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王好何色
饥饿的猎鹰带着对人群的憎恶,扇开翅膀,扑棱而来,有两只被火引燃了尾翼,尖声凄厉的鸣叫。【】乐-文- 仲文等的就是这时,混乱之中,他敏捷的挣脱了束缚,紧接着就地一滚,已然窜出人群数米。 被风掀动的帐篷边缘近在眼前,他嘴角得意的扬起,只要出了这里,凭着他的本事,那自然如鱼得水,江河入海,再无可循之迹。 但是,就在他伸手掀动帐篷的瞬间,一只脚猛地踩了上去,仲文惊骇转头,满脸鲜血的剑雨手里拎着一只半大的苍鹰,猛地一下砸在了他脸上,尖利的鹰嘴瞬间刺穿了他的喉咙。 他嗬嗬捂住汹涌的血,却无济于事。 “背叛王爷的,都得死。”剑雨眼眸冷冰,血迹沾染着他的眉梢双颊,也不知道是他的还是那只倒霉的苍鹰的,他最后看了一眼地上已经快气绝的男子,“谁也不例外。”然后,一剑刺穿了他的心脏。 帐外的兵士听见异响,不知道谁开始,竟然生生掀开了整个鹰帐,乍得自由的群鹰呼啸而起,然而只是飞上半空,便被利弓射下。 霜风带着一队斥候,面色凝重,纵马而来,远远只看见这边围了大队人马,而且正是青烟所出之处,他不由心头一紧。 然后看到数只鹰隼狂窜而出,霜风毫不迟疑,挽弓而射,其他方才接到青烟命令的军士也纷纷引箭而出。片刻之后,地上乱七八糟掉了数只鹰隼,有的被射穿了头部,有的射伤了翅膀。 他一边射箭一边纵马,转瞬已经到了人前,猛地一拉马缰,马蹄高高扬起,烈马嘶鸣,但是前面的人群却像是什么都没听见,仍然伸长脖子看着人群中间。 霜风翻身下马,几把拨开人群挤了进去,他先看到满脸鲜血的剑雨,然后是头上盖着大鹰的仲文,然后是一群同样呆滞的兵士,顺着他们的目光,他看见了此刻半趴在地上的慕容昕,广袖铺地,深低头颅。 他犹豫了一下:“王爷?” 慕容昕慢慢抬头,霜风顿时心头一凛,怎么,好像看到了不满呢。 待到慕容昕从容的站起来,他这才看到地上还躺了一个人,宁卿呈半个大字躺在地上,面色惨白,一看就是窒息许久,连慕容昕压着她肚子站起来,她也只是哼唧了一下。 “阿恒,你没事吧?”慕容昕站起来,从这个角度看上去,地上的女孩真是娇小,和刚刚的触感倒是真不一样,他眼角跳了跳。 宁卿一口气终于上来,猛烈咳嗽起来,整张脸咳嗽的通红。 半条胳膊已经断了,还好这个死胖子没有压倒她受伤的肩膀。宁卿想要说话,却咳嗽的更加厉害。 慕容昕皱眉:“水呢?” 一个亲卫迅速窜了出去。 剑雨左脸被鹰化了一道口子,血顺着他的脖颈流下,看起来甚为可怖。他走到慕容昕面前,跪在地上,以头触地:“属下识人不明,险些伤害到王爷,万死难辞其咎,请王爷处罚。” 慕容昕看他,剑雨和霜风性格完全不同,霜风内敛警惕,剑雨冲动简单,但是留下他,却是因为剑雨身上有种很自然的人情味,这人情味是从小围绕他身旁的人所缺少的,也是他受用的。 “你的轻信,今日害死了苏蒙,苏蒙是阿恒的人,怎么处罚,去问阿恒。” 霜风顿时眉头一蹙,因为剑雨向来不待见宁卿,而他之前更是因为多疑害的她受伤,虽然那日在鹰回沟乱石滩,他相信了宁卿的话,但是嫌隙已生,此刻,她会怎么处罚剑雨?!如果她公报私仇,或者是做出什么过分之举…… 短暂的沉默后。 “听说,雨大人在王爷身边已经十三年?”宁卿坐在地上,剑雨跪在地上,两人正好平视。 “是。” “那和风大人呢?”她继续问道。 果然来了。霜风警惕的看着她。 “剑雨自小和霜风一起长大,已经二十年有余。” “哦?”宁卿一双沉静的眸子波光潋滟,“那阿恒有一问题想问。” 她眼眸扫向不远处苏蒙已经盖上灰布的尸体,微微一黯:“如果有一天,要雨大人在王爷和霜风大人之间选择,只能存一个,雨大人该如何抉择呢?” 剑雨毫不犹豫:“剑