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拾柒濒与死

    “这，这是什么……”县令瞠目结舌地指道。

    文书抓着他手臂:“大人……这好像是龙啊……”

    说时，那青红的龙压低身子，从人群中朝他们飞过。

    百姓被它带着些闹脾气的突然横冲直撞而过，攘跌到两边，前面倒在后面，人群一阵踩踏推搡地尖叫混乱起来。

    一声长啸雷吟，它的头离地二尺不到的距离，疾速飞越过那斩首台。尾巴挥动处，猛力地那些弓箭的官衙与配剑的死士，纷纷甩倒的七晕八素。

    它头顶向君芜与王邪，带着他们，一飞冲天。

    身后卫风叫道:“哎！别忘了我啊！”青龙上飞的身子顿了顿，转身朝卫风看一眼，似意识到什么，折身飞过把他一同带起。

    往天飞直身子，遍体青红的龙鳞，泛在夕阳余晖里，鳞光耀着灼热眼的金光。

    它犹如一棵擎天柱，在天与地之间，支撑着一株神光。

    人们总会下意识地把美好的事物神话，把丑陋的事物妖魔化。此情此景倒没有人质疑这是妖怪所为，百姓中不少人纷纷叫道:“是神龙现天啊！”一时间，四下纷纷朝它跪拜。

    “吼!”又是一声长鸣，青龙下垂着眼目看了眼群众，有些好奇，又有些得意的乖张。

    它挺了挺胸脯，倒不动了，享受着百姓的朝拜。

    直到……那快死的人，在它头顶用着残存不多的力，拍一掌道:“呆龙，快走。”青龙的眼睛这才朝头顶看一眼，看到君芜那张快毁了的脸印到它眼中。

    似意识到什么，它一声猛然长啸，带着震慑天地的怒啸意，向天飞去。

    盘旋空中几圈，百姓不知它做什么！只见方才晴朗空色，逐渐乌云密布，似有大雨欲来。

    然而他们的预料有些乐观，一阵暴雨夹着拳头般大的冰雹，在它身影渐飞离后，倾盆刺硬地“哗哗嗤嗤”砸来。

    在场的人许多被砸得抱头四处逃窜，哀嚎声一片。

    在所有人被砸逃时，唯雷公站在台子中央，目光有些不醒地看着那神龙飞去的地方，发着激动的光。喃喃自语道:“原来是真的……这世上真有龙……！”

    ★

    青龙带着君芜他们飞离邱县，在邱县城外，王邪让它停下。

    他命卫风带着君芜母妹先回姜国，卫风虽不愿离开公子，且担心那圣药七色雪莲。但王邪却道:“我已有打算。”说完，不由卫风说来，他上神龙，与君芜一同离开！

    “公子，你去哪啊！”

    “七色雪莲。”

    卫风一阵愕然。

    青龙在天，跟着王邪指引的方向，终落在一阴寒之气甚重的山谷。

    王邪方才在龙身上已给君芜一股脑吃了许多药，化毒散回魂丹千金丸……那些名贵上好的药，他生怕不够地给她吃了许多。

    可君芜伏在龙身上，仍旧一动不动。

    王邪查看她的气息，微弱赢赢，心中不由着急。

    “君芜……君芜……”王邪一连叫她几声，她还是一点动静都未有。

    没有办法，他将她抱起，跨步朝眼前这座在群山间不是很明显，可细致看却角度有微微倾斜的一座山走去。

    这山虽是颠了些，可却有人命它为叫“不颠山”。不颠山在邱县是一座颇为忌讳的山，因为许多樵夫去里面打柴，或路人经过，便如同消失一般，不曾再出现人世。

    王邪不知这些，他只知道这里面长着一株神药，可解天下百毒，甚至起死回生，容颜青葆。

    在贵族和刀口上趟命的江湖人都拥有它，但却甚难寻它踪影。

    本来萧衍身中奇毒难治，王邪与为卫风中途从凯旋之师离开，到梁国邱县便是来寻国师口中的七色雪莲圣药。

    君芜如今伤毒成这样，王邪此下唯一能想到救她的，便是这七色雪莲。

    在山腰找了一处山洞将君芜放下，王邪见她已毒蔓全身骇然，不敢有所耽搁。

    他提起承影，走到洞口对眼露着担忧的青龙道:“丹青，守好她。”

