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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到翁密镇的时候,高逐东想,今天报到肯定是不行了,明天再给政府办打电话吧。开车,只要是陌生的地方,不管路途远近,没到的时候,总有那么点心急,到了,心里的那一种期盼感就会滑落下来,剩下的就是一探它的究竟。 开着车,高逐东选点。 把车停在了一个能完全俯视翁密全景的地方,熄火下车,伸展了一下手脚,站在一处山腰。风呼呼的刮着,好像不是很欢迎他这个副书记的到来,显得有些啸冷。 点上一支烟,对着快落下的暮色,高逐东大大的吸了几口,放眼望去,一条宽广的大河从翁密镇中穿过,将整个镇子分为两半,而这两半又被一坐古老的风雨桥相连。 四周的山,像一只手掌,镇就在手掌的中心,有一些高低错落的山峰更像是这一只半捧着的手指,点点灯火,山间河中遥相呼应,显得特别的宁静。 如此具有诗意的小镇,林贝儿为什么要把它说得那么邪乎呢?这一点,高逐东有些不解。也有可能,是暮色盖住了所有的丑陋,但不管怎么样,这副美丽而充满神秘的画面,深深的刻在了高逐东的大脑中。 梦的起点,这个点,关系着自己人生的转折,促立了许久,高逐东的思绪慢慢平静下来。 汽车慢慢驶进街道,这个镇和其它的镇没什么区别,高逐东转了一下,沿街没有路灯,只有从老百姓的门脸或许是窗口透出来的灯光,把街道照得昏暗。 汽车没有次序的乱停,绕了一圈,高逐东把被河流分断的街道基本上都逛完了,总体来说,显得有些冷清,在河边,高逐东问了路人,问清了镇政府的去路,准备把车停在哪里然后步行吃东西,随便找个旅社住一晚。 当车使近政府大院的时候,高逐东惊呆了,一大群人把整个大院站满,闹哄哄的,而镇政府的大门又紧闭,只有旁边的派出所的门开着,从里面透出灯光,再加上院中的路灯,显得有些柔弱,一些人就站在灯光里抽烟,表情行为多样,有的手中还有棍棒。 这是群殴,高逐东还未来的时候,就听林贝儿说过,这个地方不太平,但也不至于围攻镇政府了,这是怎么回事,要不要去弄清楚。民间有一种说法,叫好奇害死猫,此刻,高逐东把自己比喻成猫,那围攻的群众比喻成老鼠,他也知道,这种比喻不对,但是眼前的情形对于他来说,这是一种考验,是冷眼旁观,还是站出去,这是一种智慧,怎么办,成了他现在必须解决的问题。 把车停在一边,抽了一支烟,也思考了一阵。最后,他觉得,应该先给刘浪花打一个电话,问明情况再作打算,但是这个电话打过去,刘浪花又会怎么看自己呢,认为自己在看她的笑话,还是认为自己是想帮她解决问题,这个电话也不能打,还是看看情况再说。 他把车停好,走进人群里,默默的观看。 从这些围观的群众里,他了解一些情况,这里的围攻已经持续一天了,从早上开始,一直到现在,省报都来了记者,但老百姓说,记者是来了,但可能是一同他们是一伙的,只是在人群众了解了一下情况,中午就走了,本来也有人把这个消息报到了县政府,但那边到现在还没有动静,高逐东问:“上边来了没有?”有人用手一指,好几俩警车,停在镇政府大院的东南角,说是县上来的。高逐东心想,既然县里来了人,那问题应该是能得到解决,那为什么到现在还有这么多人围在这里呢?这说明,县里来的同志,没有解决群众与镇政府的矛盾。 是什么矛盾呢? 高逐东在人群中穿梭,凭经验,他把一个情绪激动的老者拉到一边,这老者起初对他有所怀疑,什么都不说,但只有一句口号,那就是还政于民,赔偿农民的经济损失。至于是为什么,他一个字不提。 高逐东摸出香烟,这种烟,在当地农民的眼中,那是官烟,也就是说,只有当官的人才能买得到的内贡,老者把烟放在鼻子边闻了闻,然后递进嘴里叼着,意思很明白,要高逐东给他点上。 高逐东把火机递到他的面前,那火苗有点大,调了一下,老者点上烟,猛抽了一口,又吐了出来,望着高逐东,问道:“你是官吗?” 高逐东愣了一下,没想好怎么回答,只是模棱两可的说道:“你觉得呢?” 那老者说:“像” 高逐东笑了笑,不置可否。那老者又把烟猛吸了两口,像跟那烟有仇似的,恨不得将它一口吸尽。望着燃烧的烟头,老者说:“我们拥护齐镇长,只有他才能为民作主” 齐镇长,没有听说过,这个人是谁,高逐东的脑海里没有印像,于是他趁机说,“我也听说齐镇长这个人是个好官,怎么了,是他”说到这里,他发现那老者的眼中闪过一丝警觉,他立刻明白,如果把自己想说的话说出来,会适得其反,还是换一种方式。“是他齐镇长回来了?” 老者没有高逐东的思维细密,他认为高逐东是齐镇长的同盟军,于是问道:“你是齐镇长的朋友?”
高逐东说:“不仅是朋友,还是很铁的那种” 老者说:“那女人不是好东西,好既然是这样,我就告诉你齐镇长为了维护我的权益,已经到上面去上访了,他说,这里的动静,要越大越好” 听了这话,高逐东一下子明白了,原来,这个小小的镇里,是两派执政的权利在斗争。自己歪打正着,这老者一定认为,自己是他们的同盟军。 只见他把烟头一丢,也不再理高逐东,挽起袖口,加入了那大喊口号的讨伐声中,“还政于民,争取和平,赶走贪官,和谐社会” 高逐东沉默了,望着涌动的人头,听着高昂的口号,他的心乱到了及点。他认为,这一趟浑水,还是不参与的好,看看情况再说吧 这是一起有组织的暴动,表面上看,是人民群众在声讨自己的合法权益,实际上,是当权者之间的政治斗争,有人想风平浪静,也有人想浑水摸鱼,这当中的谁是谁非,还不好判断。他原以为,这里不过是一个土皇帝统治的天下,没想到,竟还有义勇军。 看来,自己容身于这里,政治的命运不好说了。 那发起这次暴动的契机又是什么呢?高逐东像一个事外的人,在喧闹声中,静静的退到一边,靠在一颗老树下,慢慢的观察。 政府与群众的矛盾,多数是建立在利益之上,当权者想用正义的面纱掩盖谋利的本质,而群众又想极力的撕去这层面纱,这样,两者之间的矛盾就产生了。 在这种情况下,产生矛盾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在这个矛盾的解决过程中,正与反的较量,也就是说,掌权者与窃权者之间的较量,老百姓只不过充当这两者之间的支点而已,偏向那一边,全靠这一个支点来决定。所以说,聪明的掌门人,会努力的或许说聪明的运用智慧,使这一个支点,永远支撑在那一个平衡点。 从现在的局势来看,刘浪花失败了,她的对手,在用可以用的一切力量,要把她推下台去。也可以说,她控制权利的手段,并不高明。 但从省报记者和县里来人的行为判断,制造暴乱者的后台力量,不如刘浪花的硬。 高逐东默默的想,今后,自己要容身于这个大炼炉中,该怎么办呢?这也是一个大问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