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嫉妒
那是将近十年前的事情了，但是霍子铭当时的表情和语气，一直深深烙印在莫期的记忆里。 他的语气很随便，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不屑，好像弄死一个人就像弄坏了一个娃娃一样，是一件完全不值一提的事情。 可能唯一让他觉得遗憾的，是霍子秋居然福大命大地逃过了这一劫。 莫期还清楚地记得，莫江川听完了霍子铭的话，眼里带着莫名的意味扫了他一眼。 这一眼，让一直尽量减少自己存在感的莫期心头哆嗦了一下。 他的心情很复杂，有一点对霍子秋“兔死狐悲”的伤感。但更多的，却是无法抑制的兴奋之情。 那快速跳动的心房和加速流淌的血液似乎都在呐喊着：是啊，你瞧啊，霍子秋，就算你逃离了香港又怎么样？这辈子你都得和我一样，永远不可能摘掉私生子的帽子。就算你有骨气又怎么样？还不是被霍子铭捏得死死的，像一只可怜的昆虫一样任人宰割。 那一天，莫期的心里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渴望，他无比迫切地渴望，渴望有一天，自己也能像霍子铭一样，用那种居高临下、毫不在意的语气，用那种轻蔑的神情，把一个人的生死轻轻带过。 这样的渴望，在那天生根，十年来，越来越茁壮成长，已经像粗壮的藤曼一样，紧紧缠住了莫期的心。 “所以，就算是霍京想要让霍子秋认祖归宗，重新做霍家人，霍子秋也是不可能答应的。那个叫卢音的女演员的死，已经堵死了霍子秋和霍家之间的联系。” 莫期回忆完霍子铭的话，眯起眼睛，靠坐在沙发里，脸上的肌rou微微抽动了两下。 JACK听了半天，摇摇头：“我可不这么看，要知道。霍家几代都是做生意的，到了霍京手上，他辛辛苦苦大半辈子，挣下的家产数都数不完。这些家产放到面前。就算是有杀父之仇也能抵消了，更别说只是十年前才交往没多久的女朋友了。” 莫期在黑暗中嘲讽地笑了笑：“这是正常人的想法，我都说过了，霍子秋，他是有病的人。” “阿期。讲真的，有时候我觉得你恨霍子秋比恨莫江川还要多得多。”JACK问：“到底你和他有什么过节？” “也谈不上什么过节，这么多年来，我和霍子秋见面的次数没超过十次。”莫期的声音有点缥缈：“只不过是看不惯他那副自命清高的样子，让人觉得恶心。” “恶心？” “没错，简直是恶心透顶。” 自从小时候在霍家门口和霍子秋见过一面之后，莫期好几年都没有再见过他。但是霍子秋冰冷排斥的眼神，却常常会重新出现在眼前。 刚开始，莫期是很羡慕霍子秋的，虽然他年纪和自己差不多。身世也相仿，但却能够转身就走，不用在霍家仰人鼻息地活着。 莫期也很想硬气地迈出莫家的大门，想去一个别人都不知道自己身份的地方生活。 有好几次，莫期都独自一个人在大门口徘徊，甚至一只脚已经跨了出去，但是另一只脚却始终抬不起来。 有佣人走过，叫他“小少爷，你怎么在这，老爷在找你呢”。这句话一飘进耳朵。莫期就觉得好不容易积蓄好的勇气一下子漏光了。 离开了莫家，自己能去哪呢？他又不像霍子秋，有个家底不弱的外公能收留自己，除了待在莫家混日子。他还有什么办法生存下去？ 他到底和霍子秋是不一样的，他羡慕霍子秋，也嫉妒霍子秋。 到了后来，年纪大了，想法多了，莫期就再也没想过要离开莫家。曾经那颗想要自由，想获得所谓尊严的心，早就被莫期一点点给磨平了。 他学会了左右逢迎、伏低做小，也偶尔跟着莫大伟出席一些宴会。 宴会上的宾客都奉承着莫大伟，也就顺带着夸夸莫期：“哎呦，您这小公子长得真是一表人才，真是虎父无犬子啊……” 那时候莫江川还没死，莫大伟根本不把莫期放在心上，那些恭维话，也就是场面功夫而已。 等莫期稍微走开，身后的窃窃私语就多起来，有人就提到霍子秋。 在这些人的嘴里，霍子秋才是真正有骨气的人：“那孩子，又聪明又有骨气，我上次见过一次，长得和霍董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可惜了，真是可惜了……” 这些夸奖隐隐约约地传到莫期的耳朵里，一点一点地催发着莫期心里的嫉妒之花。 