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秦氏离开祠堂没多久,请来为老爷子做公德的法师已经过来设道场,老爷子的儿女孙辈按横纵序列排在天井中,等候法师命令。樂文小說| 白鑫很自然地站到了梅清身边。梅大表兄还不知道发生过什么事情,见白鑫脸色难看,以为他极其伤心难过,遂亲切地拉着他的手附耳轻语:“阿鑫别怕!” 梅大表兄一如既往地温柔体贴、懂得照顾弟妹们。白鑫注视着他,小声询问:“大表兄,你有心上人吗?有喜欢的人吗?” 梅清傻眼,哭笑不得地回答道:“你才多大点呢,就打听这些。待会前面说要做什么,你只管跟着我做就是!” 白鑫仔细瞧了梅清的眼睛,清清亮亮没有遮遮掩掩,便知道了答案。不过,他再次确认道:“大表兄的意思是,大表嫂还没出现,对吧?” “是是是,”梅清伸手撸了一把白鑫的头发,“小人一个便这般爱打听,以后少跟那些爱嚼舌根的人来往,看把你给带歪了!表兄我只管想法子挣钱就是,其他大事有我阿姆看着呢。” 这说的是他还是单身动物了。因此,白鑫暗自放下心来。 前排的白其敏见大儿子和白鑫相处颇为亲密,不禁皱眉。小妹白其梅把刚才的事情都跟他说了,他自然知道自家阿姆有多固执:早年因着良弟白其君怀了孩子又坚持不打掉,以至于遭人唾骂无人愿娶;结果君君生下阿鑫后却去世了,阿姆不知有多恨他,他能顺利活下来全因老爷子护着;而今,老爷子也走了,傅氏不知为何要针对他,还提到阿姆去年差点出事;然而外人不知,作为儿子的自己还能不晓得吗,那个时候阿鑫之所以上山没能回来,阿姆应该做了什么事情;没想到阿姆一回来就出事,若是没有阿福二福预先闹腾,使得阿姆避过灾祸,怕是不大好了!之后阿鑫在动荡不安的山里过了好几天、竟然能平安归来!——倒真像是傅氏所说的阿鑫克亲人……这么一想,阿姆会相信也是情理中的,便是自家兄弟meimei几人也是半信半疑、不敢不信。 白其敏见白鑫还肯跟大儿子亲热,暗暗叹息,感慨道:阿鑫倒是纯良,能离开阿姆,也不晓得对他是好是坏,但愿他将来在长家能顺遂。 底下这些人各有心思,上面的法师可不管。一应道具摆放好来,法师与两位徒弟穿戴上法袍,便开始念念有词,每念一段,朝各方跪拜,同时命下面的白家家眷照做。 白鑫还有心思认真听法师念经诵咒,可惜根本听不出来到底都念了什么词句。 做法式积公德从傍晚一直持续到第二日清早。中间有停下来让人吃饭喝水稍作歇息,毕竟法师也扛不住毫不停歇地念经做法。丧礼上的饭菜有一点点荤腥是供来帮忙的亲戚享用的,作为丧者家眷必须食素,便是诵经的师父也沾不得荤腥酒类以免玷污经文。 几个年纪小的孩子熬不到半夜,大人们把他们放到休息室中睡去了。梅清叫白鑫也进去,白鑫不肯,他自觉身体好不会累着,更何况为了老爷子,他熬个夜又算什么事呢?!倒是令旁边的几个长辈颇为感动。 到了清晨,法式结束,提前休息过的白其梅、秦简、梅子源三人来接管这里,其余人等纷纷去睡觉。只睡了一两个时辰便又起来了。上午有手艺人过来为老爷子糊纸人纸房子,花花绿绿的摆在祠堂门口,吸引好多村民来观看。 祠堂里面,法师一面做法,一面令人给老爷子盖棺。郑氏受不住,扑到棺材上哀声哭诉,傅氏江氏白其梅纷纷哭倒在地,白其敏抽泣着扶住郑氏软塌塌的身子,不过小妹白其梅比老人家身子还差些,被其夫秦简早早地搀扶着。