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玉隐无尘
好似一梦初过。 卓文清跪倒在地,看着一双着了方头厚底黑靴的脚朝自己走来。 “抬起头来——”威严又带着几分稚嫩的声音响起。 卓文清诺诺道:“奴家不敢。” 一只手伸了过来,霸道地将卓文清的下巴挑了起来。 一个着了丝织华服的孩童仔细地审视着卓文清。 尽管在来时的路上早已知道眼前这个孩童是王孙政,秦国安国君的幼孙,秦国被送到赵国邯郸作质子的公子异人的儿子,但当面对面,卓文清还是被这四岁孩童身上与生俱来的王者气质所震慑。 “母亲,我要了她了。”孩童目光灼灼地望着卓文清,道。 坐在一张织毯上的女人在几个侍女的搀扶下站了起来,女人着了一身琉璃紫的曲裾,云鬓婀娜。女人的目光落在卓文清的面庞上,道:“金钗之年,到也刚刚好。今后你就陪侍在公子的身边吧。” 来时早已被父母叮嘱过多遍的年方十二的卓文清朝女人深深跪拜,轻声道:“清儿定然小心伺候。” 哗啦啦,一串铜制的钥匙被递送到卓文清的面前。 卓文清抬起头来,女人和那孩童早已走出房间。一个老太太道:“卓文清,虽说你父母将你卖到咱们府里做一个侍女,但你也怨恨不得你父母,群雄争霸,天下哪里有真的太平?这里毕竟是王孙的府第,吃穿用度还是宽裕的。只要小心伺候,日子总好过做一个流民。” “谢许婆婆选了清儿,婆婆是卓家的恩人。”卓文清真诚地朝老太太拜了一拜。 被称呼为许婆婆的老太太道:“今日夜里,赵太子偃要宴请各国质子和家眷,及早准备吧,谨慎行事,莫要失了秦人的威仪。” 铜制的钥匙被卓文清紧紧地握在手心。 …… 邯郸。 暮色中,数匹枣红色的大马拉动着两辆马车,两辆马车一前一后穿行在落雪的邯郸街头。两辆马车各自跟随着四名随从。 为首的马车里坐着秦国公子异人和内眷赵姬。 自从入赵做质子,就再没有回过秦国,关于秦国的记忆已经有些模糊。除了家书和偶尔的秦国使臣来拜上一拜,平时少有秦国的音讯。 母亲夏夫人的消息更是少之又少,已经有半年的时间没有见过母亲夏夫人的家书。是病了吗?还是?向来温顺谦恭的异人不敢去多想,深宫似海,即便自己是秦国太子安国君的亲生子,但身为一个送到赵国的质子,想回国见见母亲,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异国凄苦,幸得佳人相伴。 异人转过头来,将坐在身旁的明艳照人的赵姬拥在怀中。 大手用力将一只纤细柔白的手握住。 在这个动荡的年代,在这个凄冷的冬雪之暮,在这个看不清未来的时光里,一妻一子就是自己全部的慰籍。 被异人拥在怀中的赵姬双眸微闭。这个原本被一代大商吕不韦养在内房的舞姬,嘴角微微向上翘着。一只手悄悄滑进异人的怀中,摸摸索索。 自从被吕不韦送给这个秦国的公子,自己就难得真正的男女欢*愉。 异人将这只不断抚摸,不断挑起自己男人原始欲*望的手从怀里拿了出来。 轻轻吻了吻这只手,异人愧疚地说道:“冬儿,莫闹,马上就到太子偃的府邸了。” 赵姬怅然若失地坐起身子,心在微微颤抖。 马车外传来熟悉的佩玉撞击的声响,这个美艳动人的女子一双弯月眉微微动了动。只有自己知道这清脆的佩玉撞击的声音对自己意味着什么。 今日是赵国太子偃宴请各国质子和家眷的日子,为何这里会传来他的佩玉撞击的声响?一丝复杂的笑意浮现在这个美丽的女人的眼角。 她的他是个谋大事的人,虽不是王孙贵戚,但要想参加这样一个质子们相聚的宴会,身为一代大商的他是完全可以做到的。 爱着他,就要为他的鸿图,奋不顾身。 想到这里,赵姬的眉头渐渐舒展,身子软绵绵地倚靠在异人的身上。 樱桃红的唇略带不满地低声道:“妾身冷。” 异人微笑着伸展开胳膊,将这明艳的女子紧紧地拥抱在怀中。 …… 马车暖帐。 卓文清跪在铺了锦缎的马车里,低头顺目。 距离自己仅半米的蒲团上坐着的孩童就是自己今后要小心侍奉的主人——秦王孙嬴政。 不用抬头,卓文清也能感受到这四岁孩童那双深邃的眼眸里透出的威严,霸道。尽管畏惧这孩童的威仪,但卓文清还是想抬起头来,贪婪地望上一望这个四岁的孩童。 自己留在千年后的儿子现在也是四岁的年纪,他还好吗?失去了母亲,他吃着什么?他穿得暖不暖?在幼儿园里有没有和小朋友们好好相处? 想起穿越前的往事,想起自己的儿子顾小辅,泪水充盈了这个偶然穿越到春秋战国时代的女子的眼眸中。 娇嫩的面庞,乌黑的头发,纤细柔滑的手。这是一个十二岁小小少女的身子。卓文清的心在凄冷的哭泣。
自己不求容颜年轻,自己不求富贵荣华,只希望上天再赐予自己一次偶然的穿越,可以让自己回到千年之后,陪伴着自己年幼的儿子,看着他好好长大。 世事无常,哪里那么多的偶然?又哪里来得那么多的穿越奇事? 偶然穿越成赵平民家十二岁女儿的卓文清明白自己首先要做的事是——活下去。 一方精美的方帕被递送到卓文清的面前。 卓文清吃惊地望着这方方帕,惊惧地俯身说道:“奴家不敢。” 稚嫩的手挑起卓文清的下巴,四岁的秦王孙嬴政面容冷峻地说道:“jiejie是嫌弃政儿的方帕不洁?” “奴家不敢。”卓文清畏惧地说道。 方帕轻轻将卓文清眼角的泪水拭去。这个四岁孩童威严又悲闵地说道:“无人之时,你就是我的jiejie。政虽贵为王孙,但却是质子之子,战事纷纷,两国交战,质子是首当其冲的祭血之物。只要天下一日不太平,王侯将相与平民又有什么真正的区别呢?” 穿越前是一个服装设计师的卓文清惊骇地望着这个四岁孩童,这个在两千年里被无数历史学家,无数戏剧家,无数导演和演员,作家,解读和演绎的始皇大帝。 幸是不幸,命运之手竟将自己这个有着四岁儿子的女人丢到这战乱的春秋战国,穿越成秦始皇嬴政幼年时的贴身婢女。 卓文清俯身在地,张了张嘴,但又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做为一个穿越者,如果破坏了眼前的历史平衡,会不会招惹了真正的祸乱? 尽管深知眼前这个孩童是一个成就华夏文明大一统的千古一帝,尽管知道历史一二,但平素谨言慎行的卓文清还是决定少言,顺应历史,暗自寻找可穿越回千年之后的方法。 一阵冷风刮了进来,马车一侧的暖帘被四岁的嬴政挑了起来。 雪花飘了进来,落在这个面容精致,有威仪的四岁孩童的脸庞上。 小小的嬴政伸手接住一片雪花,惊喜道:“‘草木之花多五出,独雪花六出。’为何这片雪花却是五出?” 小小的嬴政缓缓转过身来,目光灼灼地望着卓文清。 “jiejie从哪里来?是何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