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1 我最亲爱的
“哦？你有何异议？”国君凝眸看着她，深邃的眼神极具穿透力，似乎能在瞬间看破赵凌子的所有心思。 平昌十三年春，黎叔带着姐弟俩进宫城躲避战乱，同时密谋复兴圣域。虽说黎叔与国君交谈过几次，以期达成共识，但国君生性多疑，并不完全信任黎叔。即便不久前圣域九姬表态，国君仍怀疑黎叔的能力。倘若复兴计划失败，华胥国也可能随之覆灭。 黎叔有件事一直没告知国君，那就是赵凌子的身世。 直到演武试时，赵凌子在与横川樱宇的战斗中爆发金瞳血脉之力，主教们向国君传送了这一惊人的讯息，国君才对她有了另外的看法。 “陛下大概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圣域皇族直系血脉，如今只剩下我一人。”赵凌子正色说道。 “唔——不久前才得知的，为何一直不告诉朕呢？朕念着你父王的恩情，这三年来也绝不会为难你们。”国君的语气里饱含歉意，打量着这位十五岁便经历里大风大浪的少女。与同龄人比起来，她更加沉着，更有远见。忍辱负重如斯，遭到道院及各方势力打压也只是默默忍受。 “圣域的残余势力很多，很强大，但要团结他们的力量却很难，所以我想等到合适的时机再公开身份，于是一直压制着金瞳血脉的力量。”赵凌子说道。 “你是个聪明人。”国君夸赞道。他活了近一千五百年，儿女数量远不及其它八国君王，只有六个儿子，一个女儿。如今七个孩子都已长大，苏荷的能力最为突出，却喜欢感情用事，甚至有些偏执。与苏荷比起来，赵凌子的沉稳更得他的喜爱。 “我想……昌平公主大概不会愿意嫁给翎王。”赵凌子抬起头望着国君的眼睛，注意到他的神情微变之后，接着说道：“如果陛下恩准的话，我愿意代其远嫁苏毗国。” 终于还是说出来了。赵吉心绪复杂至极，他当然不愿意听到这样的话，就像十岁那年不愿意看到娘亲为救自己而死去。赵凌子的神情很冷静，这让赵吉颇不冷静。不过，从小到大他都坚信他jiejie的决定，这次也不例外。 柒背对着众人眺望远山，听到这句话时扭过头来瞥了赵凌子一眼。 国君亦是神情复杂，沉默片刻，说道：“翎王远赴万里前往出云国云都，就是想向朕提出政治联姻。这不能算好事，也不能算坏事。但翎王是女人，女人嫁给女人是苏毗国才有的事。你是出于什么原因，才作此决定？” “为了我弟赵吉。”赵凌子提到自己弟弟时，心绪稍微有些波动，似乎预见了不久之后远赴苏毗国的情形，以及赵吉在此后所受的各种苦难。 话已至此，国君当然明白她的意图。他虽然赦免了赵吉的死罪，但不表明他今后不会给赵吉安让别的罪名。赵吉体内的恐怖威能，一直受国君忌惮。就像唐琴屋所说的那样，赵吉会成为国君很好的棋子。既然是棋子，随时都可能被弃掉。 赵凌子的意思很明确，就是要让国君放弃抹杀赵吉的想法。 国君长叹一声，为赵凌子能有如此远见而高兴，同时为她的将来担忧。苏毗国与雪国同为雪域虎狼，此次政治联姻能维持几年还说不定。一旦华胥国与北方三国开战，赵凌子随时可能被杀掉。 “与荷儿比起来，朕更喜欢你。既然你决意如此，朕就把你当作自己的女儿，封你为睿宁公主，择日嫁与翎王。”国君说道。 事已至此，赵凌子与翎王的婚事敲定，赵吉的性命也被保全，可赵吉却怎么也提不起精神。看到他jiejie微笑以示安慰时，赵吉的心像针扎一样，勉强回笑一声，很苦。 …… …… 回到揽月岛上，丝丝细雨如烟，让赵吉的视线变得模糊。有许多事情还未确定，未来的路还很长，他却像迷失了方向一样，不知何去何从。 姐弟俩一起生活了十五年，从未分开过，即便是战乱时期奔逃数千里，也是日日夜夜守护着彼此。如今她要离他而去，他怎能不伤忧？ 柒用冷漠的眼神瞥了赵吉一眼，像是在讽刺这位多愁善感的少年。不过她不准备安慰赵吉，而是去了太一西绫的屋舍午休。毕竟在她看来，吃饭和睡觉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相比之下，赵凌子要淡定许多。姐弟俩坐在亭子上，欣赏着宫城繁华的景色，回忆儿时的趣事。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狩猎的情形吗？”赵凌子微笑道。她想让赵吉尽快振作起来，表现出从未有过的温柔。一直以来，她对赵吉都很严苛，容不得他犯半点错误。 “记得，当然记得。我那时还没开命窍，冰原狼的块头很大，若不是你，我不知道要被咬死多少次。”赵吉的声音有些哽咽，但他已经在竭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傻不傻，就只记得这些？”赵凌子抱着他的胳膊，笑道。 “噢——当时为了猎杀它，引发了雪崩，我们都被埋在了雪堆里。”赵吉的嘴角浮现一丝笑容，尽管还是很苦涩，但心情比之前好了许多。 “那么厚的雪堆啊，估计得有一百丈，我们是怎么活下来的？”赵凌子盯着他的眼睛，问道。 “就这么活下来的。” 赵吉的语气变得平缓，抱着他jiejie，侧脸能感受到她发丝的冰凉，能闻到淡淡的发香，皱着眉头回忆当时的情形。被埋在雪堆里，确实是件很痛苦的事情，连呼吸都很困难，四肢无法动弹，而赵凌子又耗尽了魂元。 如此紧紧地抱在一起，两人才不至于被冻僵，不至于在死亡的恐惧中失去意识，感受着彼此的温暖，似乎连心跳都同步起来。不知过了多久，赵凌子恢复了体力，两人才从死神的手中逃脱。 赵凌子欣慰地笑了笑，说道：“臭小子，我总该要嫁人的，不能陪你一辈子。” “多抱你一刻都是好的。” 赵吉将眼中的泪水咽了回去，他不想再像往常那样遇到困难就依赖他jiejie，他必须成长起来。他要像他jiejie一样有远见，走好每一步路，做好每一件事。 趁着这份温存还在，趁着这雨还未停歇。 许久之后，远处传来清秀的女声：“翎王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