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7 欲擒故纵

    南方秋末的气温还不足以让修士觉得寒冷，设置暖阁的主要是为了调理经脉。当然，月墟皇城拥百万民众，只有小部分人是修士，绝大部分普通人需要暖阁。

    赵吉自幼在雪域高原长大，又在华胥国宫城住了三年多，很快就适应了月墟的气温。他与柒对坐在火炉旁，说：“星海国的道院都享有很大的自主权，不像华胥国的道院那样必须听从国君的号令。目前大陆局势紧张，五大道院有三大道院主张退兵，许多修士在渡河战役后被撤离至边疆。”

    “星海国军方与道院没有直接关联，我父王多次呼吁五大道院团结一致抵御强敌，但还是遭到了众主教的反对。”柒说。与花散里谈话之后，柒就开始关注朝廷内外的大小事务，各大道院，以及世俗的主要势力。

    柒看着赵吉沉默片刻，接着说道：“每家道院都有近万修士，所以每一股力量不容小觑。如果能让五大道院团结一心，渡河战役也不至于输得那么惨。千年以来，南山国对星海国造成了很大的威慑力，甚至可以说在星海国子民的心中留下了很深的阴影。如今北方三国、华胥国与星海国虽达成了联盟，但是五国都存在内部纷争。”

    “只有让他们凝聚起来，才能对抗强大的南山国。只是，就目前的情况来看，这很难做到。雪国和南山国都存有统一天启大陆的野心，出云国和苏毗国依附于雪国，古漠国一如既往地保持中立，星海国、华胥国和圣域残余势力又不甘示弱。这就好比杯中水倾覆于一盘散沙，哪有冲不散的道理。”赵吉说道。天下形势险恶异常，他只说了个大概，真实情况比这要复杂许多。

    “如果是磐石呢？他还怎么冲散？现在要做的，就是让月墟皇城的五大道院诚心为我父王肝脑涂地。”柒说。她并不畏惧南山国的强大，最担心的是人心涣散。

    两人为此论辩了半天，从各个方面考虑如何让那三大道院忠心于国王。单是一家道院，就相当于一千万精锐士兵，有过之而无不及。对于星海国军方来说，这都是不容忽视的力量。

    几近午时，两人才制定出初步计划。这是苏荷对他们的考验，也是花散里对他们的考验。他们必须尽快成长起来。

    这时，南怀锦忽然跑了进来，趴在柒的脚边哭道：“求求您去救我meimei吧！”

    “她怎么了？”赵吉看着他泪眼汪汪的可怜模样，问道。

    “她今天在幻音坊首演，有人在那儿挑事。”南怀锦声音哽咽地回道。

    十月初回到月墟之后，南怀音为了赚取更多的银两，奔走于各大音坊、青楼和艺馆。凭她的姿色，在任一家青楼都担得上花魁，但她是南山国的子民，而星海国又在圣河打了败仗，星海国子民难免会对她有些反感。

    吉字号的院舍距离幻音坊只有半柱香的路程，两人随着南怀锦来到幻音坊，砸场子的人还在场间放肆地叫嚣着，引起了数百人的围观。

    “南山国的妓-女，想在我们月墟皇城演出，这不是天大的笑话嘛！”

    某位剑眉星目的猩红袍少年在舞台上如是叫喊，场间的看客没有不认识他的，大部分人赞同他的说法，也就应和着拍手称快。一些十七八岁的粗蛮少年更是上前推搡着南怀音，叫嚣着让她滚回南山国。

    南怀音虽是修士，境界并不比他们差，但毕竟客居他乡，被地头蛇欺压再正常不过。为了让演出进行，她唯有好言相劝。

    “想让我离开？好呀，今晚在褚府后门等我。”猩红袍少年撩拨南怀音的裙摆，用轻佻的口吻说道。

    南怀音正准备应允，忽然看见南怀锦走近，美目微瞪，轻声喝道：“谁让你来的？还变幻成了人形？”

    柒从台下一跃而起，踏着翩跹的步点凌空立于舞台之上。她本想让少年尝点苦头，但很快就发现这位少年是鬼岭道院院长的儿子褚颂——鬼岭道院与鬼葵道院齐名，主张退兵的三家道院，便是以鬼岭道院为首——可以好好利用一番，于是决定跟他讲道理。

    “你是幻音坊的管事？”柒俯视着褚颂，问道。她的语气平淡至极，正是如此才显得沉稳有手段。

    “不是。”褚颂瞪眼回道。

    “你是巡检司的官员？”柒问。

    “不是。”褚颂挤眉回道。

    “你什么都不是，还敢在这儿叫嚣？”柒喝问道。

    褚颂暴怒，喝道：“本少爷是褚院长的次子，在幻音坊主持公道，你是哪儿来的野丫头，也敢多管闲事？”

    柒“唔”了一声，嘴角浮现一丝极不容易察觉的冷笑，眼神中尽是冷漠。赵吉在台下无奈地摇了摇头，心想着位少年郎如此蛮横，竟不知摊上了大麻烦？

    “跪下！”柒说。

    褚颂自顾纳闷，觉得很是羞恼，朝着人群中那个瑟缩发抖的身影吼道：“王管事，此人是谁？为何不把她拦在门外？”

    王管事没有回答，而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笃笃”地磕着响头：“公主殿下，饶命呐！褚少爷不懂事，请您别跟他一般计较。”

    “公主殿下？”褚颂嘟囔一声，心想皇宫里的皇子和公主我都见过，偏偏这个不认识。不过，他很快就反应过来，六月份皇宫里多了一位公主，于是连忙跪下来磕头：“公主殿下恕罪，小人来幻音坊讨点乐子，方才发生的事就当是笑话，您别见怪。”

    柒用鄙夷的眼神扫了他一眼，说道：“我看你就是个笑话。”

    众人一阵哄笑，而后看到柒扬起右手，瞬间安静下来。柒说：“我朝律法并未规定南山国艺女不许在月墟皇城公演，你又何来主持公道一说？”

    “是是是，小人愚笨，一时说漏了嘴。”褚颂磕头道。

    南怀音媚眼含笑，极尽鄙夷之意。毕竟萱怡公主的分量与其它公主不同，她是拥有雷炎双系血脉的绝世天才，宫里的那些皇子都得让着她。

    柒正准备说一句“愚蠢至极”，但又咽了回去，说道：“起来吧！以后再不许为难南怀姑娘了。”

    褚颂点头应是，带着几名小厮像夹着尾巴的狗一样逃也似的离开了幻音坊。南怀锦破涕为笑，迎上去向南怀音解释幻化成人形的事。

    前两天柒在各大街市私访，王管事当然认得她是萱怡公主。他咳嗽两声，朝着人群喊道：“诸位看官，萱怡公主是大德之人，不仅体谅南山国艺女南怀音，还包容了褚颂犯下的过错，应受子民们的爱戴。多谢诸位前来鄙坊捧场，公演照常进行。”

    赵吉对柒的决定甚是惊讶，说道：“你居然放走了褚颂，这不符合你的作风啊！”

    “这叫欲擒故纵，不懂吗？”柒说。

    赵吉看着她浅浅一笑，明白了她的想法，静静地观赏南怀音绝美的舞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