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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出港口偶遇郑和碑,遇强敌混战酒楼中

    北大年是一个小型的伊斯兰教的国家,据传开国的国王是一位女王,都说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其实小国也有小国生存之道,无外乎是保持中立,左右逢源,一有机会就咬一口肥rou。【】&..这个弹丸小国在海航贸易中有着天然的优势地位,是联接香料群岛和亚洲大陆的重要港口,荷兰东印度公司在亚洲建立的第一个商部就在北大年,当然了,西班牙、葡萄牙、英国、法国等国家的东印度公司均在此设立商部,这个国家的君主对西方列强一视同仁,利用他们互相牵制,反而避免了被西方殖民的命运。

    每当邻国暹罗国强盛的时候,比如现在黑王子拉瑞宣王建立的大城王朝如日中天,北大年便对暹罗国俯首称臣,依附于暹罗国,递交国书,每年都进贡。可当暹罗国衰落,或者被缅甸越南等邻国打的满地找牙时,北大年就宣布**,不再对暹罗国称臣(注:昨晚舟写北大年是暹罗国海港城市是错误的,已经修改,这个国家在明清时基本是**的,后来才并入暹罗国,也就是如今的泰国,到现在,北大年依旧年年闹**。)

    荷兰东印度公司在北大年海港有专属的码头,沈今竹跟随弗朗科斯下了大船,放眼望去这个庞大的海港,各国的旗帜在桅杆上方飘扬着,甚至可以看见大明的龙旗,各种货船、商船、客船、战舰交织其中,海鸥在各国大小船只之间穿梭着,和在巴达维亚清一色的荷兰船只截然不同,沈今竹的目光落在这些形形□□的船只上,久久都挪不开眼。

    弗朗科斯并没有催促她往前走,而是停下来和沈今竹一起看着海港的壮观景象,说道:“觉得很震撼吗?以前在大明没有见过这个景象吧。”

    “不是觉得多么震撼,而是——”沈今竹眼圈微红,她狠狠吸了吸鼻子,将眼泪憋了回去,说道:“而是想起了我的亲人。以前大明还没有海禁的时候,我的祖父祖母从盐商转到做海商,将家里的财富翻好几个倍呢,后来大明宣布海禁,禁制两桅以上的大船下海,我的祖父祖母便收手不做。我的祖母时常对我讲述过以前没有海禁时,广州港、刘家港等大海港的景象,说的就是万国的货船停靠在港口的情景。以前我只能靠着想象这个情景,现在终于亲眼看见了,可是祖母已经不再身边,也不知道她老人家是否还在世。”

    弗朗科斯飞快的从沈今竹只字片语中推断她的来历,还乘人之危循循善诱道:“竹小姐家里也是商人?”

    沈今竹说道:“我的父辈们只有三叔一家继续走商道、我们这一辈、下一辈都是考科举,走的仕途。”

    弗朗科斯暗道:原来是从商人到了官员,难怪她说自己家族是二流的贵族。一艘挂着英国国旗的货船进了港口,响起了悠长的号角声,这个声音将沈今竹从举头望海船,低头思故乡的悲伤中唤醒了,她猛然意识到自己好像说的太多了,立刻闭嘴,转身离开。走了约十步远,就看见路边立着一个石碑,石碑上的碑文已经被风霜侵蚀了一百多年,但是字迹依旧清晰可见,碑下打扫的很干净,似乎用清水擦洗过,而且放着几束鲜花。

    石碑用两种语言写着文字,其中就有极其熟悉的大明汉字,沈今竹好奇的走向前去细巧,原来写的是大明郑和下西洋的情景。

    原来是郑和啊,沈今竹眼睛一亮,祖母也经常讲郑和的传奇故事,说建文帝慧眼识英雄,很小的时候就把还是小内侍的郑和从燕王府里要走了,做了东宫的伴读,后来建文帝支持郑和下西洋,金陵宝船厂的大船彻夜不停的制造着,大明帝国的旗帜在海上飘扬。

