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廿三章 故人重逢

    一场半醉状态下的语言交锋，让李世明领略了上国人物的风采，下定了归顺大汤的决心。但政权之间的合作，总有一些绕不开的利益关系需要理顺，不是双方代表投缘就能解决的，虽然这种义气相投能为谈判提供有益的帮助。

    一番痛饮之后，宴会告一段落。三人用了些解酒之物，恢复了清醒，起身离席。李世明带路，领着秦伯钧、迟进雄来到外面的城墙上，开口问道：“伯钧兄，可知我今日招待你们，为何没有在淮南王宫设宴，而是选择了这个两百多年前的故垒吗？”

    秦伯钧道：“淮南王才华横溢，也是一方豪杰。但他在举国抗击匈奴外侮之时，为了一己私利，密谋反叛，危害社稷安定，终于自取灭亡。而安石公（谢安）于强敌压境，国家危难之关头，顾全大局，摈弃前嫌（桓冲之兄桓温生前大权独揽，桓氏东晋其他大族矛盾重重。淝水之战，谢安委任桓冲镇守荆州，使秦军无法从西线进攻），团结对外，终于取得淝水大捷，保全江山。兄弟弃淮南王宫而就此故垒，正是表示顾全大局，团结御侮之意。”

    李世明叹道：“是啊。方今天下各路反王，若论顺天应人，主动投诚，如我李世明者又有几人？我若为一己之私利，负隅顽抗，天下苍生又要多遭受几年的战乱之苦呢？为了天下苍生我决定归顺大汤，但我必须给部下的将士们一个交代。”

    迟进雄问道：“什么交代？”

    李世明道：“有两件事。第一，我向大汤称臣，需仿燕云王例，名分变，治权不变。江淮一带，凡我所辖之地，官员由我自行任免，军队归我指挥，土地赋税由我支配，朝廷不得干预。我归顺之后，三年不入朝，听调不听宣。作为对价，我奉大汤正朔，每年朝觐纳贡，执行朝廷政策法令，为朝廷治理地方，安抚百姓。官员如有作jian犯科者，可依国法处置，绝不偏袒！”迟进雄一怔，这李世明还真是个不吃亏的主，他所索取的，远比所给予的还多。他看了一眼秦伯钧，秦伯钧捻须点头，示意听他继续说下去。

    “那二呢？”

    “二，朝廷要委我以东南征伐大权。如今南汉刘崇义、吴王沈万军、越王郭子和、赣王林韶章等割据地方，时有来犯之意。归顺朝廷后，他们倘若对我动武，便是对大汤的侵犯。我有权采取自卫，反击来犯之敌，并见机将其彻底剪灭。朝廷若要讨伐这些反王，也必须由我江淮精锐充当主力。”

    “还有吗？”

    李世明道：“暂时就这两条。朝廷若能答应，我当献上土地籍册，以示归附。”

    迟进雄道：“不瞒李兄，你所呈两事，关乎朝廷大政方针，迟某不敢专擅。容我上奏，请陛下定夺。”

    李世明道：“当然。回去后，我会具本上呈皇帝陛下。在应允我这两个条件之前，我会维持现状，不会给朝廷添乱。”

    迟进雄道：“我这就动身回京，向圣上复命。”

    “不忙。”李世明道，“迟兄一路辛苦，伯钧兄也是久别重逢，都有一肚子的话要说。两位不妨在此盘桓几日。”

    秦伯钧道：“兄弟盛情，我等本不当推却。但心念前线战事，度日如年，还是尽快回去复命的好。”

    李世明道：“总得歇上一晚，让我尽尽地主之谊吧？另外，有位故人，想必迟兄也是很想见上一面的。”

    “很想见的故人？”迟进雄有些疑惑。

    李世明笑道：“我已派人打扫淮南王宫，作为我们三人的下榻之处。你到了便知。”

    三人下了城墙，一同来到炼丹谷中的淮南王宫。穆远亭、王雄诞带着十几个随从从里面迎出，对李世明施礼道：“宫中已打扫完毕，敬请主公与二位贵客驾临。”

    迟进雄乍见穆远亭，一种强烈的熟悉感就涌上心头。只是天色已晚，看不清楚。他努力睁大眼睛，细看之下，不由得大为震惊，失声叫道：“岳父大人！”一个箭步冲到穆远亭面前，纳头便拜，激动地说道，“十二年前长安一别，想杀小婿了！”

    “孝杰贤婿快快请起！”穆远亭老泪纵横，把住迟进雄的臂膀便往上拉，“你如今是大汤驸马，岂可对我一个布衣百姓下跪呢……”

    “孝事父母，天经地义。跟身份有什么关系？”迟进雄动情地问道，“不知岳父大人何以到了此处？”

    穆远亭道：“此事说来话长，一言难尽哪！”

    李世明上前道：“这里不是说话处。都到里面去吧，爱说多久说多久！伯钧兄，你我几年不见，今夜定要好好秉烛夜谈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