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卅二章 东线剧变
在义父面前三方对质，薛施雨这才如梦方醒，所谓的突厥人史思，就是始毕可汗的长子，和阿史那咄必齐名的草原名将阿史那思摩。原来，朔方高开道败死，西秦薛岙、郝瑗相继亡故之后，突厥扶持两股势力共同阻挠大汤崛起的图谋被粉碎，始毕可汗决定调整同汤廷的关系，派长子阿史那思摩出使长安，缔结新的盟约，索要巨额岁贡。 阿史那思摩对此敲诈勒索之事不感兴趣，主要还靠副使乌雅力负责同汤廷谈判，自己却微服上街，见识长安风土人物，拜访当世名士。彭鼎辉作为汤军元老，昔日战场上的对手，阿史那思摩慕名已久，自然首当其冲。两人有共同的兴趣爱好，谈天说地，极为投契，聊了好几天。但薛施雨天天外出训练，连住宿都就近住在了苏冰心家中。直到那日阿史那思摩偶然上街，为贺兰山所难，才和薛施雨认识。 由于异姓的原因，加上薛施雨的刻意保密，阿史那思摩虽然觉得她父亲不一般，但却未作他想。同样，薛施雨只看出阿史那思摩是突厥人，但长安城有胡人来往，甚至身带重金也不足为奇，阿史那思摩又平易近人，虽然博学，也从来没有对他的身份想得太多。彭鼎辉对薛施雨有突厥朋友并不感到奇怪，及薛施雨提出要与朋友北上，为龙向风等弟兄借用马匹，彭鼎辉非常欣赏女儿的做法，也就没有过问太多，给她很大的自由，希望通过此行给她巨大锻炼。因此，这层窗户纸一直以来都蒙在鼓里。 彭鼎辉此番出来寻女也绝非偶然，因为他临时接受了一项重要任务。 事情还得从年初说起。就在汤军厉兵秣马准备再战西秦的同时，东线局势出现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宇文造极的十万大军在楚王李世明追杀下，被赶入魏公尉迟密势力范围内，并攻击黎阳仓以解决军粮问题。正在东都与王唯岳相持的尉迟密知道与宇文造极一战难免，为避免两线作战，主动向皇泰主史重简称臣，并“受命”攻击逆贼宇文造极。 正月十八，尉迟密率主力与宇文造极的大军决战于童山（今河南浚县西南）。经过惨烈的厮杀，宇文造极大军被歼灭大半，仅存三万余人，退往汲县。而魏军自身也遭到重创，主帅尉迟密甚至中箭落马，幸亏秦伯钧拼死救出，率领诸军奋力死战，方才转败为胜。然而魏军自身也死伤四万余人，十几员将领阵亡，元气大伤。当尉迟密准备回朝请功时，死敌王唯岳却发动政变，杀害亲魏的元文都等大臣，粉碎了尉迟密入主东都的美梦。尉迟密被迫退守金墉城以休整。 二月上旬，王唯岳趁魏军大战过后，元气尚未恢复的机会，挑选精兵两万余人，马二千多匹，屯兵通济渠南的孟县，并假设浮桥三座，进攻尉迟密。尉迟密十分恼怒，不听秦伯钧、徐骥等人的劝阻，留左元帅王成栋（即徐骥口中的王三哥）守金墉城，自率主力出偃师，迎战王唯岳。秦伯钧再次建议，避实击虚直捣洛阳，调动敌军于半路聚歼的计策；长史房彦藻建议以逸待劳，尉迟密都没有采纳，而选择了以“堂堂之师、正正之旗”打败王唯岳。 高傲、冲动令满腹韬略的尉迟密一错再错。王唯岳先发制人地打败了屯兵偃师的前锋大将单廷圭，并重创了前来驰援的程子谦和裴行俨部。魏军的士气受到了打击。随后，王唯岳利用魏军的轻敌之心，于十一夜挑选精骑二百，潜入邙山，埋伏于尉迟密大营附近的深涧中。次日拂晓，以大军猛攻疏于设防的魏军营地，并挑选相貌酷似尉迟密之人绑于高处，于酣战之际突施心理攻势，瓦解魏军士气。趁魏军大乱，二百精骑也对其大营发动突袭。接踵而来的打击，激化了魏军内部良莠混杂、人心不齐的深层次矛盾，魏军终于溃败，单廷圭、程子谦、裴行俨等十余员将领被俘，原邢军投降的将士也纷纷再次反水。尉迟密率残部万余退守洛口仓，企图杀个回马枪，反败为胜，却遭叛徒邴原真出卖，再次为王唯岳所败，最后只剩残兵数千，困守金墉城。秦伯钧力战突围，投奔镇守黎阳的徐骥所部。 邙山之败影响极其恶劣，不但十余万瓦岗军土崩瓦解，归顺尉迟密的许多郡县也纷纷叛降和独立。唯有秦伯钧、徐骥仍拥兵数万，准备增援主公。但尉迟密却因之前多次劝谏不听，以致兵败，不愿见二人，托房彦藻通知他们统领故地，径自率残部突围，渡河北上，绕道河东向汤廷投降。段思廉念同盟之谊，隆重接待了他，封为光禄卿、秦国公，赐府第安置。 尉迟密作为汤廷在东线的最强大盟友，他的失败令原本被步步压缩，十分狼狈的洛阳小朝廷重新恢复了生机。王唯岳趁热打铁，四处扩张，把河南大部重新收归囊中，并在接下来的半年里招降了鲁西贼帅袁郎和鄂西北的楚帝朱粲，重振声势，成为阻挡大汤东进，完成统一大业的一块绊脚石。 东线战略形势的恶化，令段思廉深感压力巨大。因此，他同杜君雁、彭鼎辉等人秘密磋商，准备尽快解决西秦问题。但段婉曦刚到高墌不久，尚未取得战场主动权。为了尽快解决西秦强敌，段思廉决定“釜底抽薪”，派彭鼎辉率军出甘南略秦州，效吕蒙取荆州之事，断敌后路，瓦解其军心。彭鼎辉受命后，决定在出师前把女儿入伍的事办妥。但眼看考核日近，薛施雨仍然杳无音信，彭鼎辉心下有些着急，担心她出了意外，便亲自带了薛施雨养大的双雕北上接应。如今见女儿安然无恙，如数带回马匹，还和突厥的阿史那思摩王子在一起，这才放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