    沈今竹注意到路边的石碑并不止郑和一个,但是都不如郑和石碑干净,而且还有鲜花供养,看着沈今竹诧异的目光,弗朗科斯笑着解释道:“觉得很奇怪对吧,呵呵,当年郑和下西洋,途径北大年,这里的人们被大明宝船的庞大、战舰的雄伟、船上的财富所震撼,而且最令北大年这个小国惊喜的是,来自大明的郑和居然也是穆斯林,北大年的居民基本都信仰伊斯兰教,看见郑和进了清真寺做祷告,各个都兴奋啊。”

    沈今竹看在四周到处都是日月尖顶的清真寺,觉得很是纳闷,“我听说暹罗国基本都信仰佛教的,两个国家邻国的信仰截然不同呢。”

    弗朗科斯说道:“所以仅仅从宗教的原因来看,北大年不可能永远臣服于暹罗国,一旦暹罗国衰退,她就停止进贡,撕毁国书,千百年都是如此。暹罗国也崇拜郑和,他们甚至把郑和的塑像供在佛堂里当真佛来朝拜,为此北大年的穆斯林很不满这种行为,说是亵渎了郑和,时常有人冲进佛堂把郑和的塑像抢到北大年,两国为这起了不少纷争。竹小姐,你有信仰吗?”

    真是大开眼界,居然为了信仰打成这个样子,沈今竹摇头,“我什么都不信,在巴达维亚的时候,为了顺从科恩的意志,我每隔七天都要去教堂做礼拜,与其说是做礼拜,不如说去展示男人的财富和地位的地方,女人们穿着华丽的衣裙,戴着最鲜亮的首饰,最硕大的宝石争奇斗艳,其实教堂这个名利场才是最上帝最远的地方吧,宗教就是统治国家,禁锢人们思维的工具而已,哪有那么神圣。”

    弗朗科斯是个虔诚的基督徒,他摇头叹道:“我很遗憾,竹小姐,信仰会给人以慰藉,这是任何人都给与不了你的。”

    沈今竹笑道:“此刻我就需要慰藉一下,我好想吃家乡先卤后烤的猪蹄,心情再沮丧,一块猪蹄就立刻能慰藉我的心灵。上帝、阿拉、佛祖都给不了。”

    吃货的需求就是那么直接,入口的食物就能给吃货们带来精神和口腹的双重慰藉,吃货们的信仰就是美食。

    弗朗科斯被逗乐了,笑道:“竹小姐,北大年是伊斯兰教的国家,你在这里恐怕吃不到烤肘子的,在暹罗国可以吃到炸猪皮。不过你既然对美食如此有兴趣,我可以带着你在北大年品尝这里的美味,一年没来这里了,我很想念海鲜奶油汤和咖喱蟹。不过此刻我最想吃家里的奶酪和腌鲱鱼,可惜这些东西都不易保存,运不到这里。”

    真是同在他乡为异客,每逢美食倍思亲。弗朗科斯是个行动派,说做就做,他吩咐手下们先回荷兰东印度公司的商馆,然后带着几个雇佣兵和沈今竹去了北大年的酒楼用餐去了。

    沈今竹骑马行走在北大年的大街上,宽阔的路面,整齐干净的街道,空气里飘扬着海洋的味道,在她的故乡此刻应下着春雪,而这里恍若初夏,她穿着欧洲正时兴的骑士装:尖头皮鞋、纯白色的天鹅绒紧身裤,下摆遮盖到大腿的天鹅绒和绸缎拼接而成的上衣,领口和袖口都镶嵌着精致的蕾丝花边,夸张的泡泡衣袖显得肩膀很宽厚,头上带着宽大卷褶边并插着鸵鸟毛的帽子。

    这身西洋骑士打扮配上沈今竹精致而神秘的东方面孔五官,走在大街上很是抢眼,引得不少路人弥足观看,有几个在啤酒馆外头喝酒的水手冲着沈今竹打嘘哨,被弗朗科斯身边的雇佣兵警告的眼神吓得端着啤酒猛灌,不敢抬头再看。

    北大年的大街小巷就如同港口的国旗一样,各种人种、肤色、服饰、语言的人们交错其间,沈今竹甚至看见为数不少的大明面孔、穿着大明服饰的人,一个挂着大明龙旗的蜀地菜馆传来呛人的辣椒油和花椒的味道。

