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双面俪姬
宫女桃考惊惧地朝后退去。 被叫做俪夫人的女人疼惜又恼恨地望着年轻男子，道：“武稼，你是王室血脉，他日会贵为王者，你留恋一街巷里的乐坊的艺妓，一个被百种人嘲笑的舞姬，成何体统？ 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乐坊女子，何德何能，得了我儿的真心？” “啪——”玉瓶被狠狠摔在织毯上，酒水四溅。 被叫做武稼的年轻男子瞪着一双泪眼，嘶吼道：“武稼不想做王者，武稼实现不了母亲的宏图，武稼只想做一个凡者，武稼只想和自己所爱的女子，吹奏弹唱。” 眼泪滚落下来，武稼凄然地望着俪夫人，大吼道：“为什么要将瑶光坊的人全部遣散？为什么要剥夺你儿子最后一点希望？” “你应该感谢我，若不是我命人去将这个乐坊遣散，那丫头怕是早已死在大火中。冥冥中自有天意，是我的无意之举救了瑶光坊的众人。”俪夫人道。 俪夫人道：“放弃你那些俗夫的情怀，勤奋修习文攻武略。不日，你定会被你父亲立为嗣子，终将有一日，你会成为秦国的大王。” 情绪激动的俪夫人双眸湿润，怒喝道：“为了你的辉煌坦途，你可知我付出了什么？为了你的未来大业，可知有多少英灵在天地之间哭泣？” 醉醺醺的武稼缓缓转过身子，挑起帷幔，踉跄地朝宫室外走去。这个四处寻找心爱女子而不得的男子边走边道：“那是母亲的辉煌，我只想做我自己，一个真正的自己。” 一个穿戴整齐的年轻寺人站在门外，朝武稼恭顺地弯腰。 看着武稼远去的背影，年轻寺人直起了腰，年轻寺人正是之前那名从锦缎被子里钻出的男子。 宫女桃考退出宫室，站立在宫室的房门处，警惕地朝四周张望着。 “邵春——”宫室内传来俪夫人的声音。 寺人邵春连忙俯身，急匆匆地步入宫室。 当看到俪夫人眼眸中的熊熊火焰，寺人邵春不禁打了个冷颤。 站在华美的织毯上，寺人邵春熟练地将衣裳一件件脱掉。 因为愤怒和恼恨，整张脸变得红紫的俪夫人从身后抓起一根长长的鞭子。 “啪——”狠辣的鞭子抽了过来，寺人邵春的胸膛上立即起了一道鲜红的印记。鲜红的血珠涌了出来。 一记记鞭子如雨一样落在这个二十岁的，有着一张玉面的年轻男子身上。 屈辱的泪水在眼眸中打着转转儿，但始终没有落下。 十年前，自己被舅父卖到宫中做一个阉人。 在施行阉割的蚕室里，来了一个看不清面容的人，手起刀落。当自己醒来，自己成了人们眼中的阉人，咸阳宫中的一个陪侍主上内眷的寺人。 然，唯有自己和一个女人知道，自己依然是男儿身。 小心翼翼地陪侍在这名被称呼为俪夫人的女人身边，亲眼目睹一个个年轻的有着俊朗面容的寺人与女人缠绵在床。这些有着美颜的寺人逐一死在女人的手中。每一个死去的年轻寺人如同自己一样，都有着一个男儿身。 终于在一个雨夜，刚刚年满十七岁的自己被女人叫到了宫室内。 永生铭记那屈辱的一夜，永生难忘那个让自己成了男宠的一夜。 自己是这个深得太子安国君信任的俪夫人的床上玩物，如同蝼蚁一般，虚弱得很，孱弱得很。 小心翼翼地伺候，小心翼翼地陪侍。 年轻的邵春一声不吭地，一动不动地站立着，承受着无比狠辣的鞭笞。 地狱一般的日子，何日是个尽头。 耳边忽然响起自己那个年幼的meimei的声音。 “哥哥，白怜欢喜哥哥，哥哥是白怜心中的雄鹰。” 遥远的家乡，模糊的记忆，永生期冀的明媚阳光…… 浑身血迹斑斑的邵春在心中默默地说道：白怜，你还好吗？可曾吃饱？ 许是打累了，粘满了鲜血的鞭子被丢弃在地上。 一个漆盒被丢弃在邵春的脚下。 头发凌乱，大汗淋漓的俪夫人像一个孱弱的老人走到床边，艰难地坐下。 纤细柔白的手扬了扬。 “这漆盒里是楚国使臣送来的良药，回去涂上，几日便好。”俪夫人道。 邵春俯身抱起衣服，拣起被丢弃在地上的漆盒，朝帷幔外退去。 …… 月朗星稀，陋室。 邵春将药粉一点点地涂抹在伤口上。这样的鞭打已不是第一次，自己已经忘记了有多过多少次了。 涂抹完伤口的邵春将衣裳穿好，拿起一个漆碗，从木桶里盛装出一些清水，艰难地走向摆放在地面上的一盆海石榴。 这盆海石榴再过数日就要盛开。 看着一个个饱满的花骨朵，邵春露出孩子般的笑容。 …… 毓秀馆。 一个年近四十岁的女人斜斜地躺在床榻上。一个老宫女小心翼翼地为女人揉捏着腿部。 女人正是这兰池宫中的毓秀馆的女主人——素有纤腰美人之称的俞夫人俞姬。 曾经的俞夫人是咸阳城最美艳的舞姬，偶然一曲舞动，得了乔装成平民的安国君的欢心。安国君派人将俞夫人迎进兰池宫，日日欢宠。 这俞夫人肚子也是争气，接连为安国君生下两儿一女。 持宠而骄，这个出身卑微的女人野心愈发大起来。 她已经不满足做太子安国君的姬妾，她想要的更多。 安国君的正妻华阳夫人没有子嗣，自己与其他女人都同为安国君的姬妾，自己为什么要将嗣子之位让于她人之子？ 这个野心勃勃的，心思缜密的女人开始秘密布置，细心谋划属于自己的那份荣耀——未来的秦国太后。 老宫女道：“那瑶光坊的刘嫫摸吃了夫人送于她的点心，立即毒发身亡。现在已经无人知道是夫人秘密将那叫做绾歌的小丫头从大火中救出，众人只以为她真的被烧死在大火中。” “钱玉，那韩茹怎么说？”俞夫人问道。 叫做钱玉的老宫女道：“韩茹也是在宫里做了一辈子的老人了，自然是熟悉这宫里的规矩，不管这规矩是明里的，还是暗里的。 见绾歌也在选试之列，这韩茹还真是个聪明人，自然落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允了绾歌这小丫头的请求，将她留下了。” 俞夫人点了点头，道：“将我那套金器送于这韩嬷嬷，就说我俞姬念着她的好。” 老宫女钱玉难掩兴奋地说道：“俪夫人万万想不到她周密布置的一场大火，非但没有烧死绾歌，反而让我们趁乱救出此女，她更想不到我们会秘密安排这丫头入宫做一个小宫女。他日，公子武稼与绾歌在宫中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