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 颓废
萧尘坐在地上，怀里抱着李慕雪，望着漫天飘落的白雪，脸上忽喜忽悲，时而笑，时而又哭，耳边仿佛又响起了曾经的声音：“草木之花多五出，独雪花六出……所以还有一个美丽的名字，叫做未央花……” “我每日只能教你一章且不重复，至于能不能尽数记住，便看你自己了……” “那妖女生得很好看罢？定是生得比我好看，你才会盯着人家一直不放！” “笨蛋！也只有你才会这么笨了，你上了人家当啦！这颗珍珠是假的！” …… 回忆起曾经的点点滴滴，萧尘眼眶早已经红透了，喃喃道：“遇见你，是我这一生最美好的事，然而我却连一句喜欢你的话也没好好说过……现在想说，你却已经听不见了……”一边说着，一边不住的流泪。 远处几人都怆然不语，慕容仙儿伏在上官嫣肩上不停抽泣，叶晴眼眶也是红红的，缓缓的走了过来：“人……已经死了……” 许久，萧尘脸上仍是十分木然，不理会任何人，仍是不断将真元往李慕雪体内注去，保证她体温不散。 大雪一直下了三天三夜，云中城变得银装素裹，这日又逢李长卿登基，百姓都说是瑞雪，是祥兆，家家户户挂起了大红灯笼，欢声庆祝，鞭炮锣鼓齐响，大人在厨房里做菜，小孩在雪地里堆雪人，打雪仗…… 飞云庭里，萧尘仍然抱着李慕雪，不住往她体内送去真元，身上覆盖了一层厚厚积雪，他一刻也未离开过，任谁劝也没用。 忽然间外面来了不少人，为首的正是身穿龙袍的李长卿，他登基至一半，接到叶晴的消息，什么也不顾便赶了过来。 “水云meimei！怎么了！这是怎么回事！她不是回楚云了吗！”李长卿望到眼前这一幕，眼眶一下子便红了，声音渐渐梗涩。 后面几名宫里的侍卫脸色着急，一边喊着“皇上”一边追了过来，李长卿袖袍一拂，将他们阻在一旁，喃喃道：“萧弟，这到底怎么回事？你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啊？” 萧尘脸上神情仍是十分呆滞，叶晴在远处轻叹一声，若非谁劝他也没用，也不会去请李长卿了。 忽然间天际两道剑光，一青一紫，落入了飞云庭里，紫青二老也已闻讯赶至，青风迅速搭住李慕雪手腕，送了一股真气进去，片刻后终是摇了摇头。 紫默双眉紧皱，见师弟不住摇头，老眼里一下子涌出许多泪来，长叹道：“小师妹！小师妹啊！我连你唯一的徒儿也保不住，我活再久又有什么用！还不如死了的好！”说着悲声不止。 叶晴心中一颤，自从紫默来异士阁，始终见他逍遥快活，脸上总是一副不正经模样，还从未见他露出今天这般凄伤之态。 青风轻叹一声：“好了，萧尘，你先起来。”这里也只有他一人能劝动萧尘了。 萧尘摇摇晃晃起身，没站一会儿又往地上栽倒下去，他先前已是大耗元气，再加上三天三夜未合眼，未进水，又不断往李慕雪体内送去真元，此刻已是再难支撑。 叶晴还有萧亦凡等人迅速将他送回紫藤阁，直到守着他睡着了，才相继离去，叶晴回去找到紫青二老，见两人眉头不展，问道：“还有救吗？” 李慕雪静静躺在床上，没了萧尘输送真元，身体很快就冰凉了。 “现在怎么办？等他醒了，恐怕仍是难以接受。”叶晴轻轻将门带上，说道。 青风沉吟许久：“或许还有办法，须得去一趟冥界。”叶晴脸色一变：“去冥界？逆改阴阳？可是她已经魂飞魄散，去了冥界又有什么用？” 青风摇了摇头，取过床头一块红色的玉佩碎片，缓缓道：“这是从她腰间香囊里取出来的，我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似乎是这玉，保住了她的魂魄。” 叶晴目光一凝：“这是……” 两个时辰后。 “我去看看他醒了没有。”叶晴说着往外面走了去，到了紫藤阁里时，却发现房中空无一人。 云中城里，朔风冷冽，一名青年喝得烂醉如泥，被人扔在一条臭水沟里，怀中还抱着一个空酒坛子，不断喃喃道：“店家拿酒……酒来！” 上面有四五个青年经过望见了他，打趣道：“咦？这不是萧家那个天才少爷吗？好像听说几年前被震断经脉，成了废人啊？” “你看他现在不像一个废人吗？听说前几天萧家让人灭门了，他成了败家之犬啊。” “嘿嘿！有点儿意思！喂！废物听得见我说话吗？嘿！叫你呢！”一名青年朝他身上扔了几粒石子。 “酒……酒……”萧尘挥开脸上的苍蝇，眼睛仍是半睁半眯，上面的几名青年见状更觉有意思，不断往他身上丢石子。丢了一会，几名青年觉得没意思，一人走到水沟前，开始解裤腰带。 “来来来！兄弟几个看谁飚得远。” 