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百年之约

    顾墨心神大凛，忙道：“恭喜周青前辈，重掌大阵！”

    “周青”愁容满面，那酷似账房先生的面容更是郁郁，叹道：“有何好恭喜的，新的阵灵没有诞生，我还不是要继续坚守此地。”

    这话说得顾墨有点毛骨悚然，心道你老人家把这话都点明了，我们还能好好聊天吗？

    接着他又想，我真不小心成了阵灵，哪能镇压住螭吻，恐怕螭吻立即被崩出来了，你现在起码以为自己是周青，还有自我，到那时，你就成了螭吻，祸害众生去了……

    “周青”道：“你不能怪我，自由之心，人皆有之，何况我还被困了千年。”

    顾墨能说什么，只好顺着对方意思，道：“不怪你，人之常情……”

    “不过……”顾墨又忍不住好奇问。“如果我真成了新的阵灵，你会怎么做？”

    “周青”道：“你成了新的阵灵，rou身自然空出来了，我夺舍你rou身，然后出去走走，当然，还不忘给你许个承诺，‘等我，我会回来救你的。’”

    如此深的怨念，顾墨刚刚平伏的鸡皮疙瘩不禁又重新冒出来了。

    “周青”叹道：“其实回想千年前，那样危急的情况下，不是你先祖顾仁隆成为阵灵，便是我成阵灵了，要不然凭何镇压螭吻？不过他是顾家的种子，我只能硬着头皮上了，既宣誓效忠顾家，总得尽一点忠义，总好过最后一起同归于尽……”

    “谢谢。”顾墨这声谢，不是为自己，而是为千年前的顾家。片言只字，也能捕获到周青曾经的那襟豪情。

    “周青”道：“可是，顾仁隆不该在大战事后斩断我那一段记忆，这让我这千年来总觉迷惘，几近崩溃……”

    顾墨面有难色，难以做出任何安慰，因为大战之中，周青糅合了螭吻的元根，成为了新的周青，那段记忆，是他自己斩去的……可千年下来，“周青”的怨念越来越深，斩去记忆一事，理所当然的认为是顾仁隆的手笔，只为了隐去那些最关键细节。“周青”经过千年演变，已慢慢演变出一个新的人格，与曾经豪情万丈的周青，想必已是大相径庭的两个人了。

    “周青”也没逼顾墨做出反应，反倒是继续自顾自的说下去：“我总担心这样下去，我迟早迷失，我将不再是我！这也是我急于脱身的原因……重说当年，我怀疑，你先祖顾仁隆使了什么手段，让螭吻糅合进了大阵之中，也将我糅合进了大阵之中，让镇龙天罡阵进入微妙的平衡之中……”

    “这也是为什么，我总感应不到所镇压那头成年螭吻的丝毫气息，毕竟，哪怕沉睡，多少也会有些许气息流露出来啊，它很可能已与大阵联合一体……”

    这话听得顾墨冷汗直冒，“周青”所怀疑的，与真相已经十分接近，不过“周青”没想到最关键之处：他既是阵灵，也是螭吻，当然感应不到脚下螭吻的存在，因为……你本身就是螭吻啊。

    “周青”又叹了口气，声音终于回复了最先的平和淡然：“地宫之上，来了一个妖族，很强大，正在轰击大阵，打算破阵而入，我感觉他是冲你而来，幸好大阵已经暂时修复完成，他一时三刻是进不来的。况且，这一方世界的多位人族强者，已经陆续到来……想必接下来，那妖族强者会被轰走，这里地宫也将现于人世，成为禁地，供这方世界的强者所研究。”

    顾墨不禁脸色一变，也不知这算是好事还是坏事。

    “周青”道：“总体而言，算是好事，他们定会感受到大阵中那一丝丝的螭吻气息，势必严阵以待，在外面也会布置另外的大阵来预防意外……哪怕将来一天，螭吻破阵而出，也将被一众强者围杀，能侥幸杀死，固然最好，就算杀不死，也能为你赢来逃跑的时间。”

    顾墨心中一暖，不禁问道：“那前辈你呢？”

    “多些人来陪伴，想必我不会这般寂寞，当然，我必须好好躲藏起来，免得成为重点研究的对象！”

    “周青”声音一顿，淡然转为郑重，又道：“不过顾家后人，你且听好，我也不知自己还能坚持多久，一股说不清的力量，正不断将我扯向迷失的深渊之中。如果我迷失了，等于阵灵失去了灵性，镇龙天罡阵会立即告破！所以，百年之内，你要么找来新的阵灵，取代我！要么，想办法杀死这头螭吻！再无别法了。”

    顾墨听得心中一沉，对于他而言，根本没有别的阵灵可以取代“周青”，那其实只有一个办法，就是杀死面前的“周青”！

    一头成年的螭吻，到底有多强大，顾墨不知道，但顾墨知道，先祖顾仁隆能创建九霄盟，抗住各方压力，扬名一方，那是何等境界？可是先祖联合周青，千年前禁术尽出，也无法杀死螭吻，只不过是勉强镇压……

    那么，百年内，自己要拥有胜于螭吻的实力，这可能性有多大呢？

    如此思索时，顾墨忽然一惊，因为他眼角的余光，竟看到主旗雪白的旗杆上，竟有一点扩散的黑点，犹如墨迹落于白布之上，分外触目惊心。

    他慌忙转头望去，旗杆却依旧雪白一片，难道先前余光所见，只是错觉？

    记得先祖在元念印记里说过，主旗旗杆雪白，那是周青的神念依旧为主导，如果变黑，那便是螭吻神念开始尝试争夺主导地位了。

    这般想时，又是一个小小的黑点扩散于旗杆一侧，但很快又渐渐散去。

    顾墨心中骇然，本能的往主旗方向靠去一步，离“周青”远一些。

    “周青”也不阻拦，道：“这就是为何我要定下百年之约，我确实坚持不了多久了。”

    他望着顾墨，模糊的声音之中，目光里尽是难以言喻的复杂。

    顾墨看到，又是一小片墨迹扩散在雪白旗杆上，面积远胜之前所见，淡去的速度也缓慢了起来。

    他苦涩道：“周青前辈，你是不是依然在想着，要是我能取代你成为新的阵灵，那该多好？”

    “周青”苦笑，权当默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