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前狼后虎
两个人喝着茶，神情看起来颇为轻松，神态也极为真诚，只不过说的话都是一些没营养的寒暄。似乎觉得差不多了，邱泽将手中的茶杯方向，笑着看着杨维桓：“杨大人，今日邱某来，是有些事情要和杨大人商量一下！” 见邱泽说道正题，杨维桓也就手中的茶杯放下，整了整神色，沉声说道：“先生请讲，杨某洗耳恭听。” 邱泽点了点头，对杨维桓的态度还算满意，轻叹了口气说道：“现在正是多事之秋，很多事情，咱们也是没办法。不过无论到什么时候，有些事情可做，有些事情却做不得，不知道杨大人认为邱某说的可对？” 听了邱泽的话，杨维桓就是一皱眉头，心中就有了几分不悦。尊重邱泽是一回事，可是邱泽说话如此不客气，让杨维桓的心里也有些不舒服。 “事情可做不可做，恐怕还要人自己来判断！”邱泽不明说，杨维桓也就跟着绕，不软不硬的回了一句。 淡淡的笑了笑，邱泽似乎没有听出杨维桓话中的意思，接着说道：“一朝天子一朝臣，自古已然，咱们也只能听之任之。只是不知道杨单人觉得冯大人一旦退下去，谁接任合适？” 这个问题倒是把杨维桓弄得愣住了，谁接任？怎么就说道这里了。 杨维桓有些不明白，抬头看着邱泽，带着几分迟疑的说道：“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可是三朝老臣的事情也很正常。冯大人乃是国之栋梁，在位这几年，也算是颇有建树，皇上未见得会拿掉冯大人吧？” “世事难料！”邱泽摇了摇头，看着杨维桓说道：“杨大人，明人不说暗话，你上的奏折，不就是想换掉冯大人？不知道杨大人想让何人上位？难不成是你的老师顾秉谦？” 看着眯缝这眼睛邱泽，杨维桓瞬间明白了，原来他们的怀疑在这里。或许都在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老师策划了这件事情，一时间有些迟疑，自己似乎掉进了一个大坑了。自己的老师或者是阮大铖，真的只是简单的给自己出主意？ “杨大人，你觉得你的老师有希望回来？”邱泽看着杨维桓，沉声说道：“恐怕不容易吧！” 对于邱泽的话，杨维桓没有接话，头脑中还在想着自己老师和阮大铖给自己的信。如果说老师顾秉谦是为了给自己谋求复出，那阮大铖是为了什么？搞到了冯铨，阮大铖想要让谁上位？ 在这里面，阮大铖充当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为什么要借自己的手搞掉冯铨？或者说阮大铖能从这里面获得什么好处？自己似乎有些小看自己这位好朋友了。 见杨维桓还不说话，邱泽皱了皱眉头，声音渐渐地冷了下来：“依邱某看，即便是搞掉了冯大人，顾秉谦也回不来，他的名声实在是太差。别忘了，皇上刚刚处置了魏忠贤，顾秉谦和魏忠贤的关系，我不说杨大人也知道，难不成还抱有什么幻想不成？” 抬起头，杨维桓看着邱泽，态度恭敬的说道：“不知先生何以教我？” 见杨维桓的态度软下来了，邱泽盯着杨维桓，沉声说道：“杨大人，邱某有一件事情要问杨大人，还请杨大人如实相告。” “先生请讲，但凡杨某所知，定然坦诚相告，知无不言，无言不尽！”杨维桓此时很乱，一时间没有理清一个头绪，对于邱泽，杨维桓还是选择了暂时相信，毕竟同属于一个利益集团，有些事情还是可以相信和合作的。 邱泽点了点头，沉吟了片刻便开口说道：“杨大人，参劾冯铨的主意，是杨大人自己想出来的，还是有人给杨大人出的主意？” 果然！杨维桓在心里感叹，相比起来，自己还是太嫩了。或许冯铨在第一时间就没认为是自己，虽然有看不起的嫌疑，可是杨维桓不得不说，冯铨比自己高明的不是一点点。只是一个风向，冯铨就看出事情有问题，而自己却没看出来。 姜还是老大辣，人家闻出味道来了，自己居然到现在都不明所以。 “邱先生，这件事情是杨某自己想出来的！”虽然里面有顾秉谦和阮大铖，但是杨维桓还是没有选择把他们供出来。自己扛下来，事情就简单很多，不会往更为复杂的方向去。 最重要的一点，杨维桓不知道阮大铖和顾秉谦是不是有后手，在邱泽和阮顾之间，杨维桓还是更加相信后两者。 