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1章 凤眼潭

    但叶天当然是游刃有余，专心顺着黑色河道一路向前，他的气机在这里隐藏，追踪渐渐远了，他却越来越深了，地狱死气越来越重，莫非还真的直通地狱？河流猛地加急，似乎是将他扯向无边的暗河，每过一刻，这拉扯力就几何级数地增加，他已经几乎把持不住，就在他打算破釜沉舟直入地狱的时候，他突然看到了这黑色河道旁边的一排草！

    绿色的草丛！

    绿色的草丛在地底暗河边生长非常自然，哪怕没有阳光，总也有生命存在，但此刻给叶天的感觉却是有如大脑中点亮了一盏灯：绿色！

    择绿而入！

    他找到了绿色，虽然不是河道！

    就在他即将被无边暗河吞噬的瞬间，叶天的手陡然一翻，逆水流！

    一掌击在黑色的洞口，他整个人反方向而出，哧地一声到达河岸。

    而在地底深处，有一个大洞，一个人正仰望上方，这个洞非常奇怪，四周有无数的河流奔流而下。

    这个人赫然正是家主。

    “家主！”一个长老飞了进来，一声大呼。

    家主手一竖，止住了他的声音。

    那是大长老，大长老脸色微微一变：“家主已有发现？”

    “地道黑河水势有异！”两人目光直盯着这奔泄而下的黑色河道，但这河道中久久没有东西出现。

    “地道黑河，乃是地狱死气化成，莫非此人已经化成血水？”大长老道。

    “千万别小视敌人，此子曾经横跨血界河。他必定精通气机转换之术，地道黑河只是他逃避追踪的工具，决计不能致他于死地。”

    “如果此人真的精通气机转换术，他更会选择顺着地道黑河直下万里，最终必定是撞到家主手中！”

    这就是凤凰地宫的最终法则。不管哪条河，进入容易，最终都会越流越快，让人无法逃脱，到最后都将进入地道的人送到这里来。

    这就是万流归宗之囚笼。

    “但事情很奇怪！”庄主道：“本座已有九成九把握他顺着地道黑河到了临门关，为何突然又失去了踪影？”

    呼。一条人影出现在家主面前，乃是二长老：“报！生之道有动静，此子或已找到生之玄机，逃出去了。”

    庄主的拳头猛地握紧：“见鬼了！”

    呼，三人一齐消失。下一刻，三人出现在一个地道中，这地道里有水，是寻常的泉水，河道两侧，尽是绿色的小草，一股残留的气机分明显示叶天刚刚经过。

    “有无长老丧生？”大长老沉声道。

    “没有！”

    “没有长老丧生，就意味着他没有搜索长老的元神。他如何知道这唯一的生门？”

    二长老无言以对。

    “生门也未必！”家主目光抬起：“此道直通凤眼泉，凤眼泉八大外门，立即封锁！”

    “是！”大长老领命而出。

    凤眼泉。虽然是整个凤凰地宫的唯一生机，但如果掌握不了这凤凰眼泉的奥秘，根本不可能逃得出去。

    凤眼泉更有八大生门，从外围只要团团围上，叶天就算到达凤眼泉，就算掌握了凤眼泉的奥秘。同样无路可逃。

    ……

    且说叶天，从地道中冲出。前面的天空依然是金色的弧圈，神凰巢依然将这里包围。他的心头微微一紧，还没有突围？

    一条身影从一株古树后面转了过来，赫然就是羽心，她额头全是汗水。

    “真的是你！”叶天多少有些感慨。

    这是那个来凤凰山庄试亲的人，自己将她的未婚夫给杀了，将她的试婚变得面目全非，而且还在丹房里跟她闹得天翻地覆，她在自己最危难的时候出言提醒，真的帮他找到了生路，现在又在外面等着。

    “这里是凤眼。”羽心道：“快跟我走。”

    哧地一声，羽心直接钻入后面的一条路，叶天跟上飞驰片刻，突然他挡在羽心的前方：“这方向不对！”

    “为何不对？”

    “有强烈至极的杀机！”

    “凤眼八大生门，哪一门都有杀机。”

    “但……但这一生门的杀机最为强烈！”叶天已经探测过，这四方唯有这一方的杀机最为强烈，是一种宛若来自远古的极为强烈的杀机，让人心惊rou跳的杀机。

    如果由他来选择，绝不会选择这一方，随便哪一方都好，就是不能选择这一方。

    “杀机强烈就对了，因为咱们要走的不是生门，而是唯一的死门！”

    “置之死地而后生？”叶天目光沉静了下来。

    “置之死地而后生！”羽心重重点头：“拜托不要再问了，快走！”

