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为君一舞凤倾歌
“姑娘要与我们花溪比试些什么？”徐娘开口问道。 挽今虽是琴技不错，但面对大家口中那个貌若天仙的花溪姑娘可能还胜负难定。再者说她也是真的不想将自己唯一不受凡尘俗世沾染、随心而奏的琴声在这乌烟瘴气的地方成为众人评头论足的东西。风倾歌便是风倾歌吧，这代价她一定会连本带利的从那人身上讨回来！ 她缓缓开口：“我幼时跟着乐师学过些舞蹈，那边与花溪姑娘比试舞技吧。” “别怪我没有告诉你，我们花溪最擅长的除了瑶琴，便是舞技。”徐娘眼中满是不屑，这小娃子也未免太自信了一些吧。 挽今笑了笑，点点头：“恩，我知道，谢谢徐mama。” ……见挽今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徐娘真的很想知道她是从哪里来的信心，恐怕到时候输的怎样屁滚尿流都不知道呢！不过这样也好，徐娘心中暗喜。如此一来，哪位俊俏的小生以后便是她醉仙阁的人了。徐娘都已经在心里开始默默盘算怎样把洛居正捧上醉仙阁的头牌小倌了…… 看着徐娘那掩饰不住的暗喜，在看看洛居正那比锅底还要黑上三分的脸色，挽今不禁抿了抿嘴角。若真是这样，只怕到时候徐娘这醉仙阁是怎么倒的都不知道。 “那便赶紧开始吧。”徐娘赶紧摇着她那粉嫩粉嫩的羽绒扇催促道。一想到这样一位秀色可餐的温润公子以后要是来了醉仙阁，那以后醉仙阁的前途简直不可估量啊。或许女有花溪，男有那温润公子，以后醉仙阁说不定还可以开启男女通吃的业务啊……一想到这里徐娘心里就止不住的一阵小兴奋。 挽今哭笑不得。 “你要不准备准备，去我们楼上把这身寒酸的衣服换了。省得日后有人说我徐娘胜之不武。”徐娘嫌弃的打量着挽今这一身粗布麻衣道。 “恩，那便有劳mama了。”挽今笑着道。随后跟着侍女去楼上换衣服。 其实…… 见挽今徐徐上楼的背影，徐娘不知怎的忽然生出些犹豫。其实这丫头笑起来也挺好看的，恍若东方破晓的温暖，也算的上是清丽无双。她有点后悔，早知道当初就说如果这丫头输了比试便要这兄妹两个卖身入她醉仙阁就好了。 不过这也不碍事。徐娘眼咕噜一转，心中已暗有筹划…… 丫鬟带挽今上了二楼，便将她领取醉仙阁里舞姬试衣的厢房内。巨大的梨花木雕成的衣柜门已开，里面的服饰琳琅满目直看的挽今目不暇接。 那丫鬟看着挽今的眼神里满是惋惜。她是花溪的贴身丫鬟翠儿，也不知道为什么花溪一定要让她下楼和徐娘说她要和这位姑娘比试。 翠儿本也是落魄人家的孩子，无奈被父亲卖入青楼。她比谁都懂得世态炎凉的悲哀，所以也不忍心看见挽今这样平凡人家的孩子受到这醉仙阁的刁难和设计。谁都知晓花溪的本事，这位姑娘要与她比试简直就是自寻死路。 她怕挽今一人招架不来这满房间的饰物，便开口问道：“这便是醉仙阁的试衣房了，姑娘需要奴婢帮您打扮打扮吗。” 挽今笑着对她摇摇头：“多谢，不必了。我自己来便好。” “好吧，那姑娘便在这里挑选吧，奴婢先去外面候着了。”翠儿叹了口气，盈盈退下。 “稍等。”挽今忽然出声叫住了她。 翠儿脚步一顿，转过头来疑惑的望着挽今。 “可以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吗？”挽今笑着问道，那笑仿佛如破晓般的温暖，像细细的羽毛般划过她的心口。 翠儿愣了愣，说道：“我叫翠儿，姑娘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只是想随便问一下。”挽今柔和的笑笑，“我想知道的是你原本的名字，可不是在这醉仙阁的称呼。” 原本的名字吗？ 翠儿也不知晓挽今为什么会突然这么问，她从前的事似乎都已是前尘之事，不想也罢，提起来也是徒增伤感。但既然见挽今问了，她也便老老实实的说了：“从小我娘便唤我雅雪。” “雅雪……”挽今默默的念了遍这个名字“很好听的名字。”她笑着对翠儿说道。原本刚见面就觉得雅雪和某一个人长得很像，也许是她多虑了。这世间长相相似的人何其多，或许仅仅只是巧合吧。 翠儿虽有些不解挽今的用意，但也只是点了点头便退下了。 