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尸骨无存
雾气弥漫了柳梢坟头,将那满脸泪水的姑娘氤氲其中。火红的身影微微颤着,好似承受了巨大的苦痛,连柳条都随着她的颤而颤,惨淡地落下许多黄叶儿。 “不肖女柳春酿,向柳氏列祖列宗,认罪!” 春酿跪拜而下,给坟头里埋的家人磕了个极响的头,便弯了脊背俯身窝在湿滑的地面上,再不能起来。十指狠狠地抓着地面,抓出十道泥痕,泪水汹涌而出,顺着眼窝,滴落在地上,将原就湿滑的泥土地越发的湿了。 “爹,我错了……”她不该淘气不听话,不该总背地里骂爹爹专横讨厌,不该故意惹爹爹生气。 罪之一——不孝! “jiejie,我错了……”jiejie是这世上最最温柔可亲的女子,为了照顾父亲和meimei,立志终身不嫁,白白蹉跎了二十多年大好年华。可是,她作为meimei,享尽了jiejie的照拂,却又对jiejie心怀嫉妒,连jiejie好容易守来的未婚夫婿也动起了歪念头。回想当年,jiejie其实早看出了她的小心思,却没有恼她、怨她、怒她,仍旧是用自个儿的性命,换得她一线生机! 罪之二——不悌! “二叔,宣弟,柳妈,小芊……春酿对不住你们……” 二叔那样疼她,每每出远门回来,都要给她带好吃好玩的东西回来;宣弟那样可爱,每次她被爹爹罚跪,宣弟便偷偷带了糕点塞给她;柳妈在柳家五十多年,就像奶奶一样慈爱;小芊是她打小儿的丫鬟,亦是玩伴,不知替她罚写了多少回字帖…… 原本安宁幸福的家,就这样。被她的无知和嫉妒,碾碎成粉! 罪之三——不仁,不义! 春酿哭得越发惨烈,又是磕头又是捶地,整个一暴走泪人儿。忽然,她止了哭号,猛地跪直了身子。杏仁眼水润润的。却透着一股子坚决:“爹,jiejie,蔡庸已死。咱们现只余蔺环这一个仇家。他所犯的罪孽,万死难恕,待我搅得他灰飞烟灭,便来陪你们!” 呦呵。这姑娘是看破红尘,预备着自裁了。 九明媚挂在枝头。正琢磨着这事儿,便觉耳根子一暖,那湿溜溜舌头的便舔了过来。她一个回旋掌,给身后那偷香小人一击重击。怎奈他一个闪身,紫影灵活地窜上了更上方的柳枝。 风千霁身板子恁的高大壮实,却灵活得如同小兽。柳树枝本就柔韧。稍稍一扯,便垂弯下来。他双腿一勾。便让柳枝缠了个结实,身子却倒吊而下,铺展了满头黑发,一张风流俊脸儿直贴上媚儿的软嫩小脸。 一上一下,四目相接,笑容荡漾开去,好似点燃的星火,炸开了心门儿。 “柳春酿怕是决意自裁了,媚儿预备着如何?是否需些助力?” 他神识传音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好听,让她的小心脏立时酥酥麻麻的,跟吞了半麻袋花椒似的。明媚原还想恼他几句,听了这妙声儿,只眨了眨凤眼儿,笑道:“她想死,死了便是。左不过耗点儿法力,化骨成媚一会子。” “她若再想自裁……” “如锦之事,不会复现。” “媚儿既这般自信,我便拭目以待。” 九明媚莞尔一笑,伸了指头在他脑门儿一点,将这倒挂柳条的漂亮男人荡到一边儿去了。 树下土疙瘩前头,春酿已将蔺环的身子翻转过来,凝聚了束袖上的片片素梅。梅瓣莹莹闪光,飘飞凝聚成一道光圈,瞧着漂亮,用着也贼漂亮。 “呸呸,酿儿……呸……”蔺环满脸血泥,惊惧至极,不住地往外吐掉嘴里的泥土,好容易能说出话来,“酿儿别杀我!我错了,我错了,我道歉,我我我……我请罪!我罪大恶极,我我我……看在咱们从前的情分,看在……看在我和冬蕴几日夫妻的情分上,她她她……她心好,肯定会原谅我的!酿儿,酿儿,你也……” 他扭曲着身子,不住地往后挪动,惊恐得已然语无伦次,成了只大结巴猴。 春酿噙着泪,唇角微微勾起,似是在笑。 蔺环瞧见了希望,忙也跟着笑了,却是比哭着还丑陋:“酿儿还是原谅我了,是不是?酿儿……”
他后头的话再没能吐出半句。 素梅片片,光圈刷刷,如无数密密麻麻的刀片,掠过他的脸、他的颈、他的躯干、他的四肢百骸,一刀一刀割裂、粉碎、撕破。不肖片刻,他的皮rou已被削光,只剩下血糊糊的rou躯干。然则这凌迟并未结束,直至rou躯干连同骨架子一并残碎成地上的血沫子,直至他那飘悠悠的魂魄碎成了血色的光点儿,直至片片素梅被血染成殷红…… 这才是真真正正的尸骨无存! 春酿放下施术的手,将身上的火红袍子脱下,叠得整整齐齐,端端正正地摆放在木碑前:“九姑娘,您的大恩大德,春酿来世结草衔环,必将报之!” 说罢,杏仁眼儿瞧中了坟墓旁最近最粗壮的一棵柳树,来了个小助跑,一脑瓜子撞了上去。唔,这姑娘的劲头儿挺大,自裁的决心亦足得很,这般粗壮的柳树都让她撞了个颤悠悠,扑簌簌撞下了好些柳叶儿,连上头挂着的俩人儿都险些撞掉了下来。 九明媚顿时汗颜,自个儿这准徒儿啥死法不选,竟是“撞树而死”,他日记入天界史册,真真儿丢光了她的老脸。叹,叹,叹! 树下的姑娘终于闭了杏仁儿眼,没了呼吸,没了脉搏,眼角滑下最后一滴泪。那泪滴隐约泛着殷红的光点,从脸颊滑落而下,没入层层叠叠的柳叶之中。 九明媚甩了柳枝,轻巧跃下,并起两指点住春酿的额头。只见莹白光亮汇聚眉心,将正欲脱离身躯的魂魄生生憋了回去。 九明媚弯下腰来,跪在地上,小屁股撅了老高,一片叶一片叶的翻找。上回在鹤鸣山的山洞里将发发落下了,得了好一通埋怨,这会子可不能将弯弯也漏了去。哪怕柳叶再多再厚,翻上个几天几夜,也得翻出那滴血泪来。 “媚儿这曲线,果然……”风千霁也从树上飘下来,瞄了一眼她的小屁股,“优雅。”(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