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有朋自远方来
段婉曦等人于二月中辞别了瓦岗群雄之后,渡河北上,经河内、魏郡,于月底进入河北地面。这一路有徐天骐交待沿途的瓦岗军,一站站护送照应,虽然路途颠簸,饱经风霜,却相对安稳多了。看看将近界上,段婉曦答谢了护送的瓦岗军将士,打发他们先行回去复命,自己同段宗扬、杜君雁、苏冰心、侯世昌、燕无双、薛雨晴继续北行。 此时的河北,除了临近边塞的涿郡到云中一线仍为李艺所割据外,已全部为邢末三大反王之一的长乐王窦融所有。窦融是贝州漳南(今山东武城漳南镇)人,世代务农,曾任里长,尚豪侠,为乡里敬重。史元爽募兵伐辽东时,窦融在军中任二百人长。三征高丽的繁重徭役令河北百姓流离失所、贫困交加,引起了窦融强烈的义愤,遂抗拒东征,并助同县人孙安祖率数百人逃入漳南东境高鸡泊,举兵反邢。后来孙安祖被义军张金称攻杀,窦融全家人也被邢军杀害,被迫率部众二百人转投清河人高士达部。到大业十二年,高士达在邢太仆杨义臣率领的官军剿杀下也兵败身死。窦融收拢义军残部,继续作战,不久便大破杨义臣所部军队,次年又在河间一带的七里井大败邢军名将、左骁卫大将军薛士雄部,基本上歼灭了河北的邢军主力。同年,窦融正式称王,号为长乐,一年之内,河北中南部所有郡县都归其所有。 大业十三年,瓦岗军在李深的率领下,屡破官军,横扫中原,威逼洛阳,众多反王纷纷称臣依附。窦融虽不称臣,但为了减少树敌,也遣使致书,拥立李深为天下义军的盟主。李深乐得窦融帮他摆平河北,确保侧翼安全,也给予善意答复,承认长乐国的地位,结为兄弟之邦。窦融遂命人在邯郸筑万春宫,同时全面推行州县制,改武安郡为洺州,迁都于此。他先后吸纳了河北当地不少寒门庶族的士人,组成自己的文官集团,听取其建议,按照规范模式组阁置官“定朝仪制律令”;又以身垂范,厉行节俭,劝课农桑,鼓励生产,一时间境内民心稳定,治安良好,“境内无盗,商旅野宿”,成为乱世中少有的人间乐土。 段婉曦一行来到洺州,见沿途百姓衣食无缺,虽不及太原繁华,却是十分淳朴和谐。粮食布匹等生活物资虽然简陋,却也自给自足。苏冰心不由得称赞道:“早闻长乐王仁厚豪侠,爱民如子,今见其治下安居乐业,官民无犯,果然大仁大义,名不虚传。” 段婉曦也道:“此等豪杰,正是我辈中人。目下父亲举事,正要广结善缘。我等何不顺道拜谒,结此盟好,以为强援?” 杜君雁道:“甚好。可留世昌、无双、雨妹在此照看行李马匹,我三人与承范兄亲往走一遭。”商量停当,便让找人问了王宫所在,段婉曦与杜君雁、苏冰心、段宗扬四人步行,取路投万春宫来。原来窦融平素亲民,也受建筑水平所限,虽然称王建宫,却没有与居民隔离,直接在洺州原有官署的基础上改扩建,名为王宫,实际上不过一个大的衙门。为了倾听民声,他还在宫门口设有黄门官值班,凡有士民上书言事、申诉求见等事,都当场受理,通报答复。 当下段婉曦四人来到宫门前,递上名帖,作礼道:“太原段氏门下穆清等人,特来拜会长乐王。相烦通报则个。” “诸位稍候,容某通报。”黄门官接了话,拿着名帖转身入宫。不一会儿,一名衣着朴素的中年文人带着两个仆从,快步迎了出来,向段婉曦四人作礼问道:“下官齐善行有礼。来者可是太原段氏门下?” 段婉曦四人举手回礼,自报家门:“段氏门下穆清、段宗扬、杜氏君雁、苏氏冰心,素闻长乐王仁侠之名,特来拜谒。” 齐善行道:“大王出征在外,朝中现由下官与王后主事。诸位有事面见大王,尚请稍候半月。” 段婉曦道:“深感相国盛情,只是我等归期有限,恐难相候。大王既有不便,得与相国、王后一晤,亦足慰生平之愿。” 齐善行欣然应道:“承蒙厚爱,且请宫中叙话。”说罢命人报与王后,自己领着段婉曦四人,一直来到招待宾客的宣室之中,请四人入座奉茶,另外安排便宴,接风洗尘。四人留意观察周边,虽是王宫之中,但从房屋装潢到器具陈设,无不简朴大方;用来招待的也多是粗粮淡酒,普通菜肴,与长安、洛阳、太原等地宫廷的华丽铺张大不相同,心中暗自钦佩,这个长乐王,真是朴素之人。 又过片刻,齐善行从外头领了一位四十多岁、裙布钗荆的中年妇人进来,对段婉曦等人介绍:“敝王后曹氏,闻知诸位到访,特来相见。” 段婉曦四人连忙作礼,依次自报家门。曹氏一一回礼,说道:“贵客远来不易,多有怠慢。粗茶淡饭,不成敬意。”
段婉曦道:“行路之人,风餐露宿,习以为常。蒙王后赐见款待,不胜感激。王后不必见外。” 双方略一答礼,互请上座。曹氏、齐善行和段婉曦各敬了一盏酒,曹氏动问道:“乡野之人,孤陋寡闻。不知诸位到访,有何见教?” 段婉曦道:“方今天下干戈四起,生灵苦于战乱。我主汤国公素怀济世安民之志,决意揭竿举事,拯救苍生于水火。久慕长乐王仁义爱民,实乃志同道合之人。若蒙不弃,愿结两家盟好,联合瓦岗义士,除暴安良,匡扶社稷。” 曹氏闻言,喜形于色,脱口便想答应,但一瞥眼见齐善行给她递眼色,又微微摇了摇头,只得改口道:“如此大事,妇道人家不敢擅自做主。相国以为如何?” 齐善行道:“此等大事,须待大王回宫计议。结盟之事,未审汤公知否?” 这确实是自己心血来潮自作主张的想法,段婉曦正觉难以启齿,苏冰心已经替她回答了:“我等因与瓦岗群雄京师犯事,潜出关东,归途受阻,被迫取道贵地。见此乐土,遂生结纳之心,并非主公授意。但愿从中牵引,结此良缘,使两家和衷共济,深为幸事。”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齐善行道,“汤公若有此意,可修书通好。大王仁义,必有善报。” “正是。”曹氏也道,“若得交好汤公,不唯大王多一强援,河北军民亦得安生。妾于大王面前,必当转达诸位美意。” 段婉曦大喜道:“甚感二位相助之德,我等返回太原,定竭诚进言,玉成此事。” 双方相互表达了善意,把盏相敬。酒酣之际,又各自诉说生平快事,越聊越投机。段婉曦也不再伪装,将自己的真实身份和盘托出。曹王后也是一位女中豪杰,知道了段婉曦、杜君雁、苏冰心智斗权jian、反出潼关等轰轰烈烈的壮举,更加来劲,推杯换盏,不亦乐乎。正应了那句酒逢知己千杯少,双方豪杰惺惺相惜,尽欢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