    因为它身青红两色，总叫它小呆它也不好听，王邪便干脆唤它丹青。

    丹青此时身子已有所缩小，缩至与王邪差不多身高，它抬起龙腹，点头摆出一副十分可信模样。

    王邪伸手摸了摸它的头:“那就拜托你了。”说完，跨步去寻那圣药。

    丹青见他离去的身影直至消失到山峦拐角，才逶迤着身子，朝洞内而去。

    进洞，它见君芜横躺在一块潮湿有积水的石上，丹青左右看了看，不会迅速逶迤出去，再回来时，口中咬着些路边的藤草……

    犹死虽生的君芜几次觉得自己的魂魄要抽出rou身，可几次却又回来。

    身边的一切，呆龙、王邪，她都看得见听得见，可却发不出声音！

    在rou身之上，半梦半清醒地看着，在世内又在世外的另一世般。

    仿若，进入一种濒死状态。

    魂魄在rou身里进进出出的十分难耐，身子和精神却是前所未有的轻盈还有脑袋。君芜呼了口气，放弃在*与魂魄间的融合挣扎，干脆在这种状态下放松心情地睡起觉来。

    可又睡不着，脑袋清醒得很。

    她想王邪已无事，隐约又听他让卫风带君瑶他们去姜国，虽有些过意不去。但到底，她最担心的人与事，都有了一个安命。

    她到底还是想活下去，但眼下生与死对她而言，倒没那么重要起来。

    放松了生死的心境，君芜竟奇异地闻到一股似花香的味道，飘入鼻息。

    那种香味令她情不自禁深嗅，有些沉醉其中，仿若吸入这人生中最纯粹清透的芬香，就在她想是不是她大限将至。

    此时，不能离开rou身的魂魄一时竟能出来！君芜大为诧异。

    那香味是从这洞里的黑暗之中传来，君芜起身有些犹豫要不要过去，那黑黑得深厚。看了眼一旁铺着草睡得龙肚子翻上的小呆，眼抽了下，她不该指望它的……

    顿想了下，虽然觉得甚为诡异，但她还是朝那片黑暗走去。

    脱离rou身的魂魄，她把自己定义成鬼。既不是人，那也可丢弃为人的束怕！

    ★

    那是一片黑得深不见底的黑暗。

    君芜走进去后，便只听水“滴滴滴答答”的声音。

    听得久了，不由竖耳细致，她发现这水滴的声音似比寻常更缓慢了些。

    不知走了多久，君芜顿住脚步，虽花香渐浓，可这片黑暗如同一个无底的黑洞，走不到尽头似的。她犹豫该不该继续走下去。

    就在她犹豫片刻，决定继续走下去，毕竟她已走了这么远。

    “阿芜，阿芜……”一个声音在耳边，有些颤栗的呼喊她。

    “王邪……”

    君芜转身，未想怎会听得如此清晰，朝方才位置折回。

    王邪找了那神药一日筋疲力尽，却还未找到那传说中的雪莲。他又担心君芜有事，便折了回来。

    回来后探她气息，已无，王邪一阵悲从胸来。唤着她的名，嗓音低哑着不稳的颤音，却不应。

    王邪双目一片润湿起来，清俊的脸上写满痛楚，从未感到如此伤心过，只觉得有人正在他心口用刀子一刀刀刮着，他想叫疼，可却疼得发不出声音。

    “阿芜……不要走。”

    君芜听到那悲切低哑地让人心痛不已的叫唤，不由跑起来。

    跑到那洞前，她喘息不已地看着王邪正跪坐在她一旁，背微微躬倾。

    握住她的手，垂头……那晶莹剔透的液体，好似，是泪……

    那泪落下，滴入至君芜的心口，她伸手捂了捂心上，一阵难言的温热与轻颤。

    朝他走去，她的手搭在他的肩上，想告诉他:她还在。

    可是君芜的手穿过王邪的肩膀……无法触及。

    这一刻，连她自己都怀疑:她……是已死了吗？

    看向自己那副已被毒性蔓延的身体，通体的黑红紫交织着，连她自己都觉得有些惊悚和认不出来的可怕。

    丹青见王邪落泪，不明所以地歪头不解。抬头，它的视线穿过王邪，落在他身后魂魄的游离的君芜身上。

    君芜感受到它的视线，与它对视，呆龙对她张嘴一笑。

    君芜眼眸顿时一亮，莫非……小呆能看见她？

    于是君芜试探地举起一只右手，小呆歪头，君芜示意举起左手，小呆似看明白了，乖巧地点了点头，伸出左爪朝君芜，握了握几下。

    君芜喜，它果真能看见她！

    小呆跟着傻乐。

    王邪沉浸在悲痛中不能自已，有些东西他们存在的时候，你不一定会去细想，会去体味他们的意义。直到意识到永远的失去，才会恍然明白，她是多么的可贵与重要。

    男儿有泪不轻弹，更别说一国的储君，王邪擦了擦眼泪，杵剑站起身来。

    他周遭的气质已然发生了变化，那是一种……君芜看过去怔住，如她方才走进的那片无底让人心惊的黑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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