他曾经想要的一切，最终都成了水中月镜中花，而霍子秋，好像不费吹灰之力，就包揽了自己全部的梦想。 他凭什么？难道就因为他有个有钱的外公？ 莫期暗暗想，这是不对的，霍子秋也应该尝一尝自己这些年所受的苦，也该明白什么才是一个私生子该有的生活。 “本来我一直找不到机会，好像霍子秋就没什么在乎的东西一样。”莫期捏了捏眉心，愉悦地笑了两声：“没想到阴差阳错，那个安宁居然是他喜欢的人。” JACK把手里的半截烟屁股按在水晶烟灰缸里，冲莫期摆摆手：“停一停，你说明白点。霍子秋的女朋友不是那个叫卢音的吗？怎么又变成安宁了？” 莫期撇了撇嘴角，不以为然：“那个卢音，也不知道什么毛病，自己跑去和经纪人说她和霍子秋在谈恋爱，经纪人转身就和霍子铭说了，结果她自己把自己给作死了。事实上，霍子秋从头到尾也没亲口承认过，霍子铭忙活了半天，只不过是给霍子秋敲了个警钟而已。卢音死了以后，霍子秋再也没有和任何人传过绯闻，一副清心寡欲的样子，还不是防着霍子铭动手？” JACK又问：“那你怎么知道霍子秋和安宁的关系的？” “呵呵，安宁死了以后没多久，霍子秋就开始频繁地活动，暗地里在查安宁的死因，简直是鞠躬尽瘁，出了是真爱，我还真想不到有其他原因。”莫期很有点得意地挑高了眉毛：“我猜，这么些年来，霍子秋一定是想在培养好自己的力量之前，好好保护自己的心上人。结果啊，竹篮打水一场空啊，可怜，真可怜。” 莫期的声音里有克制不住的笑意，让JACK微微皱起了眉毛：“他在追查安宁的死因？那会不会查到我头上来？” “你紧张什么？就算查到你，霍子秋又能怎么样？莫大伟交代你办的事，当然有他给你撑腰。就算霍子秋这几年经营了一点产业，在莫家面前也是不够看的。你有什么好怕的？” 莫期这么一说，JACK才稍微放下点心来：“说的也是，这可是你们家老头子交代的事情，也怪不到我头上来。” ———— 没过几天，的筹备工作全部结束，开机日期定在了二月初。 主要演员在开机之前都先到映辉碰面，并且大致过一下台本，找找感觉。 安宁自从与霍子秋在甜品店分手之后，又开始在家闭关看剧本。 这是她十年来演戏的习惯，再开机之前，一定会把剧本吃透，不说是滚瓜烂熟，至少哪场戏说了什么大概的内容，她是能做到心中有数的。 而乔梓潼这几天也消停不少，那天给莫期打电话，被他阴阳怪气地说了一顿以后，乔梓潼内心也很是不安，加上周芸和王总都劝她最好安分点，又说这次的角色虽然是个女二号，但是对比女主“盛世白莲”的人设来说，反而容易讨观众喜欢，搞不好就能一炮而红。 所以她也就耐着性子开始看起剧本来。 到了在映辉碰头的那天，一切居然都和和美美，风平浪静的样子。 乔梓潼见到安宁，虽然翻了好几个白眼，但是居然没有对她说一句不好的话，反而让安宁心里暗暗称奇。 霍子秋来的最早，早早地就在会议室里等着了。他是一个人来的，王东磊被他拜托，去了国外卢昱读书的地方。 霍子秋资助卢昱念书的事情没瞒着王东磊。 当年车祸之后，霍子秋在住院期间与黎姐解约，转而和王东磊签了约，加上没过多久，高欢就接掌了风云公司，对霍子秋这个老同学也或多或少的有些帮助。 在休息了半年之后，霍子秋很快就以黑马的姿态在圈子里脱颖而出。王东磊凭着自己的人脉和资源，一路扶持着霍子秋包揽了不少作品的男一号。 所以王东磊一直都知道，卢音是和霍子秋一起出行时发生的意外，只不过对其中的内情一知半解而已。 后来霍子秋找到卢昱，每年给她寄生活费和学费，这事也没瞒着王东磊。而王东磊也以为是霍子秋是处于怜悯才这么做的，不仅不阻拦，还帮着处理了不少手续。 这次与黎姐见完面之后，霍子秋回去想了想，最后还是决定请王东磊亲自跑一趟。 “你告诉卢昱，她根本不是演戏的料子，没事好好待在学校念书，别回来趟这趟浑水，娱乐圈没她想的那么容易、那么风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