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3.祝氏
汉建安五年二月下旬,钟繇兖州,将雒阳之行细细禀曹cao,帐中得共闻的郭嘉、荀彧、荀攸、陈群、刘晔、辛毗等亦是震惊难信,久久无言。 邓季虽逆世而行,这般行事却称得上大公无私,无论怎么说,流传开去对曹cao、对天下诸侯都是不利。 司州如此分权,获利的并非一家一族,兖州世家豪族要保住现有特权,就完全不可能再去转投司州,董昭道:“司州之制当秘而勿宣于民!” 这反应与袁绍属下完全一样,曹cao沉默良久,才叹道:“此事待吾禀于天子!” 士民若得知司州新制度,恐怕天下诸侯都要被鄙视、嘲笑,但诸侯之上,邓季称帝、立新制之事,受影响最大、最为憎恨的应该还是大汉皇室。 曹cao把此事禀告给天子,天子自被逼册封秦王以来的种种怒火顿时就得到转移国贼邓季行此举,若广为流传开来,他自家做了圣人,却在天下人面前将四百年的汉室权柄羞辱得简直无立锥之地,让他这汉天子如何不恨意滔天? 让汉天子如何还有复兴汉室之机? 这一比较下来,曹贼犹可恕,还是邓贼更可恨。 之后的行事与袁绍完全一样,曹cao也让麾下广传邓季逆贼欲改汉称帝、另立新朝之事,至于这新的元国行什么制度,无可奉告。 国贼邓季已经要立国,汉臣们的争斗也不能停下。二月底的时候,河北之军已开始动攻势,陈琳受命书檄文遍传于天下,尽数曹cao之罪,袁绍打出清君侧的旗帜,先令长子袁谭自青州领兵一万攻入北海郡。 谷成四野中农夫忙碌,这几日官寺事少,却轻松许多。 晌食之后,料今日已再无事。祝奥才从家中出来,顺溜着街道往城南行去。 那株老榆树旁边的宅门前,有名妇人在门前撒糠喂鸡,看到祝奥。“咕咕咕”地开始唤鸡。 祝奥看她一眼,举步入宅内。 里间正堂的门也是掩上的,祝奥走过去,推开门,里面几个人顿时都站起来笑迎:“公成来也!” 祝奥点头。先向主位上老者招呼:“九叔!” 老者“嗯”了一声,问祝奥:“今日可有郭将军之信?” 祝奥摇头:“不知雒阳城中议何事,郭将军竟十余日未归,若归,必至谷成!人未至,亦无信至。” 老者轻叹口气:“祝氏非庶民,河南非我等可久居之所,只恨族中竟再无杰才出,多年积蓄亦尽失于黑山,独投兖州必不受重待。难得入品为世家。必得郭将军所携,方有转机!” 房中有人插言:“雒阳在东,唯恐郭将军不谷成顾我等,得机自奔兖州去也!” 又有人持反对意见:“郭将军甚重公成,当不至于如此。” 别人的话祝奥如同未闻,瞄一眼屋中带着巴结目光的众人,有些不屑,只是恭敬地对主位上的老者道:“郭将军若东投,当不至于弃我而去!只不知雒阳有何事,使延误至今!” 祝氏原本只是并州的小族而已。然而祖上善经营,导致土地越买越多,族中富得流油,族人们之前贪图享受的多。肯学真本事的没几个。黑山贼乱劫夺去大半家财,随郭援南下奔司州的二十多户人家,除祝奥得官谷成县令外,只另有一人被选为邻县河南县的县吏,其余卒兵、夫子尽没得人能入选,前后差距实如此之大。族人们自然失落,失了部曲、佃农,细皮嫩rou的族人们在司州又受不得农事之苦。 对这些只指望依附他人得富贵的族人,祝奥也无什么好感,祝氏祖上并无高官显贵,现在又只有自家一个勉强能撑住场面的人物,族人便能依附郭援东投兖州,得曹孟德授家品,最多也只是最低的九品。曹孟德的九品法是看人才贡献的,若下一代再无人才出,又必滑落失品,不知他们都期待些什么。 不过家大于国,想想早些年独享的族中资源,想想只能担任小小县令的不得意,祝奥也不想在司州久居,郭援本就是他劝说之后,才下定决心要离开的。一 族人们聚在九叔家,就是为等祝奥的消息,既然未得郭援之信,商议什么都做不得准,屋中几人闲聊几句话,就准备散场。 不过外面喂鸡的妇人“咕咕咕”地又出声唤鸡,老者耳朵甚好,开口道:“想是公道至矣!” 也有可能是外人来,堂中众人都闭口不再说话。过一小会,又一人推开里堂房门入内,果然是祝纪祝公道。 他就是祝氏族中祝奥外另一位被选用的,不过面试时,治政上不如祝奥,只勉强选为文吏,分在邻县河南县为用。 祝纪家已搬到河南县,不在谷成,想是今日河南县官寺中事情也不多,又或轮他沐休,倒能得过来。 