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5 不如坐下唠嗑
转瞬之间，赵吉与文雨墨即转移到东北方百里处的云崖。至此，两人已经距离小河口两百四十余里，而越往北，气温越低，积雪也越厚。 与前两次一样，两人找了个空旷的高处，便于施展十字剑阵。只是，赵吉在一炷香之内连续两次施展十字斩，极度虚弱的他已然昏厥，短时间内无法醒来。 小河口附近，苏荷凌空而立，她在等两个人来送死，眉眼间满是期待与骄横，因为她等这一天等了很久。 三百余岁晋入归真境，几千年来苏荷是第一人。就连圣域的圣君，也用了四百年。身怀水木双系，千年难得一见的禁锢型血脉，同时又具有极强的攻击性，可谓攻防兼具。如此妖孽的能力，就连六境上阶强者都闻风丧胆。 百年前的世纪大战中，苏荷还只是元灵上境。雪国与出云国的七大神将带领数百名五境强者在飞云大峡谷展开了激烈的战斗，目川神将在当中扮演了非常重要的角色，险些破掉了宫城的防御阵。 而在这一战中，年老的国君身负重伤。虽然事后不久就恢复了，但修士的生命就是如此，国君在位千余年，世纪大战中屡次受伤，加速了他死亡的进度。原本意气风发的国君，一朝之间苍老了许多。 苏荷一直想着为她父王除掉目川神将这个祸患，今天终于等来了这个机会。 而且，如今在小河口、梅岭、云崖三处，双方各有五境教习近两百名，六境强者也有数人。如此战力的对抗，规模甚至于超过了世纪大战中十大战役之一的飞云峡大战。事关华胥国、雪国、出云国在大陆战争全面爆发后的处境，三国早就做好了准备。 今日一战，实属必然。小河口中苍云道院的百余名五境教习已经被苏荷的花之狱束缚，只等若水道院的教习前来宰割。只要破掉云崖的穹顶之阵，双方的全面战争就能拉开序幕。 察觉到赵吉的处境危难，苏荷食指指向苍穹，粉红色光团向彼处飞去。 …… …… 抵达云崖之后，两人身处某座雪山的山崖，雪山前方是一望无际的雪原。此处向北万余里，即是天启大陆最北方的冰海。 呼呼的北风中，飘扬着鹅毛大花。文雨墨坐在雪地，让赵吉的头枕在自己腿上。 承受着剧烈的疼痛，以及云崖的严寒，她的面色已由铁青转向淡紫，冻的直抖擞，牙齿都在打颤。魂元护体能够抵御严寒，但频繁使用桑田戒已将她体内圣湖中的魂元耗尽。她用仅剩的一丝魂元止住流血不止的伤口，并吞服疗伤丹药。赵吉在服用了文家特制的丹药仍未有起色，始终处于昏迷状态。 忽然，她发现腹部的伤口有幽蓝色光芒闪耀。像是指引方向的星星，这些光芒提示着某些信息。 “难道是那柄短剑留下的？”文雨墨紧皱眉头，现出担忧的神色。 正在她沉思之时，风雪之中出现一个人影，正是在梅岭与文雨墨血战的少女。 积雪很深，至少也有几丈。底部的积雪已经很厚实，但覆盖在上面的新雪也有数尺深。走在上面，本应该深一脚浅一脚，但少女却如履平地，神情冷静从容。 她走得很慢，胸腹处一寸深的伤口还未愈合，依稀可见麦色的肌肤。加之数百息时间内奔行百里，从梅岭追到云崖，她也非常疲惫了。但她还是跟了过来，文雨墨与赵吉重伤如斯，她只需要稍微抬手就能将他们置之死地。 文雨墨与赵吉已然无法再次逃脱，如同受伤的肥羊等待饿狼的猎杀。 “丫头，为我的出现感到惊讶吗？放松——静下心来，我会尽量让你们死得好看一些。” 少女妖媚地笑着，她走过的地方，有三两滴血水如莲花般绽放。而她所展现的妖艳之态让人心惊，甚至觉得她已经经历百年风雨。 文雨墨始终想不明白，如此年轻的少女为何会这般心狠手辣。两人素不相识，亦无仇怨，却因为两国战争拼得你死我活。 她不会知道，这位少女生来就是为了杀戮，在其父目川苦涯的教导之下，俨然嗜杀狂魔。原本清纯天真的年龄，手上却沾满了鲜血。 在少女看来，父亲的命令必须完成，眼前两人的性命贱如草芥。 她眉梢微挑，手持短剑向两人斩去。 近乎绝望的文雨墨再想不出何种方法逃过此劫，缓缓闭上双眼。