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5章
倾城曾有许多的不甘心。【】 最初的不甘心在苏墨弦为什么不爱她?为什么要背叛她?为什么不仅背叛她,还让她生不如死地活着? 后来她将这一切不甘心全用仇恨解决,她折磨自己,她将自己的脸毁了,她不惜代价让自己变得强大,可是待她再回到这里,这一切连带了仇恨却全变成了更加的不甘心,无数倍放大的不甘心。 不甘心自己付出这么多这么大的代价,却仍旧不能撼动这个男人分毫。 他的计划永远天衣无缝,他对她,永远有着可怕的了解,他那双眼睛,一眼就将她看穿,将她的灵魂也看透。 然而此刻,当倾城看着这些毒草,她忽然就为自己所有的不甘心找到了答案。 其实也是最简单不过的答案这个男人,天生就是谁也斗不过他的。 想想那一夜简直是个大混战,群魔乱舞。苏瑜太子她还有苏墨弦,他们各自为着自己的目的,谁不是用尽了心机和手段?不是无数遍的揣摩人心,自以为自己将所有人算计和利用,不露痕迹? 譬如她,她早已猜到微雨是苏墨弦的人,并为此而心生鄙夷,以为苏墨弦也不过如此手段。所以,她将计就计,利用微雨将自己的行踪透露给苏墨弦,让他能将时间掐得刚好,只等着将他也卷进那争夺甘露丸的计划之中,利用他成为自己的一大助力。她自以为自己这一举动简直是胆大心细,势在必得。 至于苏瑜,至于苏墨景,就更不必说了,想来其中的绞尽脑汁,用尽手段,绝不在她之下。 然而,那一夜,他们所有人都输了,赢家只有苏墨弦一人,苏墨弦一人让他们三个人全败得惨不忍睹。 恐怕武帝至今都不知道解药已经落到了苏墨弦手上,太子呢,鬼门关前走一遭又如何?恐怕至今都不知道是为什么,就这么白白为苏墨弦做了嫁衣裳。苏墨弦的高屋建瓴和运筹帷幄绝对不是他们能够企及的,朝中的争斗算计本就是一场豪赌,不过是愿赌服输罢了。 倾城自然也愿赌服输。 苏墨弦只见她久久不出声,微微垂着的眼底有着落寞,轻叹一声,将她搂到怀里,“倾城,你被苏墨景所伤是个意外,那一夜,我对你的确是将计就计,将太子引去了那是非之地,我不想利用你,我……” 倾城的嫩葱一般的食指轻轻点上了苏墨弦的唇,“我知道,你不用解释。甘露丸一旦被牵扯出,后患无穷,我会成为武帝怀疑的对象,而他一旦对我生疑,那么后果不堪设想。甘露丸的确不能要,可那晚既已经动了手,就必须有一人承担所有罪责,你在恰当的时机将苏墨景推了出去,你是在救我,我懂的。” 苏墨弦深深凝着她,眼中幽光点点。 倾城将头亲昵地靠近他怀中,轻道:“苏墨弦,我以后再也不怀疑你了,你也别生我的气,好不好?” 苏墨弦的手指轻轻抚着她柔软的发丝,嗓音却只比他指尖下的青丝还要柔软,丝丝缕缕,情入心入骨,“我怎么会生你的气呢?若能换得你如今这样待我,要我粉身碎骨我也义无反顾。” 倾城在他怀中,唇角翘了翘,轻轻的哂笑似真似假,“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会说情话?” “倾城……” 苏墨弦将她的脸小心捧出,直直凝着她的眼睛,“你终有一天会明白,苏墨弦这条命都是你的,你想要我生或是死,只要你能快乐,我都会成全你。” 两人分分寸寸的距离里,他眼中点点幽深的光芒直直映入她的眸中,而她眼底深处的寂静如古水,他亦是尽收眼底。 倾城踮起脚尖,轻轻往他脸颊上亲了亲。 苏墨弦忽地将她紧紧抱住,像是下一刻就是生命尽头一般,用尽他所有的力量和热情,付诸在这一个拥抱里。 整个上午,倾城陪着苏墨弦在药房中度过。她坐在一旁,静静看着他捡药捣药,像是许多许多年前,她什么也不懂的爱着他时,她不想离开他片刻,又不能添乱,便只能静静地坐在一旁,静静地看他认真的模样。 真是个将她迷得神魂颠倒的男人啊,她只是那么看着已经沉醉得脑洞大开。那时,他认真的时候,她都在乱想些什么呢?反正那时脑子里那些让她脸红心跳的画面,后来都成真了。 那以后不久,她就嚷着苏墨弦教她,只为能在他忙碌的时候帮到他,和他站在一起。 然而如今,她是真的什么都懂了,什么都会了,可是她却已失去了最初想要帮到他的那初衷,只这么冷眼旁观着。 静静看着他腿上的伤似乎越来越重,走两步便跛得厉害,她眼中若有所思。 苏墨弦用了快两个时辰才将所有的药调配好,而后回身,看向倾城,“帮我把暗格里将那个紫檀木的盒子拿出来。” 情人间说话的时候,眼睛真的能含情,倾城立刻乖巧地去拿了。 