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龙颜震怒
八月下旬,长安太极宫。 “胡闹!简直反了她了!”一声雷鸣般的怒吼,和“啪”的一记摔物声,从天子日常批阅奏章的立政殿中传了出来,令侍候在外的内侍和宫卫们吓了一跳。太子段宇璜正要进来向父皇请安,一名千牛备身迎了上来,低声说道:“陛下又龙颜震怒了。殿下要奏事,千万不可刺激陛下。” 段宇璜急忙问道:“是河东战事不利吗?” 那人道:“卑职不知。但似乎和二公主有关。” “我知道了。你们分头前往尚书省、门下省和大理寺,把侍中景大人、左仆射高大人、尚书右丞刘大人还有元嘉公主找来。”段宇璜吩咐了那名千牛卫,径自走了进去。只见父皇正背着手,在室内大步走来走去。对父皇习性了如指掌的太子知道,父皇定然又遇上不顺心的事了。而且迈的步子越厉害,说明事情越严重。 “来人,传朕旨意,命千牛卫速速赶往河东,将二公主押解进京!” “父皇,婉妹她……出什么事了?” 段思廉气呼呼地道:“这个丫头,胆子是越来越大!河东出事,她不回来向朕禀报,却自己跑到河东,还滥用太尉职权,擅自调动军队抗击刘茂忠。不宣而调,这不是反了吗?” “父皇息怒,婉妹这么做,也许是前线情况紧急,不得不出此下策啊!” “你不用替她说话!”段思廉最反感的,就是儿子和长女为小女儿开脱。“什么情况紧急,不得不出此下策?朕看她是打了一场胜仗就得意忘形,天不怕地不怕,狂得没边了!河东的战局朕心里有数,还没到火烧眉毛,非得她越俎代庖的地步!” 段宇璜不说话了,只是一直垂首站立。段思廉继续发泄着自己的不满:“才二十岁就敢擅自调动地方上的军队,再年长几岁,还不知道变成什么样呢!别人夸她一句‘英主’,她这就迫不及待地要表现一下了?朕还没死呢!” 段宇璜这才明白,父皇发这么大的火,还是尉迟密那一句失言埋下的祸根。唉,自古功高盖主的大将往往被君主猜忌。想不到连皇室内部也不能免俗…… “你怎么不说话了?” 段宇璜叹道:“父皇都这么说了,儿臣又岂敢帮着婉妹说话?还是等群臣来了,再做分晓吧。” “你……”段思廉被儿子这么一招软磨,顿时没了使力处,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重新坐下。 “陛下。”侍中景廉、左仆射高文通、尚书右丞刘弘毅和元嘉公主杜君雁四人走了进来,小心翼翼地躬身见礼。段思廉见群臣来到,看了眼太子,知道这些人是他叫来的,这才缓了口气,斜着眼问道:“婉曦的事,你们都知道了吧?” 景廉道:“正是,陛下。臣等正为此事而来。” “那你们以为应当如何处置?” 侍中景廉奏道:“临阵斩将,于军不利。何况二公主身居太尉之职,总摄戎机,三军司命?如今北都(太原)危如累卵,于此时处置如此高级军队首脑,势必引发军心不宁。军心不宁,则北都不攻自破。又何以讨平刘贼?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刘弘毅道:“侍中大人所言甚是。二公主身负军国重任,河东有失,岂可不闻不问?如今刘茂忠大军攻破太原,又抢占雀鼠谷,深入河东腹地,诚可谓危急存亡之秋。当此情势,二公主以非常手段行非常之事,解救燃眉之急,虽然违制,但所为无不合情合理,当予豁免。” 左仆射高文通从怀中取出一份奏疏,道:“陛下,尚书省刚刚接到户部侍郎苏冰心的奏疏。二公主此行始末缘由,均已在其中言明,并请求陛下降诏追认,并赋予二公主讨贼权限。请陛下明断。”
段思廉接过奏疏看了一下,又问道:“卿以为如何?” 高文通道:“非常之时,需行非常之事,不可固执一道。本当如此处断,又何需讨论?”不愧是左仆射,高文通的话不多,但很精辟,没有长篇大论,直接说,这件事本来就该这么办,根本无需讨论,一点辩驳的余地都没有。 段思廉瞟向一直垂手侍立,一言不发的杜君雁,不用她开口,段思廉都知道她会怎么说,干脆就不问了。就在大家都这么认为的时候,杜君雁发话了,而且是言惊四座:“陛下,臣以为,处置之事,容当后议。但应尽早召其回京为上。” 段思廉很是意外,四位大臣中数她和段婉曦关系最硬,怎么却反倒主张召她回京?“卿试言之。” 杜君雁道:“刘茂忠挟胡自重,为患边关多年。此番倾其全部力量,远离巢xue,深入河东腹地,正是朝廷将其一举荡平之最佳时机。然而,彼蓄势已久,兵锋正锐,非一人之力所能抵挡。婉曦meimei孤身前往河东,虽可救一时之急,终非长久之策。须得及时派遣大将前往坐镇,接管前线指挥,替回婉曦meimei,与兵部尚书彭鼎辉一道,拟定平寇方略,然后以大军出击,方可毕其功于一役。” 段思廉赞许地点点头,道:“众卿之言皆善,君雁更是高瞻远瞩。传旨,拜右卫大将军卫孝节为河东道行军大总管,督帅右卫、右骁卫、右威卫主力出兵河东,会同尚书右仆射封一平,解救太原。着卫孝节轻装简从,先行赶赴前线,替婉曦回京,不得有误。” “臣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