邱泽点了点头，一副了然的模样，心里相不相信杨维桓，那就只有邱泽自己知道了。沉吟了片刻，邱泽接着问道：“邱某问一句，杨大人为何要如此行事，难不成真的是为了你的老师顾秉谦？” 摇了摇头，杨维桓苦笑着说道：“邱先生，杨某的动机十分简单，只能算是试探一下皇上。说出来，邱先生或许不相信，但是杨某就是这么单纯的一个目的。皇上查办了魏忠贤，杨某想弄清楚，皇上是要大动干戈，还是动了魏忠贤之后就完了。” 邱泽一愣，没想到杨维桓会这么说？不由深深的打量了一下杨维桓，难不成自己想错了？ “前些日子，杨某让人参劾过魏忠贤朋党，结果被皇上给推了回来。”杨维桓见邱泽不说话，接着说道：“杨某便有了这样的试探，想看看皇上究竟是怎么样一个心思。” “那不知杨大人是不是试探出来了？”邱泽想了想，还是问了这么一个问题。 杨维桓依旧是摇头，此时杨维桓突然升起一股力不从心之感，原本自己还觉得自己不错，现在看来差的实在是太远了。本以为一切都掌握在自己手里，谁成想把自己送到了事情的中心，根本不知道向着哪个方向走了。 “不怕邱先生笑话，杨某此时可以说是一头雾水！”杨维桓无奈的叹了口气：“怎么就出了一个科场弊案，到现在我也没想清楚，这个科场弊案和我上的折子有什么关系，实在是让人费解的很。” “万事都是有原因的，有因才有果，朝堂的事情都是有迹可循的。”邱泽捋着自己的胡子，笑着说道：“邱某听说皇上将杨大人叫到了后殿，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在把话说明白一些，皇上让杨大人查科场弊案，那有没有告诉杨大人，关于科场弊案的折子，究竟是谁上的？” 见邱泽盯着自己，杨维桓瞬间反应了过来，也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邱先生，杨某发誓，我也是第一次听说什么科场弊案。不过！” 说道这里，杨维桓突然停了下来，猛然惊醒，一股凉意从后脊梁直接升了起来。 到了这个时候，杨维桓终于想明白了一件事情，那就是皇上并没有放弃，崇祯皇帝并没有放弃。没有采取大规模的打击阉党，但是清理朝堂安插心腹却在进行。科场弊案就是一个引子，一个皇上自己找到的引子。 自己上折子，目的就是给皇上找个理由，可是皇上没用，反而是自己找了一个理由。 那么事情就更为复杂了，为什么皇上要用自己？或许就是因为自己上了奏折，向皇上表达了投诚的意思。皇上将这个差事交给自己，那就是再要自己的投名状。此时在想王承恩大的话，显然就是在点自己。 邱泽也看出了杨维桓的不一样，他明白杨维桓想到了一些什么，没有催促，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静静的看着杨维桓。 怎么办？自己该怎么办？一旦有了思路，杨维桓瞬间就理清了头绪。北直隶巡抚田海玉，也是阉党的一员，而且是冯铨的心腹。学政张文顺，更是冯铨的学生。北直隶的布政使、按察使，全都是冯铨一系的人马。 想到这里，杨维桓直接打了一个冷战，皇上的心大的很，不光要动冯铨，而且要把整个北直隶冯铨一系，全都打掉。 现在杨维桓敢肯定，自己怀疑的那个冯时桂，绝对和冯铨有关系。难不成这个科场弊案，牵扯到了冯铨不成？杨维桓的头都要大了，自己老师顾秉谦和好友阮大铖的目的还没弄清楚，现在有搅合到了皇上和冯铨之间。 此时此刻，杨维桓真的有些后悔上折子了，自己装气迷不好吗？干嘛非要试探来试探去的，终于把自己装进去了吧！ 邱泽看着杨维桓，见他神情变幻不定，不过那懊恼的神情却是极为明显。眉头轻挑，笑着问道：“杨大人，难不成有什么难言之隐？又或者杨大人想到了什么？” “没，没什么！”杨维桓猛地回过神来了，看着邱泽一时间犹豫了起来。 自己该不该和他说？说出去很简单，不用说别的，只要说出一个冯时桂，冯铨就会明白了吧？或许他们已经明白了，皇上要查北直隶，冯铨就因该明白了皇上的意图了吧？邱泽过来，一个是问自己参劾冯铨的事情，另外一个目的，恐怕就是要逼着自己表态了吧？ 看着邱泽笑眯眯的样子，杨维桓正站在独木桥上，前有狼后有虎，进不的退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