祝纪进来,屋里几人也与他打招呼,不过比起之前对祝奥,态度已经冷淡几分,毕竟在以往的认知中,县令只是小官,县吏就更是贱职了,祝纪又和郭援攀不上关系。 族人如此,对祝奥来说,祝纪已算族中少有能帮上忙的,不似那些个只能坐吃等死的废柴,倒比别人要热情些。 祝纪先向主位上的老者行了礼,再与众兄弟辈见礼毕,最后才问:“郭将军可有信至?” 众人齐摇头,祝纪皱眉,冲祝奥道:“兄为县令,可探得雒阳有何大事?关中太守、将军若,必经河南县,愚弟于彼处,今尚未见一人西还!” 祝奥解释道:“不知!然昔日于并州,郭将军诸事皆依我之谋而行,我于他处尚可称得用,将军若欲东投,必不忘我,便不亲自谷成,亦当有信至。公道勿急,只于河南安心就职,勿使事泄,行前我自遣人唤你。” 祝纪此来也是为打探消息。得知郭援十几日未归,祝奥也不知情,怕明早官寺中有事,他还要赶河南县去。 祝纪正准备离开。门外妇人突然又“咕咕咕”地唤起鸡来。 今日倒巧,老是在要散场时来人,只是族中人少,关键的几个已全在九叔屋中,这下都猜不到再来什么人。 九叔只恐是外人。急令众人:“噤声!” 来人气喘吁吁地推开门,祝氏众人才齐放下心来,认得那是祝奥次子,才九岁。 家中倒是知道自己出门往九叔家来,只是一般不会来寻,祝奥疑问道:“何事?” 他儿子急声道:“父亲,郭将军至家中也!” 听这一声,祝氏众人齐兴奋地起身:“果真?” 不待祝奥孩儿再答,九叔立即开口:“公成归家去,待得郭将军之意。无论早晚,皆来告我!” 族中有人觉得难等待:“不如我等同去!” 老者怒瞪,骂道:“蠢材!岂不知人多眼杂?此时若泄,危及郭将军也,其岂喜见人多?”
骂住那人,九叔再想一想,又对祝纪道:“公道同去即可!” 小小县吏还比这些族中要人受重视,留下的祝氏人等都很不满,祝奥父子、祝纪已出门而去。 待到祝奥家,郭援果然与亲卫十余人在院中等着。他满面红光,看到祝奥归家,不顾旁人,一把拉过他:“公成!” 祝奥不知他为何这么激动。街道上可见院中情形,郭援亲卫们亦在,不是能说话的地方,先指祝纪含糊介绍:“此我族弟,亦欲随将军!” 介绍完,就想拉郭援进厅内说话。不想郭援扯脱手,道:“某此身只为邓公之臣,不复弃离也!无需入内室!” 祝奥、祝纪目瞪口呆中,郭援指院中枣树下道:“树下凉爽,就于此说话!” 扯着族兄弟二人移到枣树下,将雒阳议事内容一一说出。 晌食之后,正是一天活计做完的闲暇时间,谷成街道上人来人往的,很多人都听到本县县令家院内不时传出“不信有此事”、“此言当真”等高声的惊叹和疑问。 待郭援前后述说完雒阳十几天内生的事情,天已尽墨。 郭援再道:“得遇此当世先贤,实万幸也!某已于邓公座前坦言阿舅相招之事,立誓永不相叛!只公成之事未告,此为友之义也,祝氏去离或可自决。” 说完,郭援就请辞:“主公定于六月初一登基,不日当传天下,某辖区为三辅要冲,恐人滋事,不敢久离不归。既已誓死效主,公事当先,告辞也!” 竟是急冲冲就出门,要赶夜路离开了。 郭援离去,祝奥、祝纪犹如在梦中,面面相觑,尚难信他之前言语的万一。 好一会后,祝奥才拍腿道:“郭将军不再往东!公道,吾等往告九叔,请族**商行止!” 说着话,祝奥奔出院门,才现祝纪还在原地呆,急呼:“公道,行!” 祝纪怔怔看着他,直到祝奥急得跺脚,方才开口:“兄且去与九叔、族人共议行止,某河南县中也,郭将军所言数日便当知真伪,若其真,兄等离时请勿再告我,可自去。就此请别!” 说完又如郭援一般,出祝奥家门,踏月而去。 郭援、祝纪突然都如此,只留祝奥一个人在家门口呆。 少了郭援提携,这祝氏家族最终还是不敢冒着风险离开。 雒阳议事完毕后,各地文武归自家辖区,向下广传大元的新制,先令各县功民各归家,准备投选乡老。 两州上下闻讯震动,未多久,天下尽得知邓贼已欲称帝自立,无数尚心怀汉室的士民又破口大骂。 偏将军段煨离雒阳武关后,荐博学者董遇出仕。 注:祝奥史上有名无字,祝公道有字无名,故祝奥字、祝公道名皆作者杜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