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节
然冒出一个古怪的问题。【】 于而龙望着女儿那张玉兰花似的漂亮面孔,心中那个朦胧的影子隐隐约约:“我承认,确实是又陌生、又熟悉。” “爸爸,也许更难使你点头了,一个右派家庭,还不够,马上又要有一个海外关系。” “啊我想本来应该是他。” “现在,我需要你说一句话,爸爸” 于莲望着他,那双像芦花一样明亮的眼睛里,流露出热烈的、期待的、盼望着给予肯定答复的神情。和三十多年前,沼泽地里那扇形灌木林前,她生母的眼光一样,只是多一丝诡谲狡黠。她接着说下去:“爸爸,假如他跟我一样,也是结过婚又离了婚的呢”难题放在了做父亲的面前,他愣住了。 在人们的脑海里,存在着多少有形或无形的禁令啊那些别人设置的,自己套上的精神枷锁,重重地束缚住自己。既不敢对“正确”说声“是”,也不敢对“错误”道声“非”。哦,好比蜗牛一样,背在心灵上的硬壳实在太厚太重了,以致在那样明亮的眼光面前,都不敢正视,只好连忙缩回到自己的壳里去躲着。 但是,于莲像她生母那样,突然间爆破地冲出来一句没头没脑的话:“爸爸,你知道什么叫私奔吗如果你不答应的话” “你有那个胆量吗” 画家的脸色倏变,葡萄架下那宣判的场面又出现在她眼前,但经过一连串生活上的不幸折磨以后,更加珍惜那可贵的真正爱情,可不能轻易地抛舍和割弃了。于是立刻和她父亲摆出了一副决斗的架势。但是,她无论如何没想到,那个双鬓斑白的老游击队长脸上,出现了一股天不怕地不怕的神气,他说:“莲莲,如果你认为你所做的一切,都是正确的话,你就谁也不要管地走你的路” “爸爸”于莲扑了上去。 然而三十多年前,当他还叫于二龙的时候,对于那个第一次剪掉了辫子的女战士所提出的问题,却缺乏回答的勇气啊 现在,他已经回忆不出在沼泽地的雨天里,对芦花那热烈期待的眼光,到底在思想里转过多少弯子,因为她本应是他的嫂子,因为母亲临终时的遗言因为他哥是个太老实的可怜人因为游击队员和乡亲们的非议因为不成文婚约的束缚因为芦花一定要自作主张以致本来应该回答的话,到了嘴边,成了不伦不类的回答:“要大龙哥走,你就留着;要大龙哥不走,你就离开” “你说什么”芦花盯着他。 “到滨海支队,或者去抗大分校学习” “你去吗”那双亮得出奇的眸子凝视着。 “我”于二龙嗫嚅地说不出话来。 他有时自嘲地想过:孔夫子的书不曾读过一本,可自己身上孔夫子的气味倒很浓。为什么把老房子的家抄得一塌糊涂而不敢非议为什么关在优待室里受罪而不越狱逃走为什么对一连串的迫害逆来顺受为什么不敢大声说那是鹿,而不是马为什么不能像年轻人,把鲜血洒在广场上为什么不能杀人,像那老红军赵亮说过的那样 是的,他缺乏突破精神上禁区的力量。但是,芦花比他在爱情上要大胆得多,解放得多,敢于讲出她心里的话。 “大龙哥走也好,留也好,跟我有什么关系他是他,我是我”说着说着像决堤的水流,止不住地涌了出来:“二龙,咱俩生在一块,死在一堆。我对你实说了吧,你到哪儿,我跟到哪儿,我是你的。二龙,从我见你的那一天起,我心里就跟定你了。咱俩不分开,永生永世不分开。你不要折磨你自己,也不要折磨我了。