忽然间一道蓝色光芒飞过，差些将那人裤裆里的玩意儿去掉，那人吓得赶紧提起裤腰带，还未看清发生何事，脸上便被扇了一个红红的五指印，跟着又是一阵啪啪声响起，另外几名青年脸上也出现了一个巴掌印。 “滚！”一声冷冷清喝，几名小青年吓得屁滚尿流往街道外面跑了去。 叶晴跳到臭水沟里，将萧尘扶了上来：“你看看你现在成了什么样子？要拿镜子照一照吗？” 萧尘缓缓睁开眼，将她推开：“反正慕雪已经不在了……随便咯……酒……”说着摇摇晃晃往前去了。 “萧尘！你给我站住！”叶晴在后面喝道。 “酒……酒……” 叶晴一个健步冲上去，一巴掌扇在他脸上：“萧尘！你给我清醒点！她已经死了！活不来了！”萧尘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你打我做什么？”说着往她肩上一推。 叶晴往后退了退，看着面前这个男子不说话。 “你打我做什么！”萧尘走过去又用力推了一把，将她推倒在地。 叶晴坐在地上，抬头看着面前站着的这个男子，眼泪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 “你哭什么？不就推你一下么？”萧尘转过身去，摇摇晃晃往前走了。 “她魂魄还在，青风前辈说她还有救。” 萧尘停下了脚步，缓缓转过身去：“你……说什么？” …… 急忙回到萧家，萧尘迫不及待找到了紫青二老：“慕雪……还有救？”青风看见他此刻的模样，不禁眉头一皱：“你先坐下。”随后又取出那块红色玉佩碎片：“这是在她香囊里发现的，此玉收纳了她的魂魄。” 萧尘的目光仿佛一下子凝固了，小心翼翼接过他手里红玉碎片，这竟然是轮回玉的第四块碎片，轮回玉当年在神器谱上排名第一，最厉害之处便是保主人神魂不灭，可现如今成了萧家祖传血玉，为何李慕雪身上会有一块！ 萧尘握着这承载了李慕雪魂魄的最后一块血玉碎片，手有些颤抖，小心翼翼问道：“二位前辈，我该怎么做？是逆改阴阳么……”越往后声音越低，因为他想到了之前遇见的藏书阁老人说过，有朝一日千万不要试图逆改阴阳。 青风摇了摇头：“阴阳岂是人力可改，并非如此，而是要找到一种名为烁魂花之物回来，我方可施法令她元神回归rou身。” 萧尘如此一听，心中大松了一口气，又想到青风前辈擅长阴阳魂术，当年自己还是个婴儿时，便是他以摄魂之术救了自己性命，不禁喜上眉梢：“好！请前辈告知那烁魂花在何处，我即刻去取！” “冥界，每个人投胎转世之前，都会从鬼差那里得到一棵烁魂花。”青风说道。 “好，我即刻便去冥界！”萧尘心中一定，只要能救回李慕雪，便是上天入地又有何妨？紫默脸一沉：“臭小子！那冥界是谁想去就能去的吗？听青风把话说完！” 萧尘拱手道：“请前辈告知去往冥界之法。”青风抬了抬手：“你先别急，烁魂花乃是幽冥之花，保投胎转世之人在黄泉路上魂魄不会散去，以此物替她回魂，很可能她将忘却这一世的所有记忆……” 萧尘心中一沉，如此么……苍白的笑了笑：“没事，只要能救回她就好……”说罢深深看了一眼榻上躺着的人，两世你都为我不惜魂飞魄散，让你忘记我也好，至少，以后不会再因我受到任何伤害…… 无论是慕雪也好，还是未央，我都欠你们太多，太多。一辈子，两辈子，三辈子都还不完…… “生人去冥界，须得寻一玄阴之地施法，我观察过你家后山古墓，虽也算得上一处玄阴之地，但有日照，阴气还不够。”青风说道。 “我知道还有一处，在亡阴山！”萧尘接过话头，他之前去亡阴山，发现了那个鬼王栖息的山窟，那里便是极阴的一处玄阴之地。 “好，今日你先回去准备一下，明日由师兄与你去，我留在此施法保她rou身不坏。” “多谢二位前辈！”萧尘深深一鞠，说罢退至门口，刚要转身离去，青风又将他叫住了：“萧尘，我希望以后再也不会看见你现在这个样子。” 萧尘足下一顿，此刻自己浑身充满了酒气，还散发着一股臭水沟里的nongnong恶臭，轻声道了一句“是”便往外走了去。叶晴守在院子外面，背靠着墙壁，萧尘经过她身边时停下了脚步。 “刚刚……” “什么也不必说了，回去好好准备一下吧。”叶晴轻轻一笑，说道。 “恩。”萧尘点了点头，往紫藤阁而去。 回到紫藤阁，他好好清洗了一番，换了套整洁干净的衣裳，其时已入夜，一轮弯月斜挂树梢，他倚窗而坐，望着天上的月亮怔怔出神：“慕雪，你真的是未央的转世么……” 直至此刻，他才终于明白之前为何总是回忆不起那个惊鸿一瞥的身影，数千年前那个叫做花未央的魔教奇女子。 因为，那个时候，凌音骗他服下了一粒用彼岸花炼制的忘情丹。无论神仙也好，妖魔也罢，服下忘情丹，都将忘记记忆最深处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