侧。

    人群随着他们的动作，往外散开了一些，接着又围了过去，嗡嗡闹闹的声音低了几度，有人大声诵读起告示内容来。

    “……急病！寻，能人异士……赏金千两！……官位……”

    距离有些远，那人又念得抑扬顿挫，声音高高低低的，只能勉强猜出来，应该是宫里有贵人病重，发王榜来求医了，只是不知到底是谁。

    “岩！”耳边陡然一声轻呼。

    杜娇正想得入神，一转头，发现百里栩不知什么时候竟然站在了她身后，风岩站在更靠后一点的位置，语气平平地开口道：“黎国大公主与二公子三日前在山中游玩时突发怪病，满脸红肿，瘙痒难耐，却又不可触碰，碰则刺痛似刀割。医者诊断为中毒，却因无法触碰上药，不见成效。”

    杜娇楞了一下，来不及思考百里栩的用意，脑子已经自动飞速运转起来了。

    “如此怪病，莫不是秘术？”百里栩若有所指的自言自语。

    “不是！”杜娇下意识地否定。

    “哦？那就是中毒？”

    “也不对！”杜娇揉了揉太阳xue，这种症状，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就和当初蛊毒为何时一样，不是明文记载的东西，而是需要发散思维。

    可是，原主毕竟年纪太小，记忆的东西多归多，却没有系统的进行分类，杜娇对这部分记忆的掌控，显然没有对自己原有的那些灵活有效，越着急越是找不到准确的分类。

    窗外一阵接一阵的喧嚣声，更是吵得脑袋发胀。

    杜娇深吸一口气，转身回到桌边坐下，倒了杯茶，浅酌沉思。

    百里栩姿态惬意地靠在窗楞上，目光深沉地随着她转了一圈，突然轻笑道：“娇娇想要去揭王榜么？”不等回答，自顾自又道，“借医病进宫，倒是个好方法。只不过，王榜有奖便有罚，众目睽睽之下，若医治不好，只怕不好脱责。”

    杜娇知道瞒不过他，坦然回答：“公子放心，若无把握，我自然不会去冒险。”

    百里栩眉头一挑，“那娇娇有几成把握？”

    之前还暗示自己应该求他，现在却主动帮她分析其他出路，杜娇真的有点猜不透他的想法。

    她前辈子毕竟是做科研的，人际交流并不拿手，而百里栩这种人精，又不是多点年龄和阅历就能应付得来的，瞥了他一眼，索性当没听见，闭嘴不答。

    百里栩也不追问，轻笑一声调头看向窗外。

    三人就这么诡异地或坐或站地沉默到了月上中天。

    陡然间，“匡匡”地连声巨响传来，接着便是震耳的欢呼。

    杜娇被吓了一跳，一转头，就见窗外灯火通明，像是起了连绵的大火，将半边天幕都照得隐隐发亮。

    随后锣鼓声又接连响起，欢呼声此起彼伏，连绵不绝。

    她这才反应过来，是双月节的庆祝仪式开始了。

    百里栩选的这间雅间窗口正对东边，楼层又高，视野正好，不用抬头便能从窗口看到，被满城灯火映照得呈鸦青色的天幕之上，两枚半月像是被切成两半的一只程亮银盘，隔着一条若隐若现的银河，彼此遥遥相对。

    那下半边被照亮的天幕，就像是倾泻到了凡间的银河之水，泛起了粼粼波光。

    原主的记忆里，这种奇异的美景看了不只一次，应是再熟悉不过的。但此时亲眼见到了，杜娇感受着心中升起的惊叹和满足，才明白为什么从古至今，人类便热衷于游历，即使发展到了有照片有视频，也依旧执着于亲眼得见、身临其境。

    一直迷茫的心，似乎突然就找到了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