我把心里话,多少年的心里话,全说给你,我” 如果不是一顶土黄色的战斗帽,在不远处的草丛中移动,她一定还会接着说下去,尽管她不是石湖土生土长起来的,但也终于像船家姑娘那样,大胆地表露自己的情感。 “咦你看”芦花吃惊地掩住嘴,指给他看那个缓缓移动的目标,由于是雨天,帽子的颜色变深了。起先,于而龙以为是一只斑鸠或者鹁鸪,但是在石湖,野禽多的那年准是丰收年,多得会自己落进饭锅里来;然而到了灾荒年,想寻一只做药引子都不得,猎人的肚子饿得咕咕叫,哪来味美的下酒物糟糕他们终于像一句谚语说的:“盼什么,没什么;怕什么,来什么。”认出来那是日本鬼子带着披巾的战斗帽,而且不止一顶。仅是他们能够看见,浮在草丛上的,数了一下,就有二十多个鬼子,正沿着他们走过的路,在沼泽地猫着腰潜行。 敌人怎么获知开会的秘密 哦可怕的不堪想象的后果 现在,两位空降下来的游击队长,坐在沼泽地里一块簇生着野慈菇的土墩上小憩,那亮蓝色的花有着诱人的美,仿佛使岛屿似的土墩周围,成了充满神奇色彩的幻景世界。 走累了,需要歇一歇,但停下来,小咬和蠓虫的sao扰更加厉害了。 江海挥舞着野蒿,轰赶着:“真的,想起来了,二龙,你们俩怎么打响第一枪的” “哦第一枪可我们俩谁也不曾带枪。大久保是个狡猾的家伙,你跟他打过交道,了解他的性格。我估计他命令过,不许有一点声响,以免惊动我们那些开会的同志;他肯定要尽可能地接近目标,以便一网打尽。因为他那时是占绝对优势的强者,根本不存在畏惧之心,撒开大网捞捕在石湖四周活动的**,那是再好不过的机会了。” “到底也没查出谁泄漏了会议秘密” “历史有时是一笔糊涂账” “你们不是认为他极有可能吗”江海伸出了两个指头。 “现在看起来,被他骗了,他妈的挖坟,把大伙搞糊涂了。那家伙太会演戏,我们也年轻幼稚” “今天敢说自己聪明了么” “至少,十年来我认识得出,凡是搞极左的,背后都隐藏着一颗不可告人的邪恶之心。” “反正他在滨海搞土改,是左得可怕的,天怒人怨,甚至闹了海啸,群众都说是天报应。” “报应落在我们头上,江海,你我都受到惩罚啦” “于是你俩成了向组织发出报警信号的告密者,成了掩护同志们撤退的叛徒。”江海笑了。 “那些专案组的酷吏们,也觉得情理不通,说不过去,为什么我们要夺鬼子的枪发出警告历史的真相就是,当时我和芦花犯愁了,既赶不到鬼子大队以前去通知他们散开,也找不到武器能牵制住敌人。可是,必须让同志们知道处境的险恶。芦花悄悄说,只有夺枪一条道好走,枪一响,整个沼泽地都能听到。可两个人,赤手空拳,去撩拨大队的日本鬼子,不是明摆着送死么总算幸运,天保佑,一顶帽子浮在草丛上不动了,真是天赐良机。我一分钟也不迟疑地,像蛇一样,拨开半人高的蒲草钻过去。出敌不意是获胜之道,但是这个稍为离开队列远了一点的鬼子,倒是我一生中rou搏过的最凶恶的对手。你信不信,江海,老鬼子要比后来的日本兵能打仗些,武士道精神要强烈一点。” “但三光政策可是后来有的。” “不奇怪,越是趋向没落,精神上要比**死亡得早。但那是个重量级的日本鬼子,起码有八十公斤重,他不喊也不叫,而是笑吟吟地跟我在草丛里厮打着。他是准备解手的当口,被我一阵飓风似的袭击撞倒在地,未曾系好的裤子,挺碍他的手脚,我暂时占了上风。