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教女
俗话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妓,妓不如偷。【】刘小猪在堂邑侯府偷了人,当时颇有些打馆陶公主脸面的刺激感,但被馆陶公主堵在宫门口,思及杨桃的提点之恩,自己先羞愧了,加之怕太皇太后抓着他的把柄说他荒唐,此时再看卫子夫,方才那种吸引他的魅力突然就大打折扣了。 故而,刘小猪在椒房殿与陈阿娇蜜里调油过了段日子,当是补偿。 杨桃则冷笑,刘小猪此举和卖身换权的人又有什么区别?送数名漂亮的良家子充盈宫闱,刘小猪果然就忘了卫子夫。 再说陈阿娇在宫中自然也有耳目,卫子夫进宫当日便知有这么个人儿,自是醋意大发,尤其是知道卫子夫与平阳公主、馆陶公主都有牵扯后,她甚是怨怪表姐和母亲,友情、亲情、爱情遭遇三重背叛,受到的打击很大,感染上风寒,因怕传染刘小猪,不许刘小猪探望,可后来听闻刘小猪在她生病期间与新入宫的良家子洞房花烛,连擢三位少使,阿娇心中刺痛,风寒可治,心病难医,连续卧榻数日,惊动杨桃入宫探望。 杨桃从那日离宫后,愤恨难平,暗中交代宫人稳住陈阿娇,把野史小言里总是怂恿陈阿娇责罚宫妃的宫女寻个借口打发了,采买挑选四个优秀但容貌平平的少年留下,年岁皆在十三岁到十六岁之间,把卖身契又还给他们,寻个理由送回家,奉送银子,只要求他们必须每天到一处隐蔽的学馆上课,修文学武,读儒家经典,通《孙子兵法》,精骑射刀枪。 杨桃好容易安排完这些未来的“帅才”,惊闻陈阿娇病重,匆匆入宫。 阿娇咳嗽着下地行礼,杨桃连忙搀扶住她,看她面有倔强之色,便知阿娇心中在怨她,微微叹口气说道:“阿娇,你我是母女,何必如此客气。” 陈阿娇从小被捧在手心里长大,任性惯了,闻言索性爬上榻,扭头不理会杨桃。 杨桃语重心长道:“阿娇,娘是为你好。陛下胸怀大志,我们家的恩情今日为陛下忌惮,来日陛下大展宏图,必成陛下之辱。你……” “彻儿不是那种人,娘,你信我,他是知恩图报的。”阿娇咳了声,急急打断杨桃的话。 杨桃眼眶忽然就热了,阿娇怕她因惧怕将来刘小猪杀她而废掉刘小猪,这个傻女孩! 都说刘小猪对陈阿娇有十几年的恩宠,其实这个算法是截止到陈阿娇被打入冷宫的那天,其实陈阿娇困长门之前,卫子夫已有十年的独宠,算起来,陈阿娇真正与刘小猪快乐的时光只有他们成亲前的青梅竹马与成亲后的两三年时光,而陈阿娇此时不过才是双十年华刚开的花骨朵,就已经“色衰爱弛”了。 杨桃怜爱地抚顺陈阿娇的头发,馆陶公主没少灌输让阿娇对刘小猪死心塌地的观念,导致陈阿娇从小维护刘小猪,甚至帮刘小猪在汉景帝和窦太后面前争宠,杨桃暗自把馆陶公主这个无良的娘骂了一万遍,口中却温柔道:“阿娇,别慌,娘扶持他登位,史官都有记载,陛下若不想冠名忘恩负义便不会要我的命,还要保证我一辈子荣华富贵。娘亲是担心你,这些年,娘看透了,天下乌鸦一般黑,男人没有一个不好色的,陛下反复伤你的心,若你看不开,这后半辈子有的苦吃。” 阿娇双眸湿润,鼻音浓重像是在哭:“陛下总有一天会知道我的好。所以娘,你不要再送美人给陛下了。” 杨桃苦笑道:“阿娇,你该长大了。宫中这些人是我们筛选过的,姿色普通,他尚且时常偷偷宠幸宫人,更别说外面万千世界,藏了多少美人。今天有卫子夫,明天有王子夫,后天还有李子夫,你能生气得过来么?” 阿娇流泪笑道:“那卫子夫到底有多美,值得彻儿带进宫来?”想象刘小猪左拥右抱,她又是恶心欲呕,又是心如刀绞。 杨桃擦去她的眼泪,说道:“陛下是骄傲之人,你越是挤兑他宠幸过的宫人,他越是觉得自己的威严受到挑战,反而越是让那宫人落到了他眼里。” 卫家崛起就是源于馆陶公主和陈阿娇数次欲杀卫子夫和卫青,中二期的刘小猪生就一颗逆反心,越级提拔卫青和加倍宠爱卫子夫,结果卫青一路飙升到领军大将,卫子夫连生四胎——至于野史小言里陈阿娇怎么阴险使计构陷卫子夫,那时陈阿娇高高在上俯瞰卫子夫这只蝼蚁,宁可直接杀了卫子夫,也不会让险恶脏了自己的心。 陈阿娇虽然倔强,但对馆陶公主却是言听计从,这一点让杨桃的很多计划都得以展开,包括不再给宫中侍寝的人喝去子汤,力求阿娇妒妇和悍妇的形象有所改变。 陈阿娇初时惊骇,不愿答应:“娘说过,这头胎必须是我生的……我不愿别人给彻儿生孩子,娘——” “阿娇,你又忘了,要叫彻儿陛下,”杨桃心疼,让陈阿娇压制本性非她本意,但天下之大,陈阿娇除了皇宫竟是没有容身之所,她从小娇生惯养,让她逃出宫,卸下一身荣华,她根本不能适应,“陛下正是血气方刚,若是别人先生子,你又无子嗣,你舅舅的元后薄氏正是因无子废后,前车之鉴,后车之师,阿娇你决不能走薄氏的老路!