    沈今竹的馋虫和思乡情一起被这股味道勾住了,她在店门口停下,弗朗科斯猛地摇头说道:“这个不行,我的肠胃受不了这个味道。”

    门口大明面孔的店小二听了,居然用荷兰语说道:“这位高贵的先生,我们这里也有咖喱蟹和海鲜汤,有西洋厨师自制的干酪和面包。”

    言罢,店小二蹬蹬跑回大堂,抱着一个竹筐殷勤的递过去,上头全是切成片的各种面包和干酪,弗朗科斯和雇佣兵们略尝了尝,纷纷下马,这个饭馆颇大,而且各种肤色面孔的人都有,有拿着竹筷吃米饭炒菜的大明人,也有类似弗朗科斯吃着炸鱼、面包、干酪的欧洲人。沈今竹甚至看见墙角有个宽大的黄花梨罗汉榻,榻上铺着竹编的凉席,凉席上跪坐着五个剃着半月头、穿着绸缎刺绣的单衣、光腿穿着白袜子、佩着锋利倭刀的日本国武士!除了这五个吃着生鱼片的日本武士,还有一个穿着大明玄色道袍,戴着黑色方巾的大明中年男子,这个男子皮肤黝黑,身材魁梧,他并没有跪坐,而是坐在罗汉榻对面的黄花梨方凳上,吃着一碗阳春面。

    这群日本国武士使得沈今竹想起了海宁城三千倭寇登陆时的情形,还有她和两个倭寇缠斗,一起摔下悬崖时的瞬间。

    沈今竹的目光不禁带上了些许仇恨,为首的中年日本国武士觉察到了她的目光,冷冷的看了她一眼,低头继续举筷吃着生鱼片,而坐在对桌吃面的大明中年男人的目光在沈今竹和日本武士脸上扫视一圈,轻轻一笑。

    店小二将这行人引到大堂里面最大的一个西式长条餐桌坐下。大明样式的六扇屏风遮拦了沈今竹的视线,她再也看不见日本国武士和大明男人了。

    弗朗科斯和雇佣兵们都点了面包、干酪、炸鱼、海鲜汤和咖喱蟹。沈今竹则点了包子、火腿酸笋汤、香酥小螃蟹,原本这些就足够了,沈今竹发现菜单上居然还有广氏的烤乳猪!在这个绝大多数信仰伊斯兰教的地方太难得了,虽然她不好这口,出于好奇还是点了一份烤乳猪。

    等烤乳猪上了桌,沈今竹发现这乳猪已经是用刀片好了,摆在盘子里一片片呈扇形,和大明常见桌上趴着一个憨态可掬的小猪是不同的,口味差不多,视觉上的冲击力没那么深刻。

    沈今竹只是略尝了几口,弗朗科斯和雇佣兵们几乎将烤乳猪全都分了。吃到七八分饱,沈今竹停了刀叉,这时店小二给诸人都倒了一杯咖啡,在预备给沈今竹倒咖啡时,看见沈今竹东方面孔,有些犹豫的问道:“这位先生,您是要咖啡还是茶?我们这里红茶、毛尖、西湖龙井都有。”

    “哦?”沈今竹担心被弗朗科斯摸清了底细,便开始用大明官话说道:“有没有金陵城牛首山的天阙茶?”

    那店小二一怔,接着也有大明官话回答:“这个茶出产极少,在金陵城就被高官和富商抢购一空了。本店的碧螺春是不错的,您要不要换这个试试?”

    沈今竹点点头。店小二赶紧回去泡茶,不一会就端着一个青花瓷盖碗出来了,双手捧着递过去,沈今竹接了,双手接触的一瞬间,猛然感觉到杯托下面有一个纸条,店小二朝着沈今竹眨了一下左眼,沈今竹会意,将纸条偷偷捏在手心,借着用帕子擦拭嘴唇的掩饰下,将纸条放进了上衣口袋。

    沈今竹微闭着眼品尝着碧螺春,好像挺享受的样子,心里却卷起惊涛骇浪:这个店小二是谁?他为何要塞给我一个纸条?得想办法脱身,看看纸条上写着什么,要不要假装去厕所什么的……