但是当他不顾一切,赤条条地跟我rou搏的时候,他那公牛似的体力,和我吃不饱的肚子,形成鲜明的对比。我把他按在泥里,他很轻易地一扭身子就翻过来,而他把我压在底下,那沉重的身躯,那毛茸茸的腿,像一头熊那样,很难摆脱开。他把我揿在水里,居然还能腾出一只手来掐我的脖子,打算连掐带淹闷死我在淤泥里。” “啊他不咋呼他的同伴” “也许是他太小看我,要不就是我猜测的,大久保有过命令。 我哪能等着让他结果我,总算一把抓到了他的腿,真该死,那些泥水滑得我无法给他留下致命的伤害。看样子,我是逃脱不了死亡的命运,因为那虾夷人的脸上,渐渐升起一种残酷的笑,一种杀人的快意。我喊芦花,但是喊不出声,喉咙快被他掐断了。” 江海说:“咱们这一辈子死的回数也太多了。” “阎王爷都讨厌我们这些人。死不了啦芦花冲过去,她也是手无寸铁,只好和他撕掳着。他很快辨别出是个女的,龇着白牙色情地笑了,举起那钵头大的拳头,朝我脸上猛击过来。很明显,想把我击昏,好去捉拿芦花。但是,芦花像只灵巧的山猫,跳到一边,抠起一大块淤泥,朝他脸上砸过去,命中率那个高哟,准准地糊住了他的眼睛鼻子,我就势翻过身来,把他重又压倒。” “结果呢” “二比一,当然我们占了优势,那个鬼子就赤条条地来,又赤条条地去了。芦花直到这个时候,才看到那趴着的死尸,是光着个大屁股的,便别转脸去,叫我拿枪快走。” 江海回忆:“接着,我们在船舱里开会的同志,听到你们朝天放的三枪” 砰,砰,砰 三声清脆的枪响,毫无疑问,是一种信号,船舱里一阵sao乱,越是在处境恶劣的时候,人的心弦也绷得越紧。有的人赶紧拔出枪,倒霉的是,不知谁紧张得过了度,枪走了火,乒地一声,子弹从舱顶穿了个窟窿钻了出去。 江海闭上眼,喃喃自语:“原谅我们吧,每个人都有穿开裆裤的时期。” 这样一声枪响,给在另一个方向埋伏下的人马,把目标完全暴露了。王经宇的情报来源可能只告诉他,要在沼泽地里开个会,但具体地点未必掌握,现在等于向他们打了个招呼:“来吧,我们**在这儿猫着呢”王经宇率领他的保安团,配合大久保,两路夹攻包抄而来。 会议只好到此结束,中心县委的领导同志和赵亮商讨对策,又开碰头会。唉,会议啊,会议已经成了可怕的灾难啦江海苦笑着,他是在场亲眼看到那些害死人的形式主义,还开哪门子会 当机立断,时间就是生命呵 总算作出了决定,大部分同志往东撤,肯定发来信号的地方,有自己人接应,而赵亮带着警卫班抵挡冲过来的保安团。 大久保是个卓有经验的老手,他不像刚当上保安团长的王经宇那样轻狂浮躁,刚握点权柄的暴发户,免不掉那种技痒之感,总要跃跃欲试的。过去十年里,这样的新贵是屡见不鲜的了但大久保仍旧不动声色地张开网,等待着自己游进来的鱼儿。 江海现在已经记不清楚那场混战的各个细节,就仿佛同时做着好几个梦一样,乱糟糟地纠结在脑海里。 那些县委领导同志,两位游击队长都记不起姓甚名谁了,或者早就见马克思去了。不过在他们印象里,似乎是书生意气多些。 当那草丛里,突然呀的一声,站起来一片杀气腾腾的鬼子,呼啸着,像龙卷风一样杀将过来。这时,腹背受击,已经无法组织有效的抵抗,只好发出这样的命令:“各自想办法突围冲出去吧” 他妈的,难道除了逃命,就找不到别的法子了么打蒙了,没有任何思想准备,仓猝上阵,一不想缴械投降,二不想马革裹尸,只好跑掉了事。 