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心疾?累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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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下侍郎庄骏最近是有喜有愁。 喜的是小孙子没事,一路跌跌撞撞居然跟着秦王顺利就藩了,愁的是秦王在秦州监管兵马,这是很容易上前线的差事,他家那个小兔崽子手不能提肩不能扛,在那边也不知有事没事。 如今已经是秋天,最炎热的时间已经过去,而北方连续两年大旱,方家已经有自乱阵脚的趋势,年初南方几蛮安定下来后,苏将军决定让大军协助当地开垦,夏季过后居然也有了很好的收成,足够大军在南方自给自足。 夏天南方不宜行军,现在到了秋天,刘凌已经下旨南方苏、毛二人的部队在秋收后班师回朝,立刻投入到北方的战事中去。 庄骏现在就想着苏毛二将赶快赶赴关中,将陈家之乱赶紧平反,他也好派家人去秦州看看扬波,否则道路不通,没有官军护卫,连通过庆州和徐州都不成。 不过现如今,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陛下,秦州来人了,李将军的人马押送假秦王和造反的庆州刺史马维入京了!” 门下侍郎庄骏恭敬地禀报。 “大理寺询问此案是直接移交内尉府,还是由三司督办?” “三司会审,朕会旁听。” 刘凌对这种唯恐天下不乱之人一点好感都无。 “审讯结果昭告天下,朕要让那陈武臭名昭著!” “是,陛下。” 庄骏谨守本分,说完此事之后,又取出一封折子。 “陛下,这是肃州刺史的折子,是参肃王妃的。” 他有些犹豫地说。 “臣认为这虽关系到肃州地方,但也是陛下的家事,就让门下省按下了,由臣送了过来。” 有些事情,还是不要在朝上议论的好。 “肃州刺史的折子来的好,朕这里也有一封肃王府来的家信。”刘凌冷笑了一声,从案牍之中拿起一封信函。 “信件,是我皇兄亲笔所书。” “肃王殿下?肃王殿下安康了?”庄骏一愣,“什么时候的事?” “也就月前吧。” 刘凌让王宁把信递于庄骏,语气渐冷。 “除了皇兄安好的消息,肃王妃也送来了关于胡夏的情况……” “朕还是第一次知道,胡夏国原来对代国商人和其他国家的商人是有所不同的攻城掠婚·老婆大人,萌萌哒!。难怪皇商们都说西货不好做了,情愿去做粮食生意。” “臣惶恐,是臣的疏忽。” 庄骏连忙递头接过信,飞快地阅读了起来。 庄骏并非经济出身,没有在吏部和礼部熬过,擅长的是刑狱和民生之事,对行商就算不是一窍不通,也好不到哪里去,所以当看到肃王妃的“生意经”时,下意识地皱起了眉头,也觉得有些不妥。 但看到之后肃王府对胡夏传回的各种消息,庄骏也没有太过重视。 新王登基,国内不定,马贼横行,后宫倾轧,争权夺利,每一项似乎都十分重要,但对于如今的代国来说,却没有什么作用。 左右胡夏再乱,也乱不到中原来,他胡夏便是打仗把人全都打死了,又管他们什么事? 这西域边陲之地,就算送给他代国,也没办法经营,实在是鞭长莫及啊! “这,陛下,难道您想支持肃王府经商?” 庄骏观念里始终有“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想法,难以苟同地摇了摇头劝阻:“这肃州刺史的奏言并非全无道理,如果肃王府以藩王之身与民争利,并非是藩王该有的举动。而且西域之行虽然获利巨大,可对于我们眼下的困难来说毫无益处,我们现在缺的是粮,而并非香料宝石。” “朕担心胡夏如果兴起,恐怕就该图谋中原了。”刘凌幽幽地叹出自己的顾虑。“摩尔罕新王登基,胸有大志,国中情况虽复杂,但他们常年征战,一直都在获胜,无论是士气还是国运都在最鼎盛的时候,反观我代国……” “陛下!” 庄骏大惊失色。 “不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啊!” “这和志气、威风又有什么关系?”刘凌失笑,“朕和肃王妃想的一样,胡夏这水还不够浑,应该再搅浑一点。” 刘凌搓了搓下巴。 “明面上,让肃王结交胡夏尊王派的势力,再与宫中王太夫人打好关系,私底下,借商队之力,资助倒王派为主的宗室势力吧。” “陛下?陛下,此事须得三思而行啊!” 庄骏觉得脑子有些跟不上了。 “两国相交,怎可用这种旁门左道……” “再乱五年,胡夏再乱五年,让朕能腾出手来处理掉国内的叛逆,就足够了。”刘凌声音有些疲惫。 “这时候内忧已经够烦人的,若再有外患,你们是想逼死朕吗?” “陛下……” “朕每日只睡两个时辰,实在是难以支持,胡夏若趁我国内乱突然来袭,致使我国腹背受敌,朕是不是从此不必睡了,累死在这御座上才好?!” 长期睡眠不足加被官员左右的无力感让刘凌彻底爆发,怒吼了起来。 “到底你是皇帝,还是朕是皇帝!” “臣不敢!” 庄骏哪里见过这样突然露出狰狞爪牙的刘凌,吓得一下子跪倒仙道。 “望陛下保重龙体,以御体安康为先!” “这件事庄相就不必再cao心了,朕会和太傅、几位尚书一起参详,你退下吧。”刘凌疲惫地揉着额角。 “朕先趴一会儿,下午还要批阅奏折。” 庄骏的嘴开合了一下,想要劝谏他对待国之外交一定要慎重,可抬头见到小皇帝满眼红血丝,心中终是有些不忍,只能叹着气告退。 刘凌见老相庄骏颤巍巍的走了,心中也有些不是滋味,但他的担忧却绝非空xue来风。 他从小记性极好,所以有些事情一直都不会忘掉。 譬如说,他还清楚的记得,他第一次看到神仙们“下凡”时候,那位瑶姬神女向其他神仙介绍,说的是…… “两国争霸”时期的代国。 两国争霸。 如果不是方党或陈家自立为王,占据代国国土自立一国,那就是西边那个和他一般年少登基的夏王,日后也有一场大造化。 他现在,实在是经不起什么变数了。 庄骏走后,后殿中缓缓走出一道身影。 正是刘凌的随身舍人,薛棣。 “庄大人毕竟年纪大了,一昧求稳。当初父皇让他当上相国,是希望他和庄敬能够齐心协力推动吏治改革,可如今看来,父皇人倒是没选错,只是没想到后来主持改革的是朕。” 刘凌叹了口气。 “朕,似乎不得庄侍郎信任呢。” “陛下言重了,此时国内人人都希望早日平定战乱,又有谁能想到在遥远的西边,又有猛虎正在蠢蠢欲动?” 薛棣不明白刘凌为何突然情绪低落。 “等战事平靖,庄大人他们自然就明白陛下的良苦用心了。” “就怕那个时候,朕是刚打完豺狼,又迎来猛虎。” 刘凌摇了摇头。 “许多事情,是绕不过庄相的。可他如今倒越来越保守,任何事情都不敢轻易发表意见,也不知道在提防什么。” 薛棣看了刘凌一眼,心中暗暗叹气。 这位少帝哪里是不知道庄骏在提防什么,只是不愿意说罢了。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这位天子登基之后,几乎没有调整朝中大臣们的官位,只提拔了一位陆太傅,但人人都知道,随着皇帝渐渐长大,势必是要用起大量新臣的。 庄骏心中也明白这一点,庄家如今有一位宰相和一位刑部尚书,其威望还在当年的方孝庭之上,只不过如今吏治正在改革,吏部的“选官”制度正在一点点化繁为简,吏部尚书的权利已经没有那么大了而已。 可宰相毕竟是宰相,庄敬想要再进一步,他这个老子就必须让位。 庄骏才当上宰相没多久,当然是不愿意立刻就让位的,可刑部侍郎庄敬的行事风格明显更受到刘凌的认同,新旧之臣也就有了些小小的龃龉。 偏偏两位庄大人都是自家人,这种事情,说出来也是复杂,简直是拎不清的一笔账,也没人愿意提[快穿]系统,求放过。 在这种情况下,庄骏一方面不想挡了儿子日后升迁的路,一方面又不愿意到老才得来的权柄,只能小心小心再小心,一点把柄都不想落在别人手上,行事也就没有了先帝那时的大刀阔斧。 加上六部官员如今尚有几位官位空悬,中书侍郎这另外一位宰相之位也隐隐为陆凡留着,随时都有人会终结他“一人之下”的势头,庄骏心中的压力,自然是可想而知。 然而刘凌什么都不说,所有人也就揣着明白装糊涂罢了。 “薛棣,你上前来,为朕读一读这一叠折子,朕这眼睛,实在是睁不开了。” “是。” 薛棣叹了口气,从书案上拿起一本折子,慢条斯理的读了起来。 “臣张兴飞今有一本启奏:臣近闻湖州之地珠户哭诉……” *** 宣政殿。 “宁州秋收入库一万四千三十六石,赋税八千五百七十三贯……” 早朝中,户部尚书清了清嗓子,开始报着由户部主簿计算出来今年将得的赋税,眼睛不住地瞟向御座上的刘凌。 