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忐忑不安
搭在肩膀上的大手还是一样的温暖厚实,那双看着他的眼睛还是一如既往的包容而慈爱。 几千年了,从双亲被蛇族残害,从他一夜之间成了孤零零的一个人开始,二叔就将所有的疼爱给了他,甚至疼他更胜他唯一的女儿。 还有婶娘,颜meimei,她们用尽所有的心力,全心全意对他,只为了让他忘了丧亲之痛。 千年如一日! 别的族群都在因为权利帝位而自相残杀的时候,他们鹰族却在齐心协力的修习强大自己,以求更加安稳、富裕、自由的生活。 他们对他的好,一点一滴,一丝一毫,他都记得,刻骨铭心。 而正因为知道他们对他的好,所以皇甫凛冽自小就懂事,此生唯一的愿望便是辅助二叔,完成他想要将鹰族以及鹰族之下的所有土地变成能安居乐业的世间乐园。 清除掉那些恶心的黑暗势力,大jian大恶之徒,为此哪怕粉身碎骨,他也在所不惜! 而这些年,他也的确做到了,成为鹰族赫赫有名的“雪衣战神”。 这些年,多少苦和泪、血和汗他都忍受了下来,挺了过去,只为心底那个信念,而现在,亲人小小的一个温暖举动,他竟觉得心头酸涩不已。 看着面前器宇轩昂的堂堂七尺男儿竟悄悄红了眼眶,鹰王笑,知道他想到了一些往事,欣慰而慈爱的拍拍他的肩膀,“你这孩子啊……总是这样重情重义,我是你二叔,照顾你还不是理所应当啊?呵呵呵,好了好了,一大老爷们,有什么话就说,吞吞吐吐的像个娘们,哈哈哈……” 转身背过身去,鹰王坐到旁边的石凳上,虽嘴上笑得潇洒又肆意,还调侃皇甫凛冽,却也是为了掩饰那一双同样已经泛红的鹰目。 稍微整理自己的情绪,皇甫凛冽坐到鹰王旁边,严肃道,“二叔,还记得凛冽曾因为思念爹娘半夜哭醒而无意间闯进了禁地的事儿吗?” “当然记得,你要说的事儿不是神月之事吗,跟咱们鹰族禁地又有什么关系?” 点头,鹰王疑惑。 “恩,您当时在禁地找到凛冽,凛冽正在看那石壁之上的浮雕,还有那浮台之上的古帛,您还记得当时您的笑谈吗?” 见鹰王沉吟,皇甫凛冽不待他回答,接着道,“您说‘上古魔神所炼化之红袍活鬼,此物若真的存在,那咱们六界众生哪儿还有活路,就连那些怨气不散生成的僵尸,都是咱们无法抗衡的,它们凝聚了神力和魔力,成为超越六界最强的存在,即便真有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形成的。凛冽别怕,这些说不定只是传说,六界千千万万年都过了,早已不是洪荒之初了,你且当作故事听听看看就好,不必当真……’也许您已经不记得了,但是凛冽却记得,而且这次去神月……” 眉心几乎纠结成了一团,凛冽个性沉稳,且思虑周全,绝不会无缘无故旧事重提,除非…… 缓缓站起来,鹰王负手而立,轻轻踱步,好久,方回头看着皇甫凛冽,“凛冽,莫非神月出现的是……?” 沉着脸,皇甫凛冽亦站起来,抿着唇颔首,“没错,神月出现了僵尸,而且以势不可挡之势覆灭了神月好几个州县,使得神月如今人心惶惶,民不聊生。” “难道神月上下竟无一人有法子对付那僵尸吗,竟任由僵尸涂炭生灵?” 脸上隐忧一片,鹰王不禁有些生气。 “神月基本都是没有术法的凡人,即使有一两个会功夫的,也只是三脚猫的功夫,像那些资质好一点的都转到了仙界管辖之下的修真世界,根本无力抗衡僵尸之乱。” 摇头,皇甫凛冽苦笑。 唉,叹息一声,鹰王久久不能言语。 仙界位于九天之上,洪荒之时,大战仙界获胜,成了六界地位最高的存在,成了其余五界向往梦寐以求的修炼之所。 他们占据了最好的地势,却不许妖、魔、冥界轻易踏足,所以五界便自然而然的留存于地,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儿过活着。 只是这仙界有了最好的仙法灵力最强的地方还不够,不仅觊觎神秘异域的仙灵灵宝,甚至想方设法想要将异域纳入仙界之下。 几千年以前,同是妖界之下的第一大族部落――狐族,便是因此而全族覆灭的,那一战的惨烈经历经历过有幸没死的人,今日回想起来都还会毛骨悚然! 更可气的是,最近千年来,他们竟然又将手伸到了最弱最好欺负的人界,蛊惑人界资质好的人都去修仙,成为他们仆人,成为他们的一条狗,为他们竖金身日日供奉膜拜!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亘古不变的真理,现在人界人越来越少,若是再这样下去…… 思虑良久,鹰王问。 “凛冽,你有什么想法?” “二叔,请先恕凛冽的逾越之罪!” 