江海他们几个人,在鬼子的重重围困之中,厮杀、滚打、rou搏、拚命,连他自己也不清楚怎么爬钉山,滚刀板地冲出来的。战争中最容易出现奇迹的了沼泽地呵他永远也忘不了的沼泽地啊有时候不由得绝望地想,纵使逃脱鬼子的手,也挣扎不出陷阱似的酱缸,好几次踩进泥塘里,再也爬不出来,而且每动弹一下,就深陷一点。倘若不是伙伴们扯下大把蒲草苇子伸过来拽他,就活活地埋葬在沼泽地里了。于是,这位初到石湖的滨海人聪明了,再落到这种危险的境地,赶紧四肢平摊卧在淤泥上,像爬行动物一样,慢慢蠕动。也顾不得那些该死的蚂蟥,像活蛆似的涌来;因为子弹在头顶上飞着,手榴弹在身边爆炸,那是比蚂蟥还性命交关的东西。不过,沼泽地倒是很公平的,蚂蟥照样纠缠住鬼子不放,他们每追来一步,都要付出巨大代价,甚至可以听到他们蹲下来摘蚂蟥时,气得直骂“八格牙路”的声音。那些草丛曾经掩藏过鬼子,使他们隐蔽行军接近目标,现在,倒转来帮江海的忙了,大地像母鸡的翅膀,护卫着游击队员,使他们不受老鹰的伤害。 所以在历经死亡的途程以后,拨开草丛,忽然看见于二龙和芦花的时候,那张自己人的面孔,哦,该是多么亲切和温暖啊哦,不但活着,而且得救了。
“二龙”江海扑在了他的怀里。 芦花问:“别的同志呢他们” “快,二龙,去救同志们吧县委领导同志还陷在包围圈里,赵亮跟保安团接上火,看样子危险,快带你们支队的人去解围吧” “我们支队”于二龙凄苦地一笑。 “人呢你们的人马呢”随后又冲过来的同志问:“你们不是发信号,掩护我们来的吗” “就我们两个人,也是来参加会的。” 有人顿脚蛖了一声:“赵亮他们非完不可。” 芦花走到江海跟前,威武地:“给我武器” “干什么你想死么”江海护住自己腰间的匣枪,不是舍不得给她,而是不愿意她跳进那似乎在燃烧着的一片火海里。 “给我枪” “你有几条命” “一条命,就不找他们去啦走”她一摆头,向于二龙说。 “你们疯啦”不光江海,那些活着冲出来的同志,也跳起来拦阻:“去不得,那是无谓的牺牲,回来,给我回来。” 江海横住胳膊挡着:“站住,不许去” 于二龙说:“不行,那儿有我们支队的同志,我得去跟他们一块战斗”他脱身甩开了江海的手臂,快步冲了出去。 江海转身抓住芦花不放。 “松开我,你听见吗把枪给我,让我去” “不行”江海不撒手。 她几乎是吼了,那样子威严可怕,每当她发脾气,脸上的血色一下全消失了,白得吓人,眼里闪出凶狠逼人的光芒:“放开手”她指着在草丛里一隐一现的于二龙,正飞快地朝枪声响得最激烈的地方奔去。不容江海考虑,转过来,用脚使劲绊他一跤,趁机下了他的匣枪:“我不能让二龙一个人去送命,不论生死,也在一块” 那几乎是不可抗拒的,江海无可奈何地爬起。但是,等她走开,便狠狠地骂开了;不知是骂自己,还是骂芦花:“混蛋,你就后悔去吧” 她很快消失在一片草莽之中,只听得鬼子的机枪,随她一路扫射过去,不大一会儿,她那披着蓑衣的身影,在远处出现了一下,江海听到他自己那把匣枪清脆的响声,毫无疑问,她同敌人交上手了。 江海叹息着:她是个女人么不,她是一尊杀人不眨眼的战神。 “我不晓得那些暴发户怎么自圆其说的,世界上有这样的叛徒和告密者吗可非让我证实这件事的审判者说什么,你猜” “说我是一种精神上忏悔和自赎。”