面向那几乎占据半个房间的华丽衣橱，挽今伸出修长素白的手指，轻轻缓缓的划过每一件服饰，心中缓缓涌起思绪万千。 有多久了呢？ 恍惚还是昨天，又恍惚是上辈子。有多久没有穿过这些色彩绚丽、美艳张扬的舞服了呢？ 挽今抚着丝绸顺滑的衣料，眼眸中似暗流汹涌。 真荒唐。那年三国公会的场景还历历在目，真实的好似就在眼前，仿佛伸手便可倒转时光触摸。 那时她的父亲还是受万人膜拜的帝王，她的母亲仍是这世间最尊贵、最幸福、受天下所有女人欣羡的对象。而她，还是那个无忧无虑、偏安一隅只求岁月静好的灵黛公主。 原来最后美好的都是从前…… 挽今紧紧攥着手中那条天丝雪纺梨花裙。一条条的折痕，仿佛她心中一条条血淋淋的伤疤。 良久，她叹了叹，终是拿起那条天丝雪纺梨花裙，开始穿戴了起来。 她早已一无所有，现如今什么都已经不重要了。既然已经走在这条路上，便注定不能回头。即使这，是一条通往地狱的道路。 被残忍杖毙的那天她便发下重誓。用鲜血换取鲜血，用仇恨换取仇恨。她夏挽今费尽此生，必将向老天夺回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 素手不停，她快速穿好里衣，挑出衣橱内荷叶边的银丝腰带熟练缠好。 伸手将发簪取下，乌黑如绸缎般的秀发宛如瀑布般落下，她同样找了根素白的发带随意的将散发绑了起来，最后取了块面纱掩了半面脸。 一切准备完毕，挽今转头面向铜镜。看着镜中人那双同样散发着倔强光芒的眼睛，她勾唇笑了笑，凉薄的红唇平添了一丝魅惑。 这一曲凤倾歌，便要开始了…… ================================================================== 一股劲风从夜空袭过，醉仙阁的灯火霎时暗了下来。 挽今拖着长长的纯白梨花绣裙摆缓缓的走到舞台上，她抬头静静的失神望着从两旁观台上被婢女撒下的桃花瓣。 一片一片无奈飘落的花瓣宛如一滴滴滑下的血泪，就如她一般，永远也逃不开宿命的挣扎。 素白的天丝雪纺梨花裙在这黑暗中散发着柔和的华光，挽今看着台下众人纷纷的表情，不禁勾唇一笑。 真荒唐呢。娘，你说活着的人和死了的人，到底哪个更可笑？ 台下的人们依旧是与那年的三国公会一样带着各种不屑、鄙夷亦或是幸灾乐祸的种种表情，却已经仿佛隔了两个世界。 为什么会至死不悔呢？ 挽今缓缓抬起手，蓄势待发……又是一股劲风袭来，她站在高处，洁白的衣袖翻飞，滚滚而动仿佛九天而来的仙子。她淡淡的笑着，如琉璃般剔透的眸中却是一片冰冷。 人们渐渐安静了下来。 一曲凤倾歌，倾尽天下辛酸苦楚、爱恨离别。 挽今跟着曾经的感觉，虽着那劲风舞了起来。 为什么会至死不悔？母亲自刭沉湖前的话挽今参悟了这么多年可到现在仍是不能参透。她是这天下最尊贵的女人，曾拥有耀尽世间一切光华的金色长发，天下三千金丝不能媲其一分。 而到头来这样不堪的命运，到最后孤独伶仃飘零的生命。她为何还会在死前告诉挽今她仍是至死不悔呢？ 挽今笑，笑的苍凉。 凤歌一舞倾天下，而这代价却是以无尽的血与泪换来的。 一肌一容，尽态极妍。水袖轻扬，柔情化骨。挽今随着曾经的感觉翩然旋转，宛如一朵在冬日轻盈飘然的雪花，带着微微的凉意，直沁入心脾。所有人脸上的表情都愣了愣，许多还来不及收敛的讥笑毫无防备的僵在了脸上。 为了这一曲名动天下的舞蹈，她已经忘了当初的那个她是花了多少个日日夜夜，甚至不惜用针不停的扎着自己的手臂醒神，强迫着记下这精巧绝伦中的每一回柔媚的袖舞、每一次婀娜的转身、与那倾倒众生的一颦一笑。 别无所求，她做了这么多，只是单纯的为了那高位上的男人一笑。只是为了不要因为她而让大邑国失去颜面。 歌台暖响，春光融融。舞殿冷袖，风雨凄凄。 挽今柔若无骨的弯下柳腰，水袖轻抛，原先藏于腰间的白绫霎时向四周放出，宛如冬日瞬时绽放的天山雪莲，耀尽世间的光华！ 所有人忽然就在那么一瞬屏住了呼吸。 谁一颦一笑摇曳了星云，仿佛映今生翩若惊鸿影。 挽今纵情而舞的身影倒映在洛居正墨玉般的眸中。他眸光闪了闪，静静的站在扶栏旁，看着她。 凤倾一曲倾天下。刘挽今，没想到你竟是这样的身世。瞒的我好苦……洛居正的眸子渐渐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