    呼，两人飞过千里，面前出现了一座古老的潭，上面没有丝毫波浪，哪怕风吹过，都不起浪，上面也没有丝毫的杂物，就连树叶都没有，池深不见底，极清澈，向下一看，只能看到无尽的幽深，碧绿一片的无尽幽深。

    几片树叶从天而落，落在池水上，叶天觉得眼睛似乎是花了，这些树叶完全消逝，没有半点踪迹。

    叶天的脸色变了。

    他脸色变了有两个可怕的发现，其一是，强烈至极的杀机真是池中传来的，似乎每一滴水都饱含着对世间最大的痛恨。

    还有第二个发现，这个发现才是真正可怕，他突然发现自己根本飞不起来。

    而后面，熟悉而可怕的压力已经传来，凤凰山庄庄主离他最多只有千里之遥。对于他们这样的身手，千里之地只在一瞬间。

    “这就是凤眼！唯有它才能真正阻挡追兵！”羽心道：“这就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她的手一抬，一根熟悉的翠羽出现在她掌中，翠羽飘落池中，奇事发生了。突然成了一条翠绿的小船，不，其实也就是一片放大的翠绿羽毛。

    “跳！”两人从悬崖上跳了下去，落在翠羽之上，翠羽迎风而去。片刻间没入池心。

    他们进入池中，池水突然就泛起了一层雾，浓雾！

    在船后形成层层阻隔。

    悬崖上有动静，突然就出现了三个人。

    “可恶！”其中一人大吼！

    轰地一声，半座悬崖完全坍塌，铺天盖地的石头泥沙从天空而落。砸落凤眼潭。

    这样的规模，怕不要将半个潭给填了，但奇事发生了，这些石头、泥沙掉落潭中，潭水波澜都不起。

    翠羽之舟依然不紧不慢地飘向碧潭深处。后面的悬崖已经完全看不到踪影。

    羽心悄悄拭掉额头的汗珠，深吸口气平静内心的波澜，立刻就看到了叶天的眼睛，这双眼睛静静地盯着她，似乎看了好久了。

    叶天盯着她，吐出了一句话：“为什么要帮我？”

    凭心而论，今天的确是羽心救了他，如果不是她的临时传音。告诉他“进入地下，择绿而入”八个字，他逃不出凤凰山庄。如果不是她以翠羽为舟，他也过不了凤眼潭。

    江湖中行走，帮人与被帮向是惯例，不足为奇，但被面前这个女孩帮，却是匪夷所思的。因为他杀了她的未婚夫，他闯入了她未来的婆家。闹了个天翻地覆，她就算不以凤凰山庄未来儿媳自居。好歹也是与凤凰山庄同气连枝的四大古庄之一的人物，怎么可能不害他，相反还帮他？

    羽心道：“因为你也帮了我！”

    “帮你？”叶天道：“我是不是该有一个判断：你是真的不想嫁入凤凰山庄？”

    “嫁入哪个山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如果嫁给那个人，将是我一辈子都不能摆脱的梦魇。”

    叶天久久地盯着她：“那个人真有那么该死？”

    “这话很奇怪不是吗？”羽心也盯着他：“你自己一巴掌将人家拍得灰飞烟灭，到现在才问别人，这人到底有多该死？”

    叶天：“好吧，不谈这个话题，顺着你的思路咱们继续，按你的逻辑，嫁给柳瑞，将是一辈子的梦魇，但你真的觉得帮助我，就不会成为一辈子的梦魇？”

    什么意思？羽心不懂。

    叶天一字一句地解释：“我叶某人凶名播于天下，一旦接近万劫不得超生！你却依然帮助我，你难道不觉得这是一个更大的梦魇？”

    羽心长长叹了口气：“知道！我是真知道！”

    “知道你还做？”

    “你一辈子有没有过一次两次纯粹的冲动？事后追悔莫及的那种？”

    叶天叹息：“你这话算是问对人了，冲动太多了。”

    “事后悔不悔？”

    “悔有用吗？自己制造的苦果自己慢慢啃呗。”

    “你的意思是……我这次冲动造成的苦果，我也得自己一个人慢慢啃？”羽心问他。

    “这次不一样，你可以先哭一场，再一个人慢慢啃！”

    羽心瞪着他，他很无辜地看着她。

    “你将我拉上你这条破船，不管我了？”羽心咬着牙。

    “你自己跳上破船的，顺便说一句，这条破船都是你的！”

    羽心崩溃了：“这都什么人啊？你在告诉我以后别那么好心对吗？”

    “这就对了，这就是我用心良苦要告诉你的一个道理：以后做事别那么冲动！”叶天道：“好吧，既然上了这条破船，回头是回不了的，告诉我接下来应该面对什么？”