我思来想去,你暂且抱养个儿子,好赖是皇长子。等你生了儿子,又再说。” 陈阿娇这辈子都没孩子,不然杨桃哪敢说这种话,做这种保证。 陈阿娇埋头哭了一场,这一哭,心中郁气散发,隔两日风寒便痊愈了。 杨桃见陈阿娇虽然神思恍惚,但好歹听进去她的劝,略微放心,陪陈阿娇在宫中四下转悠,本是信步,不知不觉走到高美人的宫殿。 一美貌女子躲躲闪闪地站在柳树下与小黄门说话,那小黄门四下瞅了瞅,一溜烟跑了,女子蛾眉轻蹙,随后进入殿门。 陈阿娇一看那女子的脸,脸色微沉:“娘,这就是卫子夫吧。” 杨桃点头:“是的。” 陈阿娇却哽咽道:“果然长得很美,文静娴雅。” “文静娴雅只是表象,她敢以歌女之身爬到龙床上,哪里真是单纯之人。以色侍君罢了。”杨桃讽刺地笑了,汉武帝的任何女人都逃不过“色衰爱弛”四字,卫子夫不是例外。 陈阿娇微微垂头,神情忧伤。 如此站了片刻,卫子夫抱琴出来,朝与她们相反的方向而去,可以看出,她的头发是精心打理过的。 杨桃颦眉,问左右道:“陛下现在何处?” 答曰:“陛下在叠翠亭与殷容殷大人把酒言欢。” 卫子夫去的方向可不就是叠翠亭么? 陈阿娇嫉恨道:“娘,陛下竟瞒着我召卫子夫!” 杨桃无奈道:“我们且去瞧瞧。”又吩咐道:“去禀告高美人,卫氏私自出宫。不要提我。” 小黄门赶忙领命退下安排。 卫子夫在与叠翠亭一墙之隔的花园假山后坐定,琴声与歌声幽幽传出,充满哀怨,令闻者泣泪。 陈阿娇恍然大悟,顿觉羞愧误会了刘小猪,杨桃趁机说道:“宫人争宠有百般手段,这只是其一。阿娇啊,你在宫中还有几十年的岁月,见惯了也就稀松平常,且瞧着那些低贱的人用尽手段往上爬,你当看戏便是,千万不要正面责罚她们,越是给她们脸面,陛下越是拿她们当回事,她们自己也不知天高地厚了。你瞧着高美人的手段。”
陈阿娇垂首,肩膀轻轻颤抖,杨桃叹息一声。 高美人接到消息,匆忙赶来,直接摔断卫子夫的琴,卫子夫跪在地上挨了十几个耳光,脸颊高高肿起,嘴角渗出血丝,她半点怨恨不敢有,瑟瑟发抖地跪在地上。 殷容怂恿刘小猪来寻歌声,夸大其词称之为“仙乐”,正好见着这场面。 刘小猪皱眉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高美人虽然也是窦太后和馆陶公主的人,但素来知道分寸,所以他才把卫子夫放在高美人宫里。 当然,他不知道地上跪的是卫子夫。 高美人赔礼道:“惊扰陛下,请陛下恕罪。这是妾宫里新来的宫人,宫规未学好,竟在宫中弹唱哀乐,如此不详,是妾未能管教好,请陛下责罚。” 殷容眼中闪过疼惜,附耳道:“陛下,这女子的身影瞧着眼熟。”只要刘小猪看了卫子夫的脸,必会再宠卫子夫。 刘小猪定睛看地上的宫女,身姿婀娜窈窕,腰细臀圆,他咽了口唾沫,威严道:“抬起头来。” 卫子夫眼中噙泪,缓缓抬头,娇弱地唤了声:“陛下,子夫对陛下念念不忘,陛下可曾记得堂邑侯府的卫氏子夫?” 高美人噗嗤一笑,刘小猪厌恶地别过眼,怎么也不能把这个猪头脸与当时的惊鸿一瞥联系在一起。殷容惊骇瞪眼,转而愤怒地瞪向高美人。 刘小猪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卫子夫像风中的落叶,摇摇欲坠,深情呼唤:“陛下——”刘小猪走得更快了。 殷容叹口气道:“没想到高美人一介女流,下手忒狠,想当初那卫子夫艳光四射,怎就落得这般光景。” 刘小猪从此便也厌了高美人,但对卫子夫也有心理阴影。 高美人把卫子夫送回掖庭学规矩,恨卫子夫破坏她在皇帝心中温婉的形象,不仅不提让她回来的话,且命她住最差的房舍,吃最差的饭食,干最累的活。 杨桃听着系统提示进度达到30%,暗喜殷容的那一句提议实在妙极,口中趁机教育陈阿娇:“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卫子夫是陛下唯一从宫外带进宫的人,她早是宫妃们的眼中钉,不需要阿娇你出手,自有人对付她。阿娇,你知道陛下为什么没责罚高美人打他的女人么?” 陈阿娇摇摇头,杨桃说道:“自古出师须有名,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高美人嫉妒卫子夫美貌,依照她的地位直接把卫子夫打杀了也不是大事,但她却以规矩拿住卫子夫,名正言顺,陛下自然没有二话。阿娇是后-宫之首,母仪天下,你制定规矩,首先就要维护这规矩。” 阿娇若有所思地颔首:“娘,我明白了。”思索着杨桃的话,她身上的幽怨渐渐消散,仿佛看到的是个新天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