跪在后面的白鑫直愣愣地看着棺盖渐渐封上,身边的梅清和秦霜平同时转头看他,一个小声催促道:“阿鑫!快哭出声!大声嚎!”另一个直接掐着他的手悄悄说:“哭出来!” 白鑫前世也是农村出来的,自然知道,这丧礼上越是哭得厉害,越叫人看得起;只管自己一个人偷偷掉泪,旁人不清楚则会认为此人没孝心不孝顺等等。死生为大,俗语说死者已矣,往事如过眼云烟,再抓着从前恩怨不放,是为不仁。当然,事情没发生在自己身上,这些话听着皆有道理。假如今日躺在里面的是傅氏,白鑫必定不会跪在这里更不用说哭丧。而此时,他跪的是老爷子,伤心难过皆为真情,不过他的性情内敛了些才没有声响。 待白鑫发出哭声,梅清秦霜平二人才放开他。 盖棺完毕,法师令白家亲属继续哭丧,他则带着两个徒弟手舞足蹈跳来转去,念着外人听不懂的词、做着旁人看不明白的招式。吉时一到,便有八位壮汉前面各四位合力抬起棺柩出了祠堂大门,白鑫被梅清拉着紧随其后来到祠堂门口,又是一通叩天拜地,接着才跟着棺柩一路往山头去。扛花圈、抬幡的开道,后面是披麻戴孝的白老大与白老二,分别捧着牌位香炉,两边有敲锣打鼓鸣奏哀乐的乐师;再来便是八人合抬的棺柩。一条长绳的一端绑在棺木上,另一端落在后面。白家亲属左右并排而行手中抓着长绳,后面紧跟着关系亲近的亲戚、朋友同样虚抓着绳子。 长长的队伍一路延伸到山上东西村的坟地。坟已挖好,碑已立;待法师再做一番法式,便下坟盖土,尘埃落定。给老爷子坟头烧完纸钱,还得回去祠堂把纸人纸房以及老爷子生前衣物烧给他。白鑫表示要留下来多待一会,梅清不太放心地叮嘱他:“别待太久啊,早点回去!” 白鑫点头,坐在新坟前发着呆。直到阿金从突然钻出来冲他嘶嘶叫着。白鑫伸手对着它竖起的脑袋弹了一下,“说人话。” 这不是难为蛇吗,气愤的阿金一个弹跳咬住白鑫的手,狠狠舔了一大口血便再次消失了。 白鑫转动着眼珠子望着阿金消失的方向出神。不多时他便下山了。 白安全老爷子下了葬,村里人还在说着“白老爷子会选日子,他走的第二天便是吉日宜下葬,不必等个三五七天,叫子孙白费银钱”、同时傅氏大闹一场的闲话刚刚传开,马上又从白家传出——赶在老爷子头七之时要将白鑫送入长家当童夫!一时之间,闻者无不好奇。有好事者专门去问了白家人:“白鑫才十岁呢,就把他赶出去啊?还是在你们家老爷子刚走的时候?而且是入赘别家?” 心情十分愉快的傅氏跑出来,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向耳朵凑过来的村民们说:“这也是我家老爷子的遗言,,他心疼白鑫日后没人照顾。你们也晓得,我家阿姆年纪大了现在能管好自己便不错了,家里呢宝元他小两口忙着照顾两个孩子,我们分家搬出来又哪里管得上他。干脆让他找个合心意的人家结亲,不过阿鑫自己偷偷看上了长家的孩子,然而他家是只娶不嫁的。” 听众纷纷表示惊奇,原来长家招赘是真的,白鑫跟长家真有不好说出口的关系。 “我闹秦娘子可不正是为着阿鑫吗,我也是好意,怕秦娘子不是真心看上他,不肯让他和长流水成亲呢!”傅氏说得很是伤心,不认识她的人见了,还都以为她对白鑫有多么关心呢!“我家跟长家仔细商议过,秦娘子同意了,两个孩子早些相处的话,对阿鑫也是好事,就没等三年孝期,也让老爷子高兴!” 白卫强的细君白氏躲在来白家凑热闹的村民身后,听到傅氏的话,便在心里呲笑:这傅娘子真当别人都是傻的啊,这种话也就骗骗没见过市面或者新嫁过来的小君。一想到自己偷听到的消息,白氏不禁得意地笑出声。