    接下来要面对什么？

    这才是核心！

    羽心目光悄悄一转：“你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的？这就太惬意了，美丽的湖面，清澈的湖水，无边春色，绝代佳人。”

    羽心愣住：“你说话一般都是这么一套套的？”

    “也不是，只有面对最美丽的环境，心中保持最好的感觉，才会一套套的。”

    “那就直面最核心的部分，你真的认为这是美丽的湖泊？你真的认为这是清澈的湖水？你真的认为心中该有最美的感觉？”羽心轻轻叹道：“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越美丽的东西越接近错误？”

    “听过！说说它的错误？”叶天的目光落在翠羽之下的水面。

    “凤眼潭，神凤之泪历百万年而成。知道什么叫凤凰泪吗？天下生机之最，但此物之圣洁也是一个极致，一旦遭污，立刻转化成天下至毒，万物不容……”

    凤凰泪。这凤眼潭中流的不是水，而是凤凰泪。

    凤凰泪，天下生机之最，圣洁无双，但这东西有一个奇异的特性，见不得污染。一旦被污染，立刻转化成天下最毒的吞噬之水，真正不容于天地，不容万物。

    凤凰泪，叶天也曾亲眼见过。而且还收获过一滴，这滴凤凰泪是他在星空古路上得到的，当时，一滴晶莹的泪水在地底烈焰中旋转，历千万年依然生机无限，那是没有经历污染的凤凰泪，今日这满池凤凰泪却是已被污染的凤凰泪，已成为天下至毒的凤凰泪。

    他们乘坐的翠羽。乃是九尾青鸟的尾翼，此鸟与凤凰交好，也唯有这最远古的交情。同根同源的传承，才能在这万物不容的凤眼潭中横渡，但也必须小心些，因为这种远古的联系是没谱的，没有人知道脚下的凤凰泪什么时候会突然翻脸。

    “从生机之最转换成毒物之最，转换是如此的离奇。转换是如此的可怕！”叶天轻轻摇头：“其中根源不用说了，咱们从这转换之地而过。彼岸在何方？”

    “凤眼瞳！”羽心道。

    凤眼瞳？人眼有瞳，凤眼也有！叶天目光抬起。就看到了迷雾深处的一个小岛轮廓，那小岛就在凤眼潭正中，四面都是至毒凤凰泪，它就在正中，四不靠。

    “你已经看到了？”羽心道。

    “是！”叶天道：“但我不太明白你曾经说过的一句话，什么叫置之死地而后生？”

    “非常简单，进入凤眼瞳，凤凰山庄之人就无法追杀，你就生了！”

    “你的生，指的仅仅就是生存？”

    “当然，你心目中的生难道不是这个？”羽心眨着大眼睛不是很懂。

    “我一般将生定位于：逃生！不太习惯将其定位于：囚禁中苟且偷生！”

    生存与逃生，看起来似乎区别不是很大，但此刻区别却很大，逃生，他得逃出去，自由行走于江湖，而生存，仅仅是在一个四面被围的小岛上苟且偷生。

    羽心道：“你的解释很到位，我完全懂！但你是不是该相信一个基本的事实：要逃生必须得先活下去？如果脑袋都没了，将你放在什么地方你都逃不掉。”

    “完全明白！上岛！”

    翠羽驰向小岛，叶天有心想加点速，他的脚下微微一动，突然他就停下了，因为这力量一加，这翠羽下方的水突然就有了变化，似乎开始翻滚。

    羽心立刻警觉：“你做了什么？赶快停！”

    叶天力量一收，水面完全平静。

    他心头微微一惊：“是不是不能强行改变固有的轨迹？”

    “是！万万不能，这是一种来自远古的平衡，强行打破，后果不堪设想。”羽心脸色很严肃：“这怪我，没有及时告诉你。”

    “好玄妙的远古规则！”叶天道：“看来咱们只有放下一切，悠闲地趴在船边看下面的水了……这里面有没有鱼？”

    “有！”羽心道：“但你最好别希望能看到，万一看到了，真的不是好事。”

    真有？叶天有点兴奋：“这里面的鱼如果拿来炼丹，你觉得会不会是一种绝世神材？”

    “我的天啊，我都忘了你是一个顶级的炼丹师，这个念头太疯狂了，想都别想！”

    她不这么说还好，她这么一说，叶天更加兴奋，越是艰难的事情，越是代表着珍稀的神材，这凤凰泪乃是天下至毒，连一座山掉下去都能化得渣都不剩，里面居然能有鱼？什么样的鱼能承受这种恐怖的消融之力？

