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情比海深
上飞机前，他也没有与他说过一句话，风中传来他令人厌恶之极的话：“不要再偷跑回来，你知道后果的。所以不要逼我动手。”这已经是他说的第二遍了，他丝毫不怀疑他话的真实性。 他也记得自己对他说过的话：“总有一天，我会变得足够强大，我不会让你趁心如意。” 他说：“我等着。” 父子俩的斗争，一直到现在，谁都没有后退一步。他母亲打电话的时候，总在里边哭，可是他也没有回过一次家。 六年后，他回来了。他没有失言，他会靠自己的努力为她撑起一片温暖的天空，让她可以尽情的哭或笑。那个看似懦弱而又比任何人都坚强的女孩子，是他这辈子，唯一想保护的人。 情人坡上有个亭子。亭子前面是个池塘，昨天晚上上了冻，加上今天气温更低，所以冻也没解，上午下的雪尽数落在了冰层上，厚厚的一层雪，松松的浮于水面上，于是看着便像形成了一道雪不融水的奇观。 沈箬笠坐在亭子里，眼睛酸瑟的直想睡觉。可是哪里有一点困意，下楼梯的时候，没有人追过来，心就凉了半截，自己真傻，他或许都不记得自己是谁了呢？ 她真不应该那样跑出来。多丢脸啊！ 远远的有梅花香飘来，下午过来的时候走的急，沈箬笠竟然没有闻到。现下心情正难受着，却闻到这样的清香味，心里稍稍的舒缓了些。可是梅园离这里有些远，况且天还这样早，哪里来的梅花呢？ 看了一圈，也没有看见一朵梅花。 “连这梅花都欺负我，让我闻到了味道，却看不见梅花。”越想越觉得委屈，更连着刚才的事，再也控制不住，哭了出来。豆子大的眼泪，一滴滴的落下来，落在了手背上，温热一片。 一张素净洁白的手绢被塞在了手里，她还没来得及停止哭泣，那人就转过身往假山的石洞走去。她顺着望过去，只见他拉着一个枝头轻轻一摇，雪落了一地，露出开得艳如霞光的新梅来。 梅花开得再好，也不如他的身影让人魂牵梦萦，他的出现，让她将一切都弄得混乱不堪。她不知是喜极而泣，还是一时停不下来，哭得更厉害了。 莫子言折下一朵梅花，走回到她身边，将她握得已经变了样子的手绢拿出来要替她擦泪，她却将脸别了过去：“别碰我。” 他的手尴尬的停在半空，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声音极尽温柔：“你哭得我的心都乱了，到底我该拿你怎么办？！” 沈箬笠的抽气声被咽在了喉咙里，怔怔的看着他。 眼睛被泪洗过，映过雪色，更加清澈璀璨了。见她不哭了，他才轻轻的冲她笑笑，又将手绢递给她：“自己擦擦。” 又好像回到了过去，她总是被他的笑容迷惑，然后不自觉的做着一些事情。就好比现在，她正在乖乖的擦着眼泪。莫子言将手中还沾着雪水的新梅递给她：“梅花没有骗你。它只是躲起来了。” 她重了邪似的又接过来，看了又看。却不说一句话。 莫子言蹲下身来，额前的发被风吹起，不断的摇晃，晃乱了他眸子里如海般的平静，他深吸口气，面上的笑容敛尽，才与她平视：“沈箬笠，我回来了。” 沈箬笠平静的与他对视，直到看见他眼睛里自己小小的一粒影子。她才长舒了口气，又拿起手绢擦了擦即将流出的眼泪，口里含糊的道：“我知道，你是莫子言。” 莫子言没想到她这么平静，心里没来由的浮起一丝害怕。他苦笑了一下，原来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有些东西还是变了。 他将她的头按在胸口，她没有挣扎，乖乖的，温顺的。他依旧不敢看她的眼睛，下鄂抵在她的头顶，柔软的发丝带着她的温度，他觉得圆满极了，声音里却有着他自己都察觉不到的颤抖：“我回来了，这一次再也不会离开了。” 嗡嗡的声音透到胸腔传到沈箬笠的耳朵中，她什么也不想做。他的温度是这么的真实，再也不是冷冰冰的，不是梦，不是幻觉。就让她放纵一会儿，哪怕只有这一瞬间的梦也好。 无声的眼泪流出，浸湿了他的胸口，他一动不动的抱着她，一只手滑过她的发丝，想要安慰她无声的哭泣。 不再是懵懂无知的孩子，不是任性妄为的早恋，他们都欠彼此一个拥抱，太久了！两人相隔了六年，隔着千山万水，隔了重重阻碍，重新又拥在了一起，任谁都觉得此刻是一个完美的结局。 可是他知道不是。她这一刻的哭泣，只是为了六年前那无疾而终的爱情而哭，也为了这些年她受的委曲而哭。 没有人明白他心里的痛，压抑的，气愤的，甚至是报复的。有些人越不希望他们在一起，他就偏要与她在一起，让他们看看他与她是多么般配的一对人。 等到感觉她的眼泪渐渐的少了，他才沙哑着声音说：“原谅我，好吗？原谅我的不告而别，原谅这些年，我一直未与你联系。让你一个人受苦，承受所有不该你一个人承受的责任，这些都是我的错。但是无论如何，请原谅我这一次，好吗？” 他的声音痛苦而无奈，却带着最深的内疚，他渴盼着从她这里得到重生，却也害怕她已缩起翅膀，不想再与他一起飞翔。 她已经不再哭了，所有的悲伤在见到他无所顾忌的哭出来后，像是缚在心里的一根毒针终于射了出去，即便再疼，也终有好了的一天。况且这些年，那根毒针已与她的血rou连在一起，愈合了伤口，也只有在这样大的雪天，才能觉察到一点痛一样，而莫子言的出现无非就如这场寒雪一样，划开了曾经伤痛的那些日子。 忘记了的疼痛再次袭来，总觉得是疼的。无论它愈合的那么完美，多么坚固，总是留有一丝缺陷在那里。 她想抬起头，可是他不让。他的手紧紧的按着，不让她动。