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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廿七章(05)回眸毕竟云峰杳

    青罗将手里正在看着的名册放了下来,摇了摇头道,“我瞧着这并不像是假的。你只瞧着她前后言语,想必都能对应的上。不过半个时辰,她就算再老谋深算,断然不能造出这样好的一个谎来。何况还有一个缘故,”青罗顿了顿,才道,“我方才告诉她,若是她把自己知道的都交待出来,我就保静儿周全,若是她不肯,或者说了一半句的假话,这个孙女儿她就留不住了。”

    怀慕一惊道,“静儿?我记得你和我说起静儿还活着的时候,跟我说起,除了葛氏和你我,再没有别的人知道的。”青罗道,“正是因为如此,才能问她一个措手不及。你仔细想想,静儿总是她的孙女儿,她当日因为对母妃恨极了,这才要这个孩子一死让母妃心死。如今母妃都已经死了,这孩子却还活着,她如何真忍心再害死她一次?我方才就和她赌了这一回,你应允了她不杀大哥,我应允了她保住隽儿,大嫂子是死是活她是不会在意的,唯一的一个软肋,就是这个孩子了。”

    怀慕点头道,“你说的自然不错。只是她糊涂,母妃那样心疼静儿,她又不过只是个女儿,你又怎么会真对她怎么样呢?”青罗笑道,“这就是关心则乱了。何况她又怎么敢赌这一回呢?她本就是个狠心的人,在她眼里,我未必就不是一个狠心的人呢。既然如此,她岂敢和我赌呢。这一个赌局,从一开始她就输定了,而我手里的筹码,不过就是信她心里还有那么一点情。她如今什么都没有,所有的不过就是保留了许多年的这些秘密,用来换自己孙女儿的性命,也算是值了。”

    怀慕笑道,“你心思倒是深,原本把静儿送了出去,也只是你我的善心罢了,却不想还有这样的用处。”青罗道,“我也是见了她的模样,才想起这法子的。我想她也一直在等着咱们有求于她,才好把心里这些事都卖出个好价钱。我猜她知道自己是断然不会有什么活路的,所求的不过是大哥和隽儿的事情,等着你气消了些有求于他,又知道你和大哥之间到底亲如手足,如今又是隽儿的父亲,顺水推舟,总有回旋余地。只是我忽然提起了静儿,她这想了快一年的话,也就只好咽回去了。”

    二人正说着话,忽然听得一声帘子响,深月急匆匆走了进来。怀慕皱了眉头道,“不是说谁也不许进来么?”深月忙道,“方才有人来回话,绮云轩里的安氏死了。”怀慕和青罗二人都是一惊,怀慕便对青罗道,“你去瞧瞧,我还有别的去处。”青罗瞥了一眼书案上的东西,点点头就往外走。深月揭起帘子,青罗只觉得忽然一阵风从裙边略过,竟然吹得那书案上散乱的纸页四散飘落。青罗一惊正要俯身去捡,怀慕却摇摇头。青罗会意,跟着深月就先出去了。

    青罗走到了廊子里头,才发觉外头原本湿润易逝的雪,已渐渐积了起来。茶梅深碧色的叶子上头落上了薄薄一层,愈发显得寒翠逼人。楼下蜿蜒的水流像是蒙上了一层雾气,原本清澈见底,此时却像是百尺深潭。青罗紧了紧身上的斗篷,因是正月初一,穿的是大红色的羽缎,在这白雪世界里愈发醒目。

    青罗便对深月道,“先别忙着去绮云轩,到底是丧事,按礼虽然不用咱们守着,穿着这个去却也不合适。我先往青欢堂里去换身衣裳,你也别跟着我去,给王爷也收拾一身素服出来,或者要用的。”深月点头,却道,“王妃去也就罢了,王爷哪里肯去?别说穿着素服去了。”青罗摇头道,“王爷自然不会到那里去的,是有别的用处呢。你只管备着就是了,不必多问。”

    深月道,“这个容易。”又道,“不知安氏这消息可要告诉府里?姑娘们那里不说也就罢了,彤华轩和春绿庭两下里,按礼是该去送一送的。”青罗冷冷一笑道,“到了这时候,你还以为她是个活人,是这府里的侧妃不成?自然不用按着什么规矩办了。更何况在世人心里,她早就是个死人了。就算我让她们去送,她们也未必肯,未必敢呢。既然叫彼此都觉得难堪,还叫王爷瞧着心里不痛快,不如不去罢了。”

    深月又问道,“那王妃的意思,这丧事却要如何是好?”青罗想了想道,“本来没有人知道的事情,悄无声息地办了也就是了。等我去瞧一眼回来,你带几个心腹的人,把她送出去,找一个清净少人的地方埋了就罢了。她如今是个什么样子,以后就还会是什么样子,是生是死,永远也不会被任何人知道。”

    深月冷笑道,“她那样恶毒,前后害死了两位先太妃,能有这样结局已经是王爷和王妃行善了。若是换了别人,只怕丢在乱葬岗子上也嫌不够呢。”青罗闻言却又想了想道,“大公子和大奶奶现在在何处,你可知道?”深月一怔,点头道,“知道。当日大公子被送到南边,王爷就是派我去给长郡主说的。”青罗道,“既然如此,你找个妥当人,把安氏葬到那附近的一个隐蔽处就是了。再给里头送一身孝服进去,好歹让大公子送一送母亲。若是王爷问起来,就说是我的意思。”

    深月冷声道,“王妃忒好心。”青罗道,“王爷今日心里了结了一件事,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也未必不觉得可怜呢。”深月道,“她还可怜?若不是她,哪有这么多的是非。”青罗却摇头道,“哪里说得是她呢?可怜的是大公子。她死了也就死了,大公子却是和王爷一起长大的手足同胞。虽然争了这么些年,却仍旧是血脉至亲,如今赢都赢了,王爷是个面冷心热的人,未必不觉得他和自己同病相怜,多半是不忍心叫大公子和他自己一样,连母亲的死也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