边上有人看着白氏奇怪地问她:“白娘子,你有什么可乐的?” “怎么了?”又有人跟着问。 白氏这边距离傅氏不远,傅氏见是她,脸上摆出笑来:“我们家阿鑫能有今日,还得感谢白娘子你告诉我的事情呢!”然而心里却警惕着白氏。 果然,白氏冲她呸了一下,“我不过是想你们管好自家孩子,哪里想到你们竟然直接把人卖掉了!” “什么?卖掉谁啦?”看客立即兴奋地追问。 不等傅氏回应呢,白氏便道出真相:“就是白鑫啊,把白鑫卖给了长家,可笑的是付钱的是白鑫他自己!哈哈哈!” “你个臭不要脸的!谁卖孩子了?!谁卖孩子了?!说这种话小心你嘴巴烂掉!”傅氏怒不可言便要冲过来抓白氏,可惜中间隔着的好几人看热闹不嫌麻烦的村民们纷纷拦住她,还一个劲起哄叫白氏赶紧说说怎么回事。 白氏愈发得意,故作怜悯地说道:“可怜白鑫小小年纪,被自家大伯母记恨,便使坏把他入赘到别人家里,还霸占了他辛辛苦苦挣来的银子!”白氏停顿一下欣赏了一番傅氏的脸色,才说出重头戏:“各位想必很想知道,白鑫为何遭惹傅娘子记恨吧。那是因为啊,傅娘子她家小女白宝花偷了人家白鑫的银子,结果被当场抓住!但是呢,白宝花不承认啊,这一不小心抢银子的过程中就被白鑫给非礼了摸了胸!” 傅氏一瞬间红牛附体,趁围观的人在接受这个消息的空隙,撞开人群,抓住白氏的头发又打又撕的,“我叫你放屁!叫你乱讲!我家阿花根本没这回事!” “啊!——”白氏疼极,一爪子对着傅氏的脸抓了下去,“臭婆娘!要不是被我说着了,你会这么生气!你竟然敢打我!看我不撕烂你的脸!” 一时两人站成一团,围观的见不像样,赶紧想法子分开两人。却又听白氏大声叫道:“要不是你家阿花偷白鑫的银钱不仅被抓到还没了清白,你会这么急着赶他出门还只许他身为一个汉子嫁人?你家阿花你以为是什么好货色吗!小小年纪就懂得勾引人,还看上好几个哦,不信你去问问你们外家的梅清!去问问你家阿花是不是有勾引他!哈哈哈,可惜人家看不上!” 傅氏闻言,几欲昏倒。同样狼狈不堪的白氏对旁人喊道:“你们可要看好自家小子啊,别等哪会被傅娘子的乖乖女儿黏上了,拉手贴身还是小事,真睡上了看你们是不是要把她娶回去呢~!” “你胡说!阿花根本不是你说的那样!去年我们家得罪过你,你才这样污蔑我们的!大家别听她放屁!”傅氏被打击得回不过神来,反击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有人不忍心,为她说话:“傅娘子的孩子才多大,也没怎么见到她出现啊,不能是这样的吧。” 却有人说:“我有好几次看到她去梅家,就她一人,其他姊妹从来没跟着一起去的。” 白氏见傅氏又要扑过来,连忙躲在一人身后,恶狠狠地放言道:“你们家阿花早就没了清白,看谁愿意娶她!”说完她立刻跑了,生怕傅氏再来追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