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着楼池月入侍九皇子云风。” 一道睛天霹雳,楼池月有些发懵。皇后这一道懿旨来得太快了,入侍九皇子,的确是釜底抽薪之计,云正就算真对楼池月有什么想法,事后还能从自己弟弟手中抢人不成? 皇后身边的嬷嬷阴森森地挂着笑,“恭喜楼大学士,得以教导九皇子的成人礼,服侍九殿下,那是天大的殊荣,快谢恩吧。” 不错,她还兼着宫教大学士的职,原来在这里等着她。楼池月看着嬷嬷阴阳怪气的脸,真想一挥手,让青把她宰了,然后自己逃遁出宫。可是这样一来,青她们四人就有危险了。 “奴婢拜谢皇后娘娘。”楼池月将指甲掐进掌心,挤出一滴眼泪,含泪笑道,好一幅美人喜极而泣图。嬷嬷对楼池月到位的表演很满意,这很符合她心中的预想,轻蔑地瞟了一眼楼池月,昂然离去。门外还守着两个宫女,看来要跟去等结果。 云风正在玉瑾殿里愤愤不平,他刚去皇帝那里,将杨淑妃使计调换毒李子之事上奏,以为父皇必然震怒,哪料父皇只是平淡地说了句,“事隔多年,一个太监胡乱的攀咬你就信了。” “父皇真是糊涂。”云风抱怨道。 “殿下,皇上即便信了也是不信的,杨大将军统兵十万,皇上怎会为一件陈年旧事与淑妃翻脸呢?”和顺看得明白。 云风一愣,若有所思,“不错,生在帝王家,我不能总以寻常人的心思去猜度旁人的心思。难怪先生总是对我放心不下。” 文心宫。皇帝心里也不是全无芥蒂,所以他来文心宫要亲口问一声。杨淑妃默然,沉思片刻后惨然一笑:“臣妾知道,这世上没有瞒得过去的事。当年臣妾总觉得皇儿病殁得蹊跷,心下便怀疑是皇后动了坏心,所以就做了糊涂事,好在太子福大命大。逃过一劫。臣妾心下一直不安。这才虔诚礼佛,为太子祈福,也为自己赎罪。皇上。若皇上心中有恨,臣妾就绞了发一心修行。” 杨淑妃起身,从旁边篓子里摸出一把剪刀,就要剪了自己的头发。这篓子是她方才缝制衣裳时放在几案上的。 皇帝一把夺了。扔到地上,“怎可这般糊涂?”把她拉起来。坐回榻上,又叹了口气,“这几年,你也一心悔过。一直茹素,不出文心宫半步,过得十分清苦。好在清儿也平安度过。就算有什么过错也消了。朕不怪你。” “皇上,臣妾若非舍不得皇上。早就早就……”杨淑妃仰着脸,泫然欲泣,梨花带雨,跪在他的膝前,如此柔情似水地仰慕着他。 皇帝早已心猿意马,这个可人儿,自从礼佛后对自己一直冷冷清清的,原来都是装的,今儿可算动了真情,一把将她抱上榻,低唤一声:“爱妃。”自是一番*。 若是云风知道是这样的结局,怕是心里更凉几分。 楼池月沐浴香汤,略加修饰,穿着明丽的桃粉大袖宽袍,以玉带束腰,外面披了件绯红的斗蓬,她可不想在装扮上让皇后的人挑了错处。 玉瑾殿,云风正歪在榻上看书。和顺神情古怪地进来了,欲言又止。 “殿下,楼司正来了。” “先生来了,快请进来。”云风忙坐起,遂即又摇摇头,“不妥,还是请去书房吧。” 和顺轻咳两声,“殿下,楼姑娘奉皇后娘娘懿旨前来侍奉殿下的。” “本殿下还缺人服侍吗,先生现下已是司正了,怎还让她做奴婢的事。皇后又要折辱先生。”云风怒火腾腾,向外走去。 “殿下。”和顺躬身拦在他前面,“按照宫规,殿下入冠之前,由皇后娘娘指派宫女来教导殿下的成人礼。虽然比往常早些,楼姑娘是宫教大学士,皇后娘娘的指派自是恰当的。” “成人礼?你是说……”云风这才听明白了,不由心慌起来,连转了几圈,“这可怎么好?” “皇后身边的宫女跟着,殿下还是先将楼姑娘请进来吧。”和顺提醒道,他心里反倒有些期待楼池月的应对之法。 云风点点头,和顺去了,云风打量一下自己的服饰,重新挽了个学士髻,将榻上的杂物全都堆到柜子里去,将屋里的摆设扫了一眼,然后将烛火挑明了些,坐在床榻上总觉得不妥,心下惴惴不安,可寝宫里又没有桌椅。他将榻上的矮几搬下来,摆放在寝宫中间,拿了两个席垫分放两旁。然后他跪坐下,一手拿书,一手搭在几案上,貌似安之如素。 楼池月款款行来,双手交叠于前,肃容端庄地轻移莲步,大礼拜下,“奴婢拜见九殿下。” 云风一眼瞧去,手中的书滑落,这般明媚妍丽的女子居然是先生。楼池月的清丽他是见惯了,平素并不觉得,是因为心下无尘。可今日一见,便觉不同,心下更慌,他慌忙将书放在一旁,一向清朗的声音有些发颤,“起来回话。”
“奴婢奉皇后娘娘之命前来侍奉殿下。”楼池月的声音清婉动人,低垂着眉眼回道,并未起身。反而向旁边膝行两步,让出身后两个宫女,“这两位jiejie便是皇后娘娘跟前的红人。” 云风看到楼池月移动时,右手做了个弹拂的动作,顿时领会于心,一个茶盏飞了过去,“不在外头候着,跟进寝宫来做什么,莫非还要听本王……”云风脸红了红,咽下了之后的话,“拉出去杖刑十下,看着厌烦。” 和顺拍拍手掌,便进来两个侍卫,将两个宫女拖了出去。“殿下吩咐,赏她们十下。” “殿下开恩,殿下开恩。”楼池月头磕得咚咚响,全是右手指节敲打地板的声。 两个宫女被拖了出去,楼池月起身,走到云风面前,也跪坐下,眉眼盈盈笑,“咱家的臭小子长大了,来,我赔你喝一杯。” “先生,这可怎么好?”云风心神不定,哪有心思喝茶。 “教导房事嘛,为师在行。”楼池月端着茶杯,轻轻抿了一口,云淡风轻地说道。 云风手一抖,打翻了另一个茶盏。一直绷着的脸瞬间涨得通红。 “顺公公,取纸笔来,这可是门学问,得细细记下了。”楼池月瞧了一眼和顺,看他眼角抽抽,想是忍得很辛苦,给他指了条明路。 楼池月将她所知道的生理卫生知识说了一遍,看云风一张脸快成螃蟹了,用书敲敲他的脑袋,“知道害羞了,真是长大了。男女之事不用教,不要听那些嬷嬷胡说,等你心里有了人,自然就会了。” 云风手足无措地缩在那里,哪敢抬头看她。 “皇后娘娘那里我就去回了你不愿意。你自己想法子拖过明日。明晚若无差错,我就出宫了。”楼池月伸出手,想摸一下他的头,想想他已大了,终是放下。“云风啊,此一别,世上再无楼池月,你可别教人害了去。” “先生。”云风扑入她怀中,呜咽不止,泪如雨下。 楼池月抱住他,终是哭出声来。这艰难的两年,到头来还是一场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