只见这位天子眼睛半睁半闭,一只手撑着太阳xue的位置,微侧着头,也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没睡着,让人心中有些不安。 要是皇帝睡着了,他读了这么一大通他全没听见,岂不是自讨没趣? “怎么不读了?” 刘凌慢慢将眼睛睁开一条缝,提醒他道:“八千五百七十三贯不对,朕记得今年宁州有报新增五千七百多户,今年的税钱应当比去年要多,为何去年有八千二百多贯,今年就张了三百贯而已?这五千七百多户难道不用交税吗?” 可怜这户部尚书被问的冷汗淋漓,连连看着手中的账簿,颤声道:“或,或许今年死了的人数也有不少,所以才……” 邪门了,陛下怎么知道宁州今年新增了多少户? 连他都不太清楚具体数字,只知道增了五千多户而已! “荒谬!宁州一没有征战,二没有遇灾,怎么会死的人比新增的户数还多?你是觉得朕是傻子吗?必定是其中有所错漏!” 刘凌半睡半醒似的说道:“让户部四位主簿重新核算一遍,看看是哪里出了问题。下次这种算都算不清的帐,就不必在早朝上浪费时间了。” 户部尚书被训斥了一顿,再见同僚们都用嘲笑的目光看他,只能唯唯诺诺地称是,退回班列。 户部尚书被骂了回去,兵部尚书雷老大人只能硬着头皮上前:“陛下,苏将军的平南军已经开拔回京了,只是此次南征,毛将军收编了蛮军一万三千人,这些人都是蛮人,虽说协助平乱有功,但以苏将军的意思,蛮人不可与代*中同等赏赐和待遇,否则军中要生乱。请陛下定夺,该如何赏赐……” “汉人赏钱,蛮人赏田。南方地广人稀,将无主之地赏赐下去,不想打仗的,回乡耕种去吧。” 刘凌只觉得头晕眼花,昏昏欲睡,连说话都像是在空中飘着。 “毛将军收编蛮军于国有功,这一支蛮军也是我代国的功臣,准他们入京接受检阅。” “但是陛下,这样的话,辎重粮草就跟不上了重生之男神崛起!多出一万多人啊!” 户部尚书不顾刚刚被训责,连忙哭穷。 “挤一挤,挤一挤总会有的,实在不行,走水路,水,水……” 刘凌头部越来越沉,越来越沉,实在是坚持不住,一头栽倒在了御案上。 “陛下!陛下!来人啊!请太医!” “陛下!你们给我散开点,给陛下身边透透气!” “快去请张太妃来!快去请张太妃来!” 见刚刚还在闭目养神的刘凌晕倒,一群官员们吓了个半死,鸡飞狗跳地呼喝着。几个略懂医道的大臣连忙将御座旁边的空场给刘凌清出来,又伸手一摸刘凌的额头和脖子。 “天,这么烫!陛下在高烧!” 庄敬像是被烫到了一般收回自己的手掌。 “王内侍,你是怎么伺候陛下的,怎么连陛下在发烧都不知道!” “奴婢,奴婢早上就察觉陛下有些不对劲,可陛下说自己无事,不让奴婢去召太医啊……” 王宁委屈地扶着刘凌。 “诸位大人怪奴婢,奴婢还想问问大人们呢,明明是五更上朝,为什么大人们三更了还往宫里递折子!陛下每日只睡一两个时辰,就是铁打的也熬不住啊!” “你个内侍懂什么!那都是十万火急的军情,怎能过夜!” 被点到名的武将恼羞成怒。 “耽误了战事,问题更麻烦!” 王宁撇了撇嘴,心中不以为然。 江州早被李克将军的人马收复了,只不过是李将军例行上报的军报,此人为了邀功,却当做军情送了进来,让陛下才刚刚睡下又要叫起。 这日子过得,连他都看不下去了。 当年在冷宫里太妃们轮流教导,也没有这么辛苦啊! 一群大臣又忧又怕,看着趴在御案上不省人事的刘凌,也不知道是怪他太努力,还是自责他们这群人太苛刻。 一直以来,这位少帝表现的十分勤勉,对于政事几乎是一点就通,再加上如今重担太多,他们也就有意无意的忘了他才是个十四岁的少年。 怪只怪他也太温和了,当年先帝在时,谁敢这么没头没脑地递折子?一旦发现是鸡毛蒜皮的小事来叨扰,轻则训斥,重则罚俸降等,更别说有直言劝谏地太厉害的,通通都送去扫宫道的事情。 无论是先帝还是平帝,都不是温和之人,以至于他们好不容易过上“翻身农奴把歌唱”的日子,各个都想过一过“帝师”的瘾。 况且,这位陛下身边除了宫人,竟连个贴心照顾的人都没有。 听说那些太妃们也都是想要出宫去荣养的,自然也不会将皇帝当做亲生孙子那般的嘘寒问暖。 这,这么一位好不容易盼来的宽厚君主,不会就这么累死了吧? 一想到这里,许多人都慌了。 “李太医呢?张太妃呢?人呢?再去催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