    正思忖着,隔壁屏风后面中式大方桌的几个穿着大明道袍的商人说的一番话引起了沈今竹的注意,

    一个商人说道:“林道乾娶了北大年的公主,这北大年的国王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将来公主登基做了女王,林道乾就是王夫,北大年以后的国王就都有咱们大明的血统了。”

    另一个商人低声说道:“等老国王死了,林道乾做王夫还是做国王都不一定呢,林道乾是福建人,原来是信仰妈祖的,现在为了娶北大年公主,都改为信仰伊斯兰教了,我和你们说啊,林道乾和暹罗国纳瑞宣王黑王子殿下是拜把子的兄弟呢!林道乾支持黑王子的复国大业,打败了缅甸人是立了汗马功劳的,是黑王子帐下的一员大将。北大年本来就是暹罗国的附属国,有了一代雄主黑王子殿下的支持,林道乾登上北大年国王之位是早晚的事。”

    商人笑道:“管他林道乾是王夫还是国王,以后北大年的国王有大明血统是肯定的了,对我们的生意都是利好消息啊。”

    林道乾此人沈今竹是知晓的,是东南沿海出了名的海盗和走私海商,当然了,这两种身份通常是在一起的,但是沈今竹对林道乾并无恶感,因为此人很少抢掠自己人,也从不和倭寇同流合污,屠杀自己的同胞。他通常和葡萄牙人和西班牙人在海外打仗,打劫西方国家的货船、争地盘、争种植园,而在大明还没开海禁的时候,林道乾因拒绝给两广总督、广州市舶司守备太监韦春,福建靖海侯、陈千户等人巨额贿赂,而被列入了必杀的海盗名单。

    戏剧性的结果是葡萄牙和西班牙自费出人出力出枪炮,帮助大明水军围追堵截林道乾的商队和战舰,林道乾的队伍解散,海外的地盘和种植园被葡萄牙人和西班牙人瓜分殆尽,林道乾本人不知所踪,都传说他已经死了,没想到居然在海外闯出了一片天地,娶了北大年的公主,还可能会做国王!(注:林道乾的经历是真的,不是舟杜撰,他后来真做了北大年国王,大明罕见的充满开拓者精神的人物。)

    沈今竹这三年的经历真是大开眼界了,才觉得以前的自己就是井底之蛙,天下偌大,大航海世界的精彩被海禁和夜郎自大、没有进取心的官员隔绝在外头,她很不认可弗朗科斯的呛到般的逻辑和认知,但是在海外三年的经历、还有今日在北大年的震撼,使得她终于明白了,弗朗科斯很多话虽然听起来残酷,但就是事实,大航海的时代来临了,这些国家都在为自己在这个时代拥有一席之地而努力着,几乎所有的欧洲国家成立了自己的东印度公司,开拓新的市场、矿山、种植园,国家的经济和军事实力将不限于国土的大小,人口的多少。

    正如弗朗科斯所说,他们用大船和枪炮将各个大陆联合成一个整体,无处不在的雇佣兵组成的军队遍布全球,脚下站在的地方原来是个圆球,并非大明所说的天圆地方!

    可是大明类似林道乾这样的进取心的开拓者被说成是海盗,他打败了装备精良的西班牙人、葡萄牙人,却被自己国家军队围歼,逃到暹罗国。听起来很可笑是不是?沈今竹暗想,这林道乾有些像《西游记》的孙悟空,天庭容不下这个打破成规、离经叛道,不走寻常路的孙悟空,只有像北大年这样的花果山能容得下他。

    唉,难道就像祖母以前说的,大明帝国正在缓缓衰落吗。沈今竹暗自感叹,隔壁商人又说道:“如今大明总算是重开海禁了,先从漳州的月港开始,我以前去过月港,还真是地如其名,真是只是弯月一样的小海港,这两年不知修建的如何,我看啦,规模肯定不如北大年。”