    还有这凤凰泪，从生机之最转换成至毒，也是够神奇的，要是装一瓶带出去，将来会不会用得上？

    如果羽心知道他这个念头。一定会哭一场，因为她没有将身边这个人吓退，反而吓出毛病来了，他不仅仅是打上了鱼的主意，甚至连这水都打上主意了。

    对恐怖的东西。叶天缺少必要的敬畏心啊，这算是老毛病了。

    他在自己空间里搜了半天，没有找到可以装这消融一切凤凰泪的瓶子，只有暂时放弃，他的神识悄悄地向下面延伸，这消融之水太恐怖了。似乎连神识都能消融，他的神识到达水面就开始消融，每下一寸，消融的力量就呈几何级数地增长，他最多只能探到百丈深，这已经是非常恐怖的神识了，但离探测底部还差老大一截。

    以他的功力，还不足以征服凤眼潭。

    这非常正常，如果他能征服，凤凰山庄的庄主自然也能征服，如果庄主可以征服。这凤眼潭就根本不是他的避难所。

    凡事有利有弊。

    突然，他看到了一样东西！

    从水底突然出现的一样小东西。

    “羽心小姐，真的有鱼！”叶天很兴奋地叫。

    这一叫。羽心的脸突然就变了，目光一落，大吃一惊：“天啊，凤眼灵鱼！你做什么了？”

    “冤枉！我真的什么都没做！”

    “那……那是天要灭我们……”

    她的话音未落，一声大震突然从翠羽下方传来。

    赫然是那条小鱼一头直接撞上翠羽舟。

    这一撞，羽心脸色完全变了。叶天却乐了：“好一个鲁莽的小家伙，居然拿脑袋撞船。撞晕了吧？”

    是的，这条小鱼一撞之下。转向了，迷迷糊糊地盘旋着下沉，看来是撞晕了。

    “你少乐！麻烦了，大麻烦！”羽心大叫。

    话音未落，下方的深蓝之中突然同时出现十余条小鱼，凤尾银身，漂亮非凡，在水底同时发力，直冲而上，目标正是翠羽之底，就如同突然出现的十余支火箭。

    “这么凶？”叶天怒了：“来！”

    双脚一沉，力量一下子连接翠羽。

    轰地一声大震，十余条凤眼灵鱼同时撞上，这次翠羽舟用上了叶天的神通，岂是这十余条小鱼儿能撼动的？一撞之下，十余条小鱼儿同时撞晕，翠羽舟纹丝不动。

    但就这是这么一撞，情况完全发生了改变。

    远古脆弱的平衡被打破，湖面突然翻起巨浪，浪一卷，翠羽突然缩小，与此同时，足有数百条小鱼同时从下方飞起，凤凰泪翻脸了！

    叶天和羽心脚下同时失去任何支撑，羽心的脸色完全失去了颜色，在这凤眼潭中，修行人不能飞行，法力受到全面压制，脚下异宝失去威力，他们只能是掉进潭水中，一旦掉进这天下至毒的凤凰邪泪之中，纵然是准帝高层也是必死无疑。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叶天手一伸，羽心一声轻呼进入他的怀抱。

    还抱？抱你个头！

    叶天哐地一声，他一脚踩中一条正在朝上撞的小鱼，一借力，他与羽心同时飞起，直上高空！

    羽心大吃一惊，这怎么回事？没掉下去，反而升上天了？怎么做到的？

    她目光一落，就看到了脚下的奇景，下方无数的小鱼儿飞跃出水面，叶天脚踩这些飞起的小鱼儿，片刻间跳跃了十里开外！

    这些鱼儿跳起有高有低，有密有疏，时机完全不可预测，而且冲击力也大得出奇，但叶天每一脚落下去，总是刚好踩着一条，一借力就飞起，这是何等精准的把控？这是何等恐怖的判断力与反应力？

    她的目光上抬，赫然看到了叶天脸上的兴奋，是的，是兴奋，根本不是恐惧！

    我的老天爷，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她还没有发现另外一件奇事，两人身边有无数的鱼儿横穿，这些鱼儿并不是都只是从下方攻击的，还有横穿的，这横穿理论上更要命，一旦撞上两人，凭它们恐怖的冲击力，立刻就会将人横着撞出去，让人完全失去平衡，真正掉落凤眼潭，但这些攻击对于叶天而言却是送菜。

    小鱼儿一到，他要么避，一避就如拈花之柳，半点不沾身，要么就是接，这接最神奇了，这些小鱼儿到达他的手边，突然就无凭无借的消失，没有人知道，叶天一只丹炉边角里突然增加了十多条小鱼，这些鱼儿一进丹炉立刻不动。

    他一脚又踩中了一条鱼，这一踩着叶天立刻感觉有异，下方的冲击力大得离奇，就如同一个准帝二重天高手全力一拳头击在他的脚底，他的鞋子都四分五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