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5 出去走走

    已是深秋，万物萧条，连皇宫都显得有些凄清，尤其是公主府。这位消失了四年多的萱怡公主，在今年六月突然回到月墟皇城，让宫里宫外的人甚是惊讶。

    曾经的小女孩，如今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少女。国王除了深深的内疚之外，也为此感到欣喜。当然，更深层次的原因，在于国王有百余名子女，却只有她激活了雷炎双系血脉。

    但国王很快就发现，他最疼爱的女儿，在回宫之后似乎不愿接见任何人，包括他。年老的国王苦苦央求了数次，才得以在每月月初见一次面。

    不过，凡事都有例外。赵吉隔三差五地去公主府寻她闲聊，并未遭到她的反对。此外还有一人，那便是花散里。

    这天，花散里在赵吉的引见下来到公主府。理由很简单，下棋。

    花散里与柒在棋盘前对坐，赵吉在柒旁边观战。其时阴风呼啸，凋敝的银杏树散落了许多金黄色的叶片，三人在风中安然自得。

    “你们毕竟是父女，你不见陛下，陛下会伤心的。”花散里对柒说道。她从赵吉那儿了解过柒的性格，也就开门见山地跟她谈及此事。

    柒看着棋盘中散乱的黑白棋子，像是在思索下一步棋该落在何处，沉默良久，说：不想见，便是不想见。”

    她的话语里听不出任何情绪，就连花散里都有些惊讶。这位不满十七岁的姑娘，如此冷漠实在不合常理。花散里经历过许多风雨，认识过许多人，但还从未遇见过像柒这样的。

    赵吉习惯了柒的作风，所以并不惊讶，他看了柒一眼，发现她的目光有些迷离，便又自觉无趣地低下了头。

    花散里抿嘴笑着，说：“也罢，你有难言之隐，我不好过问。阿吉是个好孩子，你有话可以私下里跟他说。”

    赵吉尴尬一笑，心想花婆婆怎么突然关心这方面的事？像是在给自家儿郎说媒。

    然而，柒倒是很愉快地“唔”了一声，抬头看着花散里。赵吉摸了摸后脑勺，说道：“柒一直都这样，花婆婆不要见怪。”

    “哪里会见怪，柒也是个好孩子，我很喜欢。”花散里笑道。

    柒落下一枚白色棋子，对赵吉说道：“圣河那边战事如何？”

    去年冬末至今年深秋，南山国与雪国的军队在圣河相持了近一年，战事愈演愈烈，可谓伏尸百万，漫山遍野皆是横陈的尸体。中元神祭之后，南山国加快了进攻的步伐，势头越来越猛。

    “形势不大乐观啊！渡河战役后，北方三国盟军连退千里。如今圣域三十九道，有二十五道被南山国占据。”赵吉叹着气说道。如今的南山国，实力空前强大，倘若北方三国落败，距离星海国和华胥国覆灭也就不远了。

    “华胥国与苏毗国进行了政治联姻，为何没有加入盟军？”柒问。

    “可能是国君有所顾虑吧……不过，渡河战役中，华胥国派了一百万军队前去援助。虽然损失不算很大，但南山国的猛烈攻势也让华胥国军心不整。”赵吉说。

    花散里神情温和地看着两位年轻人，说道：“国君老了，估计是有些力不从心，那六位皇子又无德无能，不能很好地辅佐国君。昌平公主喜欢感情用事，很难成就大业。”

    “我倒觉得我老师挺有智谋的，以前感情用事，不代表现在也感情用事。”赵吉很认真地说道。他很清楚，梅兰的死对苏荷的影响很大，最明显的就是行事风格的变化，不再像以前那样只会冲锋陷阵。

    见花散里微微点头，赵吉接着说道：“如果可能的话，我希望苏老师能登上皇位。”

    “哦？”花散里惊讶地看着赵吉。

    行军打仗方面，华胥国没人能及得上苏荷。治理国家方面，三皇子的能力最为突出，却是个好色之徒，终究会误了国事。花散里惊讶的原因在于，除了苏毗国之外，还从来没有哪个国家出现过女人执掌皇权的情况。

    柒看着花散里，冷声说道：“苏毗国历朝历代都由女人执掌皇权，不也一样成为了北方强国吗？仔细分析的话，最有能力坐稳皇位的确实是昌平公主。而且她和国君一样，拥有水木双系血脉，将来在战场上定能所向披靡。”

    “只怕左丞相一派不会认可她。不过，我很赞同你的说法。将来你父王魂归自然，你也是最有能力担负重任的人。”花散里微笑道。

    “我的哥哥们比我出众的有很多，而且，我对皇位并不感兴趣。”柒回道。

    “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觉得自己还很年轻？处事不够沉稳？这些都无甚关系，最关键的，在于你天资聪颖，这是你的哥哥们所缺乏的。我们圣域九姬一致认为，你将是最有可能改变星海国命运的人，甚至是改变天启大陆的整体局势。从你回月墟的那一刻，你就在无形之中担上了这份重任。”花散里意味深长地说道。

    在她看来，这位十六岁的公主已经具备了成为国王的潜质。从长远利益着想，圣域九姬扶持萱怡公主是明智的选择。如今的星海国同华胥国一样，朝廷内部纷争不断，各大朝臣政见相悖。

    中元神祭时，葵山神宫三位祭司长图谋用极端手段逼迫国王臣服于南山国，险些酿成大祸。国王在葵山之巅向百万子民表明了自己的意志，坚决不允许南山国踏入星海国疆土半步。但在渡河战役之后，北方三国隐有落败的趋势，在某种程度上撼动了国王的意志。

    柒捏着棋子，迟迟没有落下，看着花散里的眼睛说道：“就因为我拥有雷炎双系血脉？”

    “这并不是主要原因，我们所看重的，是你比别人更加懂得控制自己的情感，能够做到处事不惊，同时又比别人学得更快，等等。”花散里说道。

    “恐怕朝中的大人物们不会支持我。”柒说道。她对皇位不感兴趣，但她想尽可能地考虑到事情的各种可能性，如果真的有那一天，需要她带领星海国的子民走出绝境呢？她当然会义不容辞地承担这份责任。

    “你消失了四年多，突然回到月墟皇城，他们肯定不会接受你。但要解决这一点并不难，时间长了自然会有人拥护你，关键看你怎么做。”花散里说道。对于这位辅佐圣域皇族近两千年的智者来说，朝中的事在她眼里看来再简单不过。

    “看来我得出去走走了。”柒的双眸闪过一丝亮光，眺望着远方的楼宇。这座繁华的都城，有着太多的故事，等着她去了解。所谓得民心者得天下，便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