    另一商人说道:“蚊子腿也是rou啊,只要开了海禁,朝廷和商人百姓都尝到了甜头,以后广州、上海县、泉州,甚至天津都会慢慢打开的,咱们做买卖就不用东躲**,到处送贿赂了,别的不说,咱们以前谁敢回家祭祖和家人团聚?就怕被当海盗抓进官府去,去年你我都堂堂正正回家过年了吧,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一切都做不长久啊!这林道乾以前做的买卖多大?最多的时候手下有三万人,几百艘船,富可敌国啊,可是你瞧瞧,如今还不是被逼的背井离乡,娶了番邦女子为妻,一辈子都不能踏入故土了。”

    商人笑道:“去去去,你这个人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人家林道乾娶的是公主,不是普通番邦女子,你想娶还娶不到呢。”

    那商人也笑道:“我十五岁就成亲了,槽糠之妻不下堂,我可不是陈世美。”

    商人打趣道:“恐怕不是糟糠之妻,是家里有一匹胭脂虎吧!”

    众人哄然大笑,便不再提国家大事,说的都是家长里短。

    此时弗朗科斯向店小二要了两篮子干酪、要店家直接送到荷兰东印度公司的商馆,并掏出荷兰东印度公司发行的金币结账,掌柜当场用了碎金银找钱结账。一行人打算骑马回商馆,岂料还没出酒楼呢,中途被一群刚从楼上下来、勾肩搭背、喝的醉醺醺的葡萄牙人拦住了去路。

    为首的一个军官模样的人嘴里喊着一个犀角烟斗抽着,他认识弗朗科斯,看见沈今竹长的漂亮精致,站在楼梯上大声嚷嚷叫道:“弗朗科斯!听说你从来不玩女人,不去妓【院,是一个守清规戒律的虔诚基督徒,哈哈,原来真相是你喜欢美少年!而且还是东方的美少年!”

    此人说的是葡萄牙语,沈今竹听不太懂,但是从随行一个葡萄牙人雇佣兵还有通晓多国语言的弗朗科斯铁青的脸色,还有这个喷着烟雾的葡萄牙军官猥琐馋涎的目光来看,应该不是什么好话,而且肯定与自己有关。

    弗朗科斯冷冷说道:“卡洛斯!你冒犯了这位尊贵的女士,请你向她道歉!”

    沈今竹听出女士的词汇来,顿时心中大怒:干嘛要戳穿我的性别?不是说好要我当你的书记员吗?弗朗科斯给了她使了个稍安勿躁的眼神,葡萄牙军官卡洛斯从楼梯上走来了,他挥舞手里烟斗,凑上前去看沈今竹,沈今竹远远闻到烟味、酒味和各种食物的味道混合在一起,顿时觉得恶心,弗朗科斯上前拦在沈今竹前面,卡洛斯哈哈大笑道:“好一个东方小美人!我就喜欢这样的,弗朗科斯,你是她的未婚夫还是保护人?我可以向这位美丽的姑娘求婚嘛?”

    “卡洛斯!你太过分了!”弗朗科斯愤怒的拿出一面亚麻细布白手帕往卡洛斯身上一扔,说道:“我要保护这位女士的尊严,决斗吧。”

    卡洛斯也掏出一条皱皱巴巴、辨认不出颜色来的手帕扔过去,喷着酒气和烟味呵呵笑道:“可怜的老弗朗科斯,你们荷兰是没有年轻人了吗?要你一个老头来维护女人的尊严。”

    弗朗科斯拔出佩剑,冷笑道:“卡洛斯,可能不需要我动手,澳门的梅【毒已经把你毁掉了。”

    沈今竹心头一紧,难怪远远闻见这个卡洛斯身上有股恶心的臭味,连烟酒都遮盖不住,原来是梅【毒!果然和科恩身上的味道很相似。想到此,身上顿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不禁后退了几步。

    众人见沈今竹后退,还以为她一个姑娘家害怕这种血腥的场面呢,卡洛斯哈哈大笑,也拔出了自己的佩剑,叫道:“美丽的东方姑娘,不要害怕,我会很快结束战斗的。”

    两柄西洋剑交叉成十字,弗朗科斯的剑术居然还不错,他身形敏捷,和魁梧的卡洛斯交手并没有落下风,好像这个卡洛斯真的被酒色和梅【毒掏空了身体,约五分钟之后,慢慢落下颓势,弗朗科斯的箭尖划破了他的手腕,冷冷说道:“卡洛斯,你输了,投降吧。”