暗格还是原来的机关,倾城捧着微长的紫檀匣子走到苏墨弦身边去,苏墨弦头也没回,“帮我打开。” 盒子推开来,倾城只见里面躺着两株色彩艳得诡异的草,当下,眼中微惊。 “诛心草?这不是只有南诏皇宫才有吗?” 苏墨弦回头,自然地接过去,同时简明扼要地回答她,“你的嫁妆。” 倾城没再问下去,她的嫁妆为何她自己不知道?哪个新娘的嫁妆会是毒草?即便是嫁妆,又为何提前到了? 若不是她早知道微雨是苏墨弦的人,可真要绞尽脑汁去想了。 苏墨弦这时忽地又回头,波澜不惊地看了她一眼,“微雨是我的人,你难道不是早就知道?” 倾城,“……” 能将这些利用和算计的弯弯道道如此直白地说出来,俨然谈论天气一般随意又无足轻重,真是让她无言以对。 倾城撇撇嘴,“你是怎么知道,我早就知道的?” “那晚你的计划里有我,若你不是早知自己身边有我的人,如何去把握时间分毫不差?” 倾城再次无言以对。 苏墨弦含笑看了她一眼,“我只是有些奇怪,按说微雨的身份最不容怀疑,为何你却怀疑了她?” 两人都这样了,倾城也没什么好隐瞒的,直说:“那一日她对我说起一些朝中旧事,原本也不是什么秘密,但是最后她却说,王朝更迭从来不是女子所能左右,让我不要这么不放过自己。” 苏墨弦抬了抬眉毛,“是我让她宽慰你的,只是,有什么不对吗?” 倾城笑了笑,“乍听起来似乎的确没有什么不对,可是苏墨弦,我的心很小,从来就不曾容下过一个国家,我的心里,从始至终,最重要的也只有你一人而已。” 苏墨弦神色顿僵。 倾城目光落向别处,眼底情绪莫名,“我能有多少公主的自觉呢?我自小就被逐出皇宫,我自小以为我的生母死在皇权斗争之中,我一直跟在你身边长大,从我有记忆起我就在爱你,从我有记忆起就只有你宠爱我,那时我的人生目标也不过是做你的妻子,和你相爱一辈子。” “你说,这样的我,怎么可能会有公主的自觉,心怀社稷?”倾城似笑非笑地问着苏墨弦,“我那时候在你眼前殉国,你就真以为我是为了这个国去死吗?你以为,我是在为了这个王朝的覆没生无可恋吗?一个是于我陌生至极的王朝,一个是我倾心爱了一生的男人,你说,哪一个对我更重要?” 苏墨弦背影僵直地凝着她,已经说不出话来。 “夜阑她爱过,所以她从一开始就明白,让我不放过自己的,从来不是国家,而是你。然而微雨却以为,我是在为了天元王朝的覆没作茧自缚。我想,微雨她为什么会这么以为呢?或许,她只是个小姑娘,她没有爱过一个男人,所以她想当然地和天下人一样这么以为。可是转念一想,一个能将朝堂之事分析得头头是道,能将王朝更迭洞悉透彻的小姑娘,又怎么会和天下人有一样的误解呢?” “这天下,对天下事能有这般智慧,却会相信我是在因为这个国家不放过自己的,除了你,还能有谁?” 苏墨弦足下如被灌铅,只能重重僵立原地,他望着眉间眼底无尽凄凉和痛苦的倾城,下意识地抬了手,似要将她用力抱进怀里,却猛然想起自己的手刚才碰的全是□□,一时,漂亮的手泛着惨白,僵在空气中。 倾城望着他,盈盈道:“都过去了,不要再提了,好吗?” 苏墨弦能说什么? 她眼底的含义,哪里是不要再提?她不过是不想听他解释罢了。 苏墨弦眼底疼痛,几乎不能忍受。 倾城已移开目光,看向桌上,药材被苏墨弦分成了两份,诛心草也被他利落剪成数节,亦是两份。 倾城蹙眉问:“怎么有两份?” 她说着,像是猛然醒悟过来一般,目光直直落到他微跛的腿上,低呼一声,“你的腿……” 此时,苏墨弦的神情倾城看不懂。只见他深深凝着她,眼底似有决绝绝望却仿佛仍抱着一丝不愿放弃的奢望一般,毫不隐瞒,将一切全告诉她,“是,我也中毒了。只是我把毒全压制到了腿上,所以暂时瞒过了皇上。但是我的倒行逆施只会让毒发更快,若是不能及时解毒,我必死无疑。” 倾城倒吸一口凉气,目光来来回回在他的腿上和脸上之间犹疑。 她眼中不忍,“你何苦如此呢?” 苏墨弦轻笑,反问:“若我不如此,如何得到解药?难道你会为了我冒险进宫去盗甘露丸吗?” 倾城脸色微白,急忙解释,“那时我不知道……” 她的话被苏墨弦即使打断,“我明白。” 倾城不能再说什么,转而问苏墨弦,“如今已经凑齐了吗?那你赶紧服下。” “齐了,但是这些东西还要按照特定的顺序放入丹炉炼制数日。” “那你赶快放进去啊。”倾城急急催促。 苏墨弦静静看着她,半晌,点了点头。 一切完成妥当,苏墨弦携着倾城离开时,倾城问:“要炼多久才可以?” 苏墨弦道:“五日之后,刚好是我们成亲那一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