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云正自那天之后,再没出现,许是他得到了自己要的答案,已放下心来,许是他被楼池月整哭了,不好意思再来。楼池月松了口气,云正此人对她的压迫感太重,她有些怕他。 倒是四皇子云明在此后第三天,一身士子服,高冠博带,儒雅清隽,拱手执礼:“楼小姐果然才华出众,小女宛如年岁尚幼,还请楼小姐照拂一二。”然后送嘉柔一对会说话的绿鹦哥,很得嘉柔喜欢。 这样的托付来得莫名其妙,只是不等楼池月想个明白,人家已经洒洒然走了。之后几天也没出现,女儿也不亲自来接了。来得莫名其妙,不来也莫名其妙。 楼池月推测了一下,估计是云正关注自己,引起了云明的好奇心,这兄弟俩必定详细调查过自己了。不过自己也装不了傻了,也就没有多少破绽给他们抓。至于进宫前后的不一样,有了这将近一年的缓冲,不是熟悉自己的人是看不出什么的。以后嘛,谁若敢说她不是楼池月,她有的是话堵他人的嘴,不是有句话叫女大十八变嘛。 楼池月的生活开始按部就班起来,每天晨起,带着嘉柔在她自己的宫殿里跑步,为这事受了贤妃娘娘的训斥,楼池月一再劝说,嘉柔这般肥胖,就是因为活动太少。贤妃娘娘出于忧虑,答应让楼池月尝试一个月,而且只能躲在宫殿里跑步,就是怕被人瞧见了,传了出去有失体统。 接着用了早膳之后,去国子监就学。楼池月一般去弘文馆借了书,边听课边看书。她现在在课上不会再被提问了。下了学之后,用过午膳,嘉柔会午歇一个时辰。楼池月会趁这段时间去弘文馆借书、还书。若是有夫子在这时段来弘文馆,多半是找楼池月讨论学问来了。楼池月掌握着分寸,都是以她之前看过的书为限,所以她给夫子的感觉是她所学繁杂却有限,只有有些观点很新颖,给人启发。孔老夫子给她的评语是,聪颖好学而敏于学,若能持之以恒,必成大器。 下午,楼池月帮嘉柔复习功课,完成课业。然后,嘉柔会被宫教嬷嬷带去学宫规礼仪。那些东西学得真是有悖孩子的天性,楼池月看着虽然心有不忍,但知道这是嘉柔必须经历的。她就在这段时间里准备云风的课程。之后,她会带着嘉柔一起做好吃的,好玩的。到了晚膳时间,楼池月就可以休息了,由嘉柔原来的侍女嫣红和翡翠接手。 入夜之后,就寝之前,楼池月开始编著古今诗选评注。一来这是她最擅长的也是最喜欢的,二来可以系统的学习这里的文化。孔夫子说她有诗才,她自家人知道自家事,有那么多流传千古的诗词,她自已写得古体诗只能算入流。 感觉又成了上班族,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快一个月了。 楼池月跟在嘉柔身后走进国子监,发现一群人正围着一个人在讨论什么。云风眼尖,她一进去就喊她了,“池月,你也来听听,这里有一件奇怪的案子。” 云风身边的人自动让开了。中间站着一个少年,国字脸,浓眉大眼,一看就很方正,虽然身处在王孙贵族之中,眼里却有隐隐的傲气。 他一看楼池月宫女打扮,眉头几不可见地皱了一下,然后轻声问了身旁的人,“她是谁?”得知是嘉柔公主的侍读,他没有再说话。 嘉柔已经走过去了,站在云风身边。楼池月只好跟了过去。这破案她可真没兴趣。云风却兴致勃勃地向她介绍,“他是刘世杰,刑部尚书刘林生的二小子。年节随他父亲回家祭祖去了,今日方来。” 刑部尚书刘林生,素有青天之名。楼池月自然知道,所以她拱手一礼,“见过刘公子。” 刘世杰没有回礼,而是接着道:“那我往下说了。那女子……” “世杰,从头说起。”云风打断了他,还瞪了他一眼。 刘世杰露出不耐烦的神色,但还是听从云风所言从头说起,“有一小妇人,在家做好了饭食,送到田间给她相公,哪知她相公用完饭食竟然口吐白沫,没过多久毒发身亡了。那女子被押入县衙,虽重刑也不肯认杀夫之罪。衙役多方查证,那日没有人接近过她相公,绝无机会下此毒手。那妇人本当去年秋勾决,可她坚决不认罪,那县令思虑再三,才报到刑部来。” “他们夫妻可和睦?”有人问道。 “据邻里讲夫妻和睦,那小妇人对公婆也极为孝敬。” “即是毒发身亡,可曾查出是何毒药?” “这才是关键,至今不知他死于什么药物?” “这起案子发生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楼池月问出了第一个问题。 “去年八月,城郊十五里一个叫小叶村的小村庄。”刘世杰看了她一眼,等着她说点有建议性的话题。但是楼池月垂下了眼睑,转身似要离去。 刘世杰累积的不耐烦和不屑终于暴发了,“你就没什么高见吗?九殿下对你高看一眼,我以为你是刑案的高手?” 听他挤兑楼池月,云风怒了,迎面就给他一拳。刘世杰被打懵了,鼻血流了出来,他显然没想到一向与他交好的九殿下会打他。 楼池月拦住了云风,又一个求打脸的。楼池月笑了,毫不掩饰地嘲笑,“想来你一向以自己精于刑案自傲。只是象你这种识人不明,不能观察入微的蠢材,有什么可自傲的?” 看刘世杰眼角抽抽,一脸通红。楼池月却不给他说话的机会,“你既没有看在公主的面上留有余地,也不顾九殿下对我的另眼相看,更没有看到你的同窗好友对我的谦让,你不仅仅是识人不明,而且还先入为主,看我身份低微,便觉得我没半分本事。你的父亲难道没有教过你,刑案第一要决就是不能先入为主,妄下判断吗?” 楼池月说完,再也不看他一眼,转身向云风行了礼,“九殿下,明日休沐,烦请殿下带那犯妇重新做一次饭,重新走一遍原路,把其中细节一一记下,包括她家水的来源,食物的来源,路上可有碰到什么人,说了什么话,途中可有歇息,她相公家族中可有病史,一一查明。明日便可见分晓。”
她本想着事后叫云风去查探一下,但凡作案必有动机。 第二天午后,云风和一帮同窗回来了,碰到这种事,这些少年人怎忍得住不去凑这个热闹。就是刘世杰也不顾难堪跟了去。 楼池月细看了云风带回来的案卷,看到了一个疑点,那妇人在一甲子桃林下休息过。甲子桃她不知道是什么,但她一下想到了夹竹桃,夹竹桃无论枝叶花都有毒,误食会致人死亡。而八月正是夹竹桃花开的季节,如果有花瓣花粉掉入饭食中,那就有可能致死。 楼池月让云风准备一碗拌有甲子桃叶的饭送去给那妇人吃,如果那妇人肯吃,就在她吃第一口时打断她,并命她立即吐出来。然后把甲子桃叶摘几片回来。 等云风再次回来时,楼池月一眼认出了甲子桃就是夹竹桃,只是叫法不一样。“那妇人是冤枉的,她并不知道甲子桃有毒,只是她歇在桃林下,有花瓣或花粉落到饭菜中,她相公误食中毒而死。”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刘世杰更是羞愧难当。楼池月却开心不起来,长叹道:“只是我能还她清白,却未必能救得了她的命。” 刘世杰急了,“父亲必不会错判。” “想那妇人宁死不认杀夫之罪,必是夫妻情深,如今知道她相公因为她无心之过而死,又如何活得下去。” 楼池月这几天想着那妇人的事,做什么事都提不起劲来。 刘世杰兴冲冲地跑进来,“父亲判了,我将您的担忧跟父亲一提,父亲判了那桃林死罪,让那妇人去砍烧了桃林为夫报仇。又判她需赚够两位老人养老的银钱方可自决。那妇人领了判书回家了,父亲又派人暗中与她的公婆关照了,她肯定死不成了。” “刘大人果有青天之名,池月敬服。”楼池月真心服了。这刘大人判案确有一手。 刘世杰突然跪下,“楼小姐,前几日我多有冒犯,如今知错了。肯请您收我为徒吧。” 好为人师的楼池月犹豫了下,无奈地避开了,“刘公子,我只是个奴婢,这事做不得。若是你有什么疑难,倒可以一起探讨一二。” “多谢楼小姐。”刘世杰自袖中掏出一方砚台,“这是谢仪。” “端砚。这礼重了,不过我收下了。”楼池月也不客气,虽无师徒之名,她却会实实在在教他,怎样的谢礼她都收得起。 如今不同往日,她既要往上爬,需要用钱的地方多了。再过三天,宫人试就要开始了。楼池月有些期待。 ########### 我更期待大家的票票啊。多谢亲们的捧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