    卡洛斯并不恋战,果然投降了,收剑入鞘,用帕子捂住手腕上的伤口,企图从嘴上找回场子,取笑道:“弗朗科斯,以后我们再决斗吧,这位美丽的东方姑娘害怕了,我不忍心让她看见血腥。”

    弗朗科斯冷冷一笑,说道:“你的父辈在欧洲战场连连失利,葡萄牙快要被西班牙吞并了,葡萄牙国会即将通过议案,西班牙国王腓力三世兼任你们的国王,呵呵,你的葡萄牙东印度公司的商部即将升起西班牙国旗,我劝你好好学习西班牙语,将来娶一个西班牙姑娘安身立命去吧,你是哈布斯堡家族的人,也是伊顿公学出来的,被家族剥夺了继承权,居然堕落到了如此地步。”

    卡洛斯嘴角一抽,像是被刺到了七寸,弗朗科斯收起了毒舌,回头示意沈今竹一行人离开这里,刚刚回头,就见沈今竹迅速抽出了短筒□□开火,乒的一声,听到身后卡洛斯的惨叫,弗朗科斯惊讶转身,但见地上掉下了四个血淋淋的手指头,还有一柄□□!原来这个卑劣的家伙居然恼羞成怒,在背后放冷枪!幸亏竹小姐的枪比他快!

    众葡萄牙战士见首领受伤,立刻四散开来,利用人数的优势,将沈今竹一行人围在了中间,纷纷拔出了佩剑。沈今竹和雇佣兵等人手里均配有最新式的短筒□□,黑洞洞的枪口威慑着葡萄牙人不敢轻举妄动。

    剑拔弩张之时,和日本武士一起吃饭的大明中年男人弃了碗筷,赤手空拳的走过来劝架,居然会说一口流利的葡萄牙语,“各位绅士们,这里是北大年,是和平的国度,我们欢迎你们在此设立商馆做生意,但是你们荷兰人和葡萄牙若要交战,请开船到海上一决雌雄吧,请还给北大年一片净土。”

    又指着快要痛的晕厥过去的卡洛斯说道,“这位先生需要医治,这个时候找个医馆把手指头缝起来,说不定还有救呢。卡洛斯先生,赶紧带着您的人离开吧,您在背后开枪是不对的,这位小姐不得不开枪反击,我们这些人都可以作见证。”

    一个葡萄牙士兵愤怒的用剑指着劝架的大明中年男子,“少管闲事!荷兰人打断了我们的军官的手指头,我们要砍掉她的手!”

    大明男子并没有什么动作,反而是身后的五个日本武士拔剑护住了男子,为首的日本武士用生涩的

    葡萄牙语说道:“这位先生还有我都是你们葡萄牙商馆领事的朋友,你们今天的所作所为真的很不绅士,领事会很生气的。”

    这五个日本武士加入了战团,葡萄牙人的人数优势便不再了,这日本武士和大明男子好像很有来头的样子,也使得他们忌惮几分,干脆捡起地上的手指头,抱着昏迷的卡洛斯找医馆去了。

    今天若真打起来,并没有把握战胜这群堕落的葡萄牙人,弗朗科斯对大明男子表示感谢,要他留下姓名和地址,以后报答云云,大明男子笑道:“弗朗科斯先生,您是荷兰东印度公司的首席董事、十七绅士之一对吗?”

    被人一下子看穿了底细,弗朗科斯有些吃惊,这个大明男子比沈今竹还要神秘的样子,大明男子说道:“请原谅,我现在不方便告诉您我的身份,但是我们很快就会见面的,其实帮您解围,赶走这些醉汉,也是我的职责所在,您不需要感谢我什么的。”

    言罢,大明男子和五个日本武士离开了酒楼,弗朗科斯一行人也纷纷上马回商馆,对沈今竹感叹道:“这是个英雄辈出的大航海时代啊,我两年没来北大年和暹罗国,就出了这么多的人物。”

    回到商馆,沈今竹带着疑问倒在大床上睡了个长长的午觉,等她醒来时,赫然看见床头衣架上摆放着一件纯白的蕾丝衣裙,还有那该死的鲸鱼骨束身衣和裙撑!

