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遇袭

    暮色四合，春寒料峭。

    因为不久前下过雨，树枝微微发潮，所以杜少瑾用火石打了几次火儿才把树叶堆点着。

    火苗不旺，但总归给予了这几个夜里赶路的弱女子一丝温暖。

    杜少瑾见疤痕女轻车熟路地给兔子剥皮，又找了树枝子穿好，放在火上待烤的时候，又见她眉心微皱，似乎有心事儿。

    杜少瑾笑着接过树枝，“未央，我来吧，捉这兔子颇费力气，你休息一会儿，等烤熟了再起来吃。”

    那疤痕女很是爽快，也不推搡，倚着一旁的大树合衣睡下了。

    杜少瑾又叫另外的三个女子也一同休息，大家原本身子就弱，又曾身心受辱，今日又是杀人又是大哭，大悲大喜的，都累坏了，身子骨早就受不住了，阖上眼皮就会了周公。

    余下少瑾一人缓缓转动着树枝，烤着兔子，她又添了一把稍微干燥些的树枝，火烧得旺些，兔子rou上开始有一些油汁渗出，渐渐就有了好闻的rou香味儿。

    透过明亮的火光，她不禁陷入沉思。

    原本想要独自一人上路，那紫衣、绿衣女子竟一路跟随，也罢，毕竟都是女子，这荒野里凶兽不少，结伴而行一段，待出了林子，到了村镇，便分手而行。

    并非她性格各色，不愿与人同行，只是她得罪的乃是当今圣上，一不小心就要牵连周遭人的性命，是而，她选择独行。只是未曾想那疤痕女也一路相随，着实出乎她的意料，那疤痕女心思缜密，行事大方，路上略微交谈，得知她名唤未央。

    未央，未央，少瑾思索着，似乎这满朝官宦里并没有一个出名的小姐名唤未央，许是闺中小字也未可知。又或者她不是官宦家眷，但能被流放的，也大多都是有些名望的人。其实在心里，少瑾是欣赏她的，尤其是几次行事配合也颇默契。

    “转一下，糊了。”那未央许是闻到了rou烤焦的味道，言语提醒着杜少瑾。

    少瑾小心地翻转着兔子，有些不好意思地朝着未央吐吐舌头。

    “吃吧，这块应该熟了。”杜少瑾说着扯下一块大腿递给了未央。

    虽然有些烫，未央还是大口吃起来，脸上还露出了满足的表情，“让你见笑了，太久没有吃过rou星了。”

    杜少瑾笑笑，把兔子从火里拿了下来，又把rou分了几块，叫醒了大家，众人一同吃rou，渐渐就热络了起来。

    一番交谈得知，那紫衣女子王嫣然乃是江南著名的诗书世家王家之女，可惜其父王子翔因为一首诗惹怒了皇上，险些被诛九族。而绿衣女子柳卿家里世代行商贾之事，一朝没落，家产都被瓜分了。她也流落为官妓，因为不服，几次出逃，最后被流放了。黄衣女子叶成成的父亲是洛阳县丞，因为被查出贪墨，而全家都被流放。至于未央，她一直沉默地吃着兔rou，好像除了杜少瑾，她不太信任别人，沉默无言。

    说起以后的打算，那几位都打算先打听一下，家中是否还有人活着，如果能找到，那是最好，找不到，恐怕只能寻个僻静小城，换个身份，低调安慰地活下去。

    “要想生存，得有个手艺才行啊。”叶成成的父亲升任洛阳县丞之后，她们一家就住在衙门后院，因缘际会，也闻得世间生存之艰难。

    “别的不会，我做饭还成，去给人家做厨娘，混口饭吃，总归不会饿死吧。”柳卿悻悻地说。

    “那我就去给人说书吧。小时候总看话本子，书说得还算溜，没准儿以后你给大户人家当厨娘，我过去给女眷说书，成了女先生，咱们还能有相遇的缘分呢。恩人，你说是不是？”那王嫣然到是苦中作乐，还取笑了这一番。

    “姐妹们，也就别再叫我恩人了，都是为了活命，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若是不弃，就如同家中姐妹一样唤我少瑾吧。”杜少瑾说着把最后一块兔rou放进了嘴里。又问未央，“未央meimei，以后作何打算？”

    “活下去吧。”那一张虽然布满疤痕的脸，却也能看出陷入了愁思。

    是啊，活下去，何其艰难。是杜少瑾先用潮湿的树枝把火扑灭的，与此同时，未央也拔出了那把染了士兵鲜血的刀。

    几人隐匿在这树林里，不多时，其他三人也都听到了马蹄声和叫喊声。

    “刚才那林子里有火光，追，上头说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远远有火光闪烁，还有男人的高声呼唤。

    躲在这林子里，显然是不行了，杜少瑾一面胡乱把地上点火的痕迹掩盖，一面示意众人逃跑。

    众人一路在树林深处疾行，可几个弱女子速度再快，也快不过马匹。马蹄声越来越清晰，追兵也原来越近。

    有几次杜少瑾似乎都能听到刀剑的声音，偏偏在这时叶成成摔了一跤，歪了脚脖子，她“诶呀”一声喊出了声来，那声音虽然不大，可习武之人哪个不是耳力超凡，当下所有火光都朝着众人的方向寻来。

    杜少瑾原本要背着叶成成一起走，可叶成成却摆摆手，“你们没有要丢下我，我已经很感动了，本来失了清白，我就不想苟活了，却不想遇到了恩人，能多活这几个时辰，也不枉我此生了。”说到最后，叶成成的眼里已是决然之势，她转身，拖着行动不便的右腿，一步步朝着火光的方向走去，她走过的地方血染了草地，那瘦弱的身子摇摇欲坠，王嫣然等人早已满脸泪水。

    “走吧，这是她用牺牲，为我们争取的时间，我们一定要活下去。”未央说着率先用刀劈开了左侧的草丛。“我们走右边，但愿这障眼法，也能为我们多争取一些时间，是我害了你们。等出了此处，便要向各位告辞了。”

    一路挣扎着向前行，不多时，就听见了女生痛苦的惨叫声，杜少瑾只觉得揪心。

    可她到底低估了那群人，那火光还是追了过来，越来越近，遥遥的已经望见了黑衣人的影子，“追，再找不到，就放箭。”

    “你们走吧。”杜少瑾说完，也朝着火光之处走去。

    “你们快走，我去寻她。”未央说完，推搡了一把柳卿和王嫣然。

    杜少瑾看着追上来的未央，有些诧异，你来作甚么？

    “这些人都有功夫在身，恐怕不是朝廷追兵，而是我的仇家。”

    “仇家？”

    “对，世仇，不死不休。”

    “诶，我说两位小meimei，死到临头了，竟然还有时间聊天，这可真有趣儿。”

    “你是谁？”杜少瑾仰头看向树林，只见一个黑衣男子坐在树冠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