尽管她在全速吸纳天地间的纯魂元，但要想催动桑田戒，至少要等一炷香的时间。她握着赵吉的手，脑海中满是恐惧。 于风中暴乱前行的剑意将雪花斩碎，将寒冰斩碎，将狂风斩碎。 就在剑意即将触及两人时，苍穹之中一道粉红色光团闪过，猛地落在两人身上。 方圆三丈的光团，迅速幻化为荷花罩住赵吉与文雨墨。在这朵荷花面前，出云国少女的剑意实在是微不足道，再难前行半步。 有荷花护身，她还怎么杀死眼前二人？ 与此同时，一股暖意传至赵吉的体内。粉红色光斑落在他身上，他僵硬的手指微微动了动。雪原上寒冷至极，而荷花之内却温暖如春。 原本就很虚弱的他，手指与面颊冻得发紫。荷花自天而降，那些光斑似乎正在对他体内的伤进行治疗，面色也逐渐恢复红润。 “雨……雨墨……”赵吉抬起颤抖着的右手，轻声喊着。 文雨墨握着他的手，略带哭腔说道：“我在，我没事，不用为我担心……” 她心中充满惊惧之情，若是没有苏荷的荷花，恐怕已经葬身于此。见他醒来，她也就放心了许多。 感觉到一股暖意传入心中，赵吉欣慰地笑着，徐徐睁开双眼，看向荷花外的红衣少女。他想说些什么，但又不知从何说起，于是挥了挥手示意她坐下：“姑娘，你杀不了我们的，不如坐下来歇息，等我们伤好了再打。” “……” 出云国少女很是无语，扶着额头微怒道：“苏荷的荷花我确实无法攻破，但只要你们踏出荷花一步，我保证你们会安静地闭上眼睛。” “那种话，等我斩破云崖的穹顶之阵再说吧！估计这个时候苏荷与目川神将也打起来了，她没办法配合我破阵。我们萍水相逢，又是你们出云国的客人，彼时是敌人，现在应是朋友。” 赵吉躺在文雨墨怀里，烧伤的背部舒服了许多，说话时声音大了几分。 少女鄙夷地看了他一眼，但又觉得他说的话貌似很有道理，于是束起裙摆，以一种文雅的姿势坐在雪地。然而，她终究是个天生的刺客，一举一动实在不像大家闺秀，刻意模仿文雨墨的坐姿显得有些僵硬。 赵吉觉得她的动作颇为滑稽，咧嘴笑道：“随意就好，怎么坐着舒服就怎么坐，不用觉得尴尬。” “……” 少女再次无语。信不信我一掌劈死你？我堂堂出云国目川神将之女，会在你这种乡下野孩子面前尴尬？真是笑话！这些话只藏在少女心中，因为她越发觉得他说话做事都很有趣，不妨交个朋友。 她平时在家都是叉着腿坐，睡觉也四仰八叉的，不过这里还有一男一女，她只好抱着双腿，蜷缩着身子，像只可怜的雪狐。 有星元护体，境界修为小成，在这极其严寒的地方，她并不觉得寒冷，只是觉得这种坐姿比较适合现在的情形。 尴尬的局面持续了片刻，少女忽然开口：“听说华胥国的孩子很早就办婚事，你们看上去有十五岁了吧？难道已经成婚了？” 听闻此话，赵吉差了咳出喉中的浓血，说道：“女孩儿们都喜欢问这种……这种听上去……很有趣的问题吗？” 他说的是“有趣”，其实心里想着另外一个意思，是“天真”，或者说“愚笨可笑”。在他看来，愚笨可笑就是少女的天性。文雨墨固然可爱动人，是富家千金，有傲娇蛮横的一面，但也有愚笨可笑的时候。比如她吃烧兔头吃腻了就会哭。 这位少女是刺客，固然冷漠无情，此时却显露出愚笨可笑的一面。 “我只是好奇而已，如果你们没有成婚，像这样搂搂抱抱的成何体统？”少女反驳了一句。 文雨墨不大愿意搭理她，冷声说道：“他背上有伤，不能躺在雪地上。” “哟哟哟，不能躺雪地上就躺你身上？看来你们两个就算没成婚，不过也快了吧？”少女笑着，虽有轻蔑之意，但比先前好了许多，紧张的气氛渐渐消失。 文雨墨嘟着嘴，没再说话。见到这幅情景，赵吉觉得这位出云国少女实在不擅长与人说话，只好转移话题。向她介绍了自己和文雨墨之后，他用真诚的眼神看着少女：“俗话说来者是客，在出云国我们就是客，我觉得你应该告知我们名姓。” 少女坐在赵吉身前五丈远的地方，沉默良久，思索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