    两个北大年当地的侍女请她沐浴更衣,沈今竹拖着睡袍去找弗朗科斯,工作狂弗朗科斯从回来起就一直看着信件和各种文件,一丝喘息都没有,他戴着眼镜从一堆文书里抬起头来,说道:“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大明情妇生的女儿朱诺,也是我的遗产继承人,所有的文件手续都交给我阿姆斯特丹的律师办理了,今晚你要和我们十七绅士还有家眷一起去北大年王宫赴宴。”

    “北大年国王要向我们介绍他的新女婿林道乾,如果不出意外,林道乾会成为北大年的新国王,他是大明的人,我要你和他搞好关系,赢得十七绅士的好感和信任,让他们听见你用大明话和林道乾谈笑风生吧,谁能比你更了解大明呢,以后去了京城和大明皇帝谈判,你就是我们最可靠的翻译。这样明天十七绅士董事会议能更容易通过我组建使团谈判的提案。”

    沈今竹嘲笑道:“真是白日做梦,你们即使混进了暹罗国的使团,也休想见到庆丰皇帝,皇帝陛下会接见使节白王子殿下,颁发册封的国书、金印赐给几件四爪龙袍作为礼物。但是你们跟团的小喽啰进皇宫的资格可能都没有吧,一进京就安排在四夷馆居住,能在鸿胪寺官员的陪同下逛一逛京城的街市就不错了。”

    弗朗科斯老jian巨猾的笑道:“你居然知道庆丰皇帝接见使团的细节,这些我都不清楚呢,竹小姐,你肯定不是普通的大明女子,我很期待你表明身份的那一天,那将是多么大的惊喜。所以穿上那件漂亮的裙子吧,就当是穿着盔甲去北大年王宫战斗,用事实来证明我值得在你身上付出那么多。”

    笑话!我亲爹是大明鸿胪寺的右少卿,这些东西我能不知道?沈今竹紧抿着唇,完了,这样下去,我的底细很快就能被这只老狐狸挖出来,便扯开话题问道:“弗朗科斯先生——”

    “朱诺。”弗朗科斯打断道:“你现在该叫我父亲。”

    “父——亲。”沈今竹艰难的吐出这个词,“父亲,您是动真格的要认我为女儿,把您的财产包括东印度公司的股份转给我?我总要回到大明的,这一切对我毫无意义。再说了,你不是还有个在伊顿公学读书的堂孙威廉吗,您真没有必要把毕生心血交给一个和您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的大明女子。”

    弗朗科斯说道:“所谓血脉,不过是延续精神和荣耀的一种方式而已。对我而言,事业的延续比血脉相传更重要,否则我为何要你杀掉科恩,只要对荷兰东印度公司有利,我可以把继承权交给任何人。我现在已经去信阿姆斯特丹的律师了,一切的徽章、签名、授权都已经做好,十七绅士不是傻瓜,我若不动真格,他们是不会相信的。”

    这个老疯子!沈今竹无法,只得照办,重新将自己打扮成了人偶娃娃,鲸鱼骨的束身衣真的如盔甲一样包裹躯体,碍事的鲸鱼骨裙撑如花蝴蝶般展开了翅膀,整个人就是一件易碎的花瓶。

    盛装打扮的沈今竹挽着穿着华丽晚礼服的弗朗科斯的胳膊照着镜子,弗朗科斯看着宽大照衣镜中的映像,笑道:“朱诺,其实仔细看看,我和你长的有些相似,准备好了吗,我们要去战斗了。”

    沈今竹微微一笑,说道:“是的,父亲。”

    两人登上了四轮马车,一路由雇佣兵护送着去了北大年的王宫,宴会上北大年国王介绍了新驸马林道乾,还一位暹罗国的大臣。

    一看见这两个人的面孔,沈今竹和弗朗科斯对视了一眼:这不就是中午在酒楼给我们解围的大明商人嘛!旁边的暹罗国大臣,居然就是吃着生鱼片的日本武士,叫做卫山长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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