他的声音混合着泪落在头顶：“就原谅我一次，不行吗？小箬，求求你，不要拒绝我。” 那个时候，莫子言惹她生气的时候，就叫她的小名，一声一声不停的叫，叫得她的心早已软了，可是嘴上仍旧不理他。 他也锲而不舍，她不理自己，他就不停的叫，自己的名字叫在他嘴里，像上缠绕了几千遍，转个弯，再到达她耳朵里，她总是觉得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叫自己的名字叫得这样好听了。他知道自己的软肋，所以他不仅诱惑她，还想软化她。 可是莫子言，这么多年了，什么都变得不一样了。你我两个如今的身份是天差地别，我也不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曾经有多痛，现在就有多恨。即使我原谅你，又有什么用？ 她被捂得快透不过气了，几乎用尽全力才将他推开。 莫子言痛苦的神色像一根刺一样扎了她的眼睛，可是有些话，一定要说清，不是吗？要不然，痛苦的不仅是他们两个人，还会有很多人。 她拍了拍身边的位置：“你别这样，坐下来，我们好好说说话。六年了，还能再见到你，我已经觉得是老天对我的眷顾了。” 莫子言愣了愣，走到她旁边的位置，坐了下来。 沈箬笠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她说：“你信不信，直到如今，我还是会被你帅气的外表，温暖的笑容，甚至是一个轻轻的动作所迷惑，可是，我知道我们回不去了，呵呵……” 她的声音里也带着痛楚，莫子言也觉得痛，他说：“不会的。你相信我。” 她摆摆手。于是莫子言听她静静的说，听她说这几年所发生的事，她尽拣些好事情说，说自己考上了大学，超了很多分，还免了学费。说这个城市变化的很快，修了马路，绿化了草地。还说原来的高中已经拆了，盖了新的漂亮的大楼，她说了很多，一件接着一件，她想把这个城市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他，却唯独不说自己的事情。 莫子言听着，心里却闷极了。他想让她停下来，可又不得不让她发泄。她终是说的累了，停了下来。 两人静默无语，时间一下子停了下来。 假山旁边的梅花在风中瑟瑟发抖，却依然傲立枝头，为这雪白的世界增添了一抹亮色。莫子言望着，那梅花已经在他眼中化成了16岁的沈箬笠。那个时候，她的笑容，她的美好就如这开在枝头的红梅一样吸引他的眼睛。 他与她相识在最早的年纪，却也是在最美好的年纪分离。他已经错过一次了，而且一错就是六年。他的人生还有几个六年等待他去错过，这一次，无论如何，他是不会放手了。他不知道如何对她说过去发生的事，以前的事他不能参与，以后他会来保护她，守护她，不离不弃。 “小箬，有时候，我会觉得我们都像是命运手中的风筝，它会把我们带到我们根本就不想去的地方。可是我们只是一只风筝，想抗争，却没有能力。以前我就像一只风筝，没有能力为你做任何事。但是现在我回来了，我不会再让你受苦，我也不再只是一只风筝，这一次，线在我自己手里，你相信我一次，好吗？” 沈箬笠像是故意没有听懂他的话似的，说：“我没有受苦，我……我过得很好，真的。” “那么以后，能让我陪你一起，过的更好吗？” 她像是听到了好笑的话：“你怎么会说这样的话，你明知道不可能的。” “小箬，你就相信我一次，行吗？以前的事，我没办法对你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对你说，但是我恳求你相信我一次，求求你。” “八角楼的天桥上，那天下着大雨，你就那样从我身边走过，那个时候我就知道，我们有缘无分。况且，你如今的身份我实在是高樊不起，莫子言，那个女孩子很好，请你珍惜她，我们就到此为止。很多年前该断的事，今天说清了，我才算能真的放下。这些年，我一直苦恼着想知道原因，其实现在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们过的都很好。我要走了。” 她即将站起的身子被莫子言按下，他的眉头皱得很紧，像是遇到了天大的事：“你听我说，我不想让你误会。那个女孩子是我表妹，叫灵珊。我那天去接她纯属意外，因为我有求于她，我们新成立的公司需要她为我们拍一个广告。你明白吗？” 见沈箬笠不说话，他接着说：“我如今的身份，只是个普通百姓，与家里没有一点关系。我不会靠他们，所以他们也干涉不了我以后的生活。所以你说的这些都不存在，小箬，我有耐心等着你回心转意，任何你想知道的，只要你问，我都会告诉你。请你相信我。” 他的眼睛含着比海还深的情，这让沈箬笠害怕，她不安的扭动：“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什么都不想知道，你放开我。” 莫子言盯着她瞧了一会儿，放开她。 沈箬笠站起身，就要走，莫子言也不拦她，只跟在她身后。他说：“那天没有看见你，我很抱歉，我只是想等一切都处理好，再来见你。可能是我错了。” 没有人理他。他就自言自语：“那天我一直觉得心绪不宁，后来我去了你家小区楼下，你屋里的灯亮着，我的心才觉得安宁。我知道我很想你，可是我当时却没有勇气去见你，你原谅我，小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