扑通一声,皇甫凛冽直挺挺的跪倒在地,抱拳恭敬的给鹰王磕了一个响头。 “唉,你这臭小子,好好的又跪下了,跑了一趟人界,带了一身的臭规矩回来二叔这实验了是不?有什么可饶恕的,你我叔侄之前何须此番?” 手一扬,一道柔和的金光托起皇甫凛冽要磕下的脑袋,鹰王笑骂道。 就着鹰王的力道,皇甫凛冽也不矫情站起身来,将神月之行娓娓道来:“凛冽不敢隐瞒,回来之前,凛冽其实已经跟神月帝师、红纱帐主上、冥界冥帝、仙界公主画沙他们一一见过了。其中,还有一个身份诡异神出鬼没的男人,他给我们看了一个幻境,凛冽记在了脑海之中,您看了就明白了。” “好。” 神月国 天渐渐黑了,秋风凛冽,“呼呼”作响,将走廊里的灯笼刮得东倒西歪,灯火明明灭灭,院子里枫树上的叶子被吹得“哗哗”作响,静立于屋檐之下,扫了眼空荡荡的院子和阴霾的天空,苏耘清冷的容颜更冷了,身后,阿虎打着灯笼小心翼翼试探,“大人,已经很晚了,看这天气怕是今晚少不了一场秋雨了,你穿的这般少,奴才伺候您歇着吧?” “小姐和小豆丁可曾回来?” “啊?哦,那个小豆丁已经回来了,刚刚您在陪林夫子下棋,小豆丁用了饭食就歇息去了,要她来伺候吗?” 搔着脑袋,阿虎小心回答。 “小姐可回来了?” 这都已经是今天的第几次问了?大人,您怎么就不厌其烦呢? 唉,这小姐也真是的,怎么能因为被大人掌掴了就玩儿离家出走呢?也不想想她当着那林夫子那样嘴碎的人说那些大逆不道的话,那简直就是在打大人的脸啊,要是让外面的人知道了,还不定怎么说他们家大人呢,到时大人的一世英明还不都被小姐给毁了啊?
以前的小姐虽也会做些蠢事儿,但是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无法无天啊,怎么这人变得聪明了,还能干出那么傻的事儿啊?阿虎心里嘀咕一大通。 “小姐,小姐她……”苦着脸,阿虎不自觉后退一些,这大人也真是给自个儿找罪受,从前辛辛苦苦养个痴儿徒弟常常被那些大臣嘲讽就算了,好在大人也不会让他们好过。 但是你看现在,这小姐是聪明了正常了,可是这折腾人的本事啊,是一点儿没弱,就知道一天到晚的惹他家大人担心,折腾他家大人,“小豆丁说小姐心情不好,在后山待会儿,稍后就回来。” 心情不好,稍后就回来? 拢在袖袍里的手紧了紧,负在背后的双手放了下来,右手伸至胸前紧了紧自己的前襟,苏耘转身就走。 咦!不是问小姐吗,都告诉大人了,怎么好像还更生气了呢? 拎着灯笼,小跑着跟上苏耘,憨厚的阿虎这会儿恍然,是了,今日大人书房都没去,政务都没处理,除了陪着林夫子那会儿,基本都是在小姐闺房前弹琴,心不在焉的弹琴。 这一天,听苏耘弹琴,阿虎第一次想要不顾尊卑的怒吼:能别弹了吗,那黄牛都要吓野了,这是要杀人的琴啊! 就连东厢住的那位仙界的煞星公主都好几次冲到大人面前想要将那琴给劈了,最后她也只是憋着一肚子的火将小姐门前那棵杨柳树给劈了,然后气呼呼的狠狠瞪了他家大人好几眼,跑了。 而除了制造那“魔音”,他家大人这一整天就是时不时的问他“小姐回来没?”“小姐可曾回来?” 反反复复,隔一刻钟又问一句,害得他都想要去后山将小姐拖回来。 好不容易,到了晚膳时间,他终于找到机会偷溜了,他家大人消停了好一会儿,现在―― 现在好了,小姐还没回来! 阿虎瞟了眼苏耘走的方向,欲哭无泪,大人不会又要去小姐闺房门前弹琴吧? “唉……”不知不觉,阿虎竟轻轻的叹息出了声,一副天要亡我的悲催模样。 前行的步子一顿,冷漠的嗓音传来,“你且去歇息吧,我留下来等小姐就好了。” “呃,可是大人……”幸福来得太突然,阿虎踌躇了,不是他不想走,而是他还残留着一些“良知”,哪有主人还没歇息,奴才就去歇息的道理啊? “无碍,去吧。灯笼给我。” 抖抖袖袍,伸手取过阿虎手里的灯笼,苏耘白色的身影头也不回的消失在阿虎的视线。 “呼呼呼……呜呜呜……”秋风炸起,穿得单薄的阿虎狠狠的抖了一下,缩缩脖子,搓搓手,瞄瞄阴霾不散乌云密布的天空,阿虎转身小跑着往自己房间而去。 太冷了!太冷了! 因为大人空中徽州出了瘟疫的原因吗,怎么今年的才刚立秋就这么冷了?! “叮……咚……叮叮……咚咚……呵呵呵……”前行的脚步一顿,明明灭灭的灯光印出冰冷僵硬的容颜,还有那冷漠双眸里的错愕,这声音……? 一手灯笼、一手拎起裙摆,这次的脚步快了些,柺个弯,越过花园,便是苏小狸的鸣翠阁,一步跨进高高的门槛,背对着他那熟悉的背影让一天都忐忑的心安定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