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9 分歧
话音甫落，文雨墨眨巴着可爱的大眼睛，打趣道：“你确定？开玩笑的吧？” 即便赵吉是首开命窍通了三处的妖孽型天才，修行速度是普通修士的一百倍，是二境初阶的魂师，想要背弃圣祖，放弃修炼《太古圣祖诀》，确实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文雨墨不认为以赵吉的性格会做出这种看似愚蠢的决定。 只是，圣域已经覆灭，赵吉是圣域遗民，他如果真的背弃了信仰，也不会被灭族，他连亲人都没有。而且他不是华胥国子民，国君命令他办事是因为各有所求，至于他信仰哪位神灵，国君无从决定。 “凌子出嫁之后，你就一直头脑不清。我们可以另想办法潜入神宫，没想到你竟然说出这种傻话。”唐琴屋不满地看着赵吉，神情微怒。 赵吉从怀中掏出那只布着红色纹路的金蝴蝶，认真说道：“凌子的心和我的心连在一起，她会同意我的决定。” 金蝴蝶扑闪着翅膀，从赵吉手中飞起，停在他的鼻子上，细碎的金色光斑如同清晨的阳光。赵吉欣慰地笑了笑，看着柒的眼睛说道：“兼修两位神灵的妙法，不也能参拜神宫吗？” “你怎么做与我无关，他们只会认为你亵渎神灵。而且，你的灵魂会因为两种力量相斥而破损，到时候就算神灵亲临也救不了你。” 柒握着六弦骨琴，用手指拨动音弦，发出铮铮妙响，如空谷回音。赵吉初遇柒时，在云崖之南听到过柒的歌声，比琴音美妙千倍万倍。 “但愿我的灵魂与圣祖同在。”赵吉沉吟道，“可我还是想试试。” 出乎意料地，赵吉再次表明自己的意志。他从来不做无把握之事，几乎不会为了完成某事而以命相搏。但今次不同，龙珠对他真的很重要，势在必得。 “如果你执意如此，那我们只能各行其事了。”唐琴屋冷声说道。其言辞中不无对赵此举的反对之意，说话时尾音微颤。在他看来，赵吉确实是个不错的领导者，危急时刻总能做出正确的判断，但又有些自以为是。 赵吉认为对的事情，就一定会坚持做下去，这便是他的意志。 四个月以来，吉字号内部首次出现意见相悖的情况。尽管他知道这一天迟早会到来，但他还是有些担忧、愧疚和落寞。唐琴屋说得对，赵凌子出嫁后，赵吉确实萎靡不振，表面上乐呵呵的样子，实则内心极其痛苦。 终究是意志不同的人，为了各自的利益聚在一起，迟早会离散。虽然赵吉很不愿意看到这样的情形，但他还是狠下决心要参拜神宫。兼修两种妙法，与暗中潜入神宫，都是亵渎神灵之事，但他对前者把握更大。 “很好……从现在起，你就是吉字号的组长。如果我和柒拿到龙珠，会在第一时间呈给国君。你们……万事小心！”赵吉声音略微哽咽，对唐琴屋说道。 文雨墨想说些什么，但注意到唐琴屋凌厉的眼神后，低着头用手拨弄裂纹瓷杯，缄默无言。柒没再理会这些人，拿起六弦骨琴朝巷子里走去。随后赵吉跟了上去，隔着两丈的距离，走得很谨慎，没有回头。 走了十余步，太一西绫朝巷子里黑暗处喊道：“阿吉——我跟你一起去吧！我愿意自废修为……” “回去吧！” 幽深的巷子里传来一道声音，仿佛来自古井。 太一西绫有些绝望地蹲在地上，抱着腿，眼泪簌簌地往下流，寂静无声。她忽地觉得这个世界冷漠至极，究竟谁才能算得上真正的朋友？ 唐琴屋和文雨墨在客栈里，掌柜亲自过来催着打烊，催了好几次他们都没理会。黑小子真的就这么走了吗？他竟然连头都没回一下。只是苦了西绫，又要牵肠挂肚好一阵子。 …… …… “我和你不是同路人。”柒冷声说道。 “你从月墟皇城偷溜出来，国王陛下不知道吗？”赵吉问道。 “你凭什么觉得自己能修行自然妙法？”柒没有回答赵吉的问题，而是问起了她最困惑的事情。 所谓自然妙法，即是山鬼的《近古山鬼录》。而《太古圣祖诀》，则被修士称为“天地妙法”，《中古东君示》为“星空妙法”。 赵吉为柒担心自己而感到欣慰，即便她的担心是为了得到龙珠，而且说话的语气如此冷漠。他无声而笑，说：“传说中身负葬魂绝脉之人，灵魂极不稳定，容易与外界融合。” 话音未落，柒便停下脚步，转过身来问道：“难道你就是葬魂绝脉？” “直到四个月前，我才在无意中将灵魂稳定住，并打通命窍。”赵吉说道。当时他向死而生，为了谋求一线生机断脉重塑，可惜断脉成功，却无法重塑。无意之中，求生的本能激活了他体内的红灵石。 赵吉始终未能知晓这块红色石头从何而来，对它也不是很了解，但总的来说红灵石赋予了他无限潜能，是各国君王都眼红的至宝，所以他不打算告诉柒关于红灵石的事。 “普通人的灵魂非常稳定，只能在灵魂中开辟一条通路。而我因为灵魂不稳定，开辟多条通路的可能性大大提升。”赵吉接着说道。 人族修士主要修行三种妙法，但体内都有三十六个命窍。打通的命窍越多，能够修炼的魂术越复杂高级，威能自然就越大。不同信仰的修士，开辟的通路差异很大，而且不会叠合。十二大主经脉，其下有无数小经脉，理论上可以开辟十二种通路，修行十二种妙法。当然，天启大陆上从未出现兼修多种妙法的人，尝试过此举的人都已亡命。 “如此看来，你兼修两种妙法也未尝不可，我可以指点你修行《近古山鬼录》，但你必须听从我的安排。”柒似乎对葬魂绝脉有了些许兴趣，眼神变得温和。估计是考虑到赵吉自以为是的性格，柒刻意提出了这个条件。 “遵命，公主殿下！”赵吉咧嘴一笑。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深巷中，快到巷口时，街道两旁的红灯笼投射过来的微光映在柒身上，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赵吉默默地踩在影子上，与她保持着适当的距离。因为他知道，只要稍微靠近一点，她就会立刻杀掉自己。 雨后的地面残留些许积水，开明城内除了主要城道，其它道路都未经修饰，连青石砖都未铺。正值盛夏，巷道长满了青苔，柒赤脚走在上面不留一丝声响。 “什么时候才穿上鞋子啊……”赵吉嘀咕一声，背着手傻傻地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