于而龙揣测着。 “弗洛伊德的心理学”他又补充一句。 于而龙哈哈大笑,吓得那些鼓眼睛蛤蟆都蹦到水里去。“是他和那位编辑想出来的,虽然躲在幕后,嘴脸看不出来,那些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小贵族想不出这一套的。” “怪不得,怪不得” 江海那时在公路工程段当小工,从事政治经济学里所说的那种简单劳动,背填路的石头,一天劳动九小时。在累得腰直不起来差点咳血的时候,实在缺乏幽默感,但还是忍不住说:“那阵儿于而龙不信上帝,决不会忏悔的。” “他是因为把亲嫂子搞到手,遮人耳目,耍了点把戏而已”那些满天飞的专案人员提审江海时这样解释。 江海真想给那个外调人一拳,心里骂着:“你敢拿生命去玩那样的把戏么”但他却伸不出手,虽然没有脚镣手铐,但那些年,却有一根无形的绳索束缚住,甚至那位和他一起背石头的老红军,走过两万五千里的人哪,也只得气鼓鼓地别转脸去。 于而龙站了起来,独自沿着一条不大的河浜,向前溜达,因为他终于辨认出,这里再往前走,正是当年厮杀血战的沙场。啊,芳草萋萋,碧水依依,什么可以凭吊,可以回忆的遗迹都看不见了。 “嘿干什么去”地委书记在招呼他。 “看看”他想:这是我来沼泽地的目的呀 “别走远了,咱们一会儿往湖边走,该找一条过河的船,渡我们到闸口镇去。” 于而龙懒得去答理。刚来,怎么能走呢不,他顺着河浜,远远的波涛声,又使他回到那永世难忘的场景里去。 “原谅我吧,哥” 他猜不出他哥哥躺在沼泽地里,在枪声逐渐平息下来,熬过生命最后一刻时,到底想些什么他始终记得那愤怒而带有责备意味的喊声:“开枪啊二龙,朝他们开枪啊”看得清清楚楚,他哥跳上了船,把敌人注意力最重要的目标,从人们身边撑开,也就将王经宇保安团的火力全部吸引走了,以他那朴实无华的生命,为大家争取了时间。 “朝他们开枪啊”这是他最后的一个要求。 他们是谁于而龙现在把三十多年的前前后后一想,好像直到今天,才领悟出于大龙的话里,显然并不是没有所指的。赵亮曾经说过:大龙是有些什么话,要跟我说的,可来不及了,情况非常紧急,船的目标太大,他是警卫班长,让别人掩护干部撤退,自己驾船走了。 他究竟想说些什么呢 也许他认为于二龙应该明白,然而他的弟弟,过了三十年,也不曾开枪,相反,自己倒落了个遍体鳞伤。“原谅我吧哥我没有完成任务。你的嘱托,要不是来到石湖,已经淡忘得差不多了” 他回想起他哥欢乐不多的一生里,那种对芦花的爱情,那种不善于用语言表达,而只是默默的无声的爱情,怕是他胸怀里视之为最光明、最圣洁的东西了。虽然它像无根的飘萍一样,找不到一块可以落脚生根的地方,但他还是怀着深沉的感情,对待那个距离愈来愈远的芦花。 爱情,那是无法按一个固定的模式框起来的,正如七个音符,可以谱写出无数不同的乐曲,它有它自身才有的,谁也不能左右的特殊规律,勉强的爱情是不会幸福的,迁就的婚姻只会带来痛苦。 于莲在绕了一个圈子,付出了沉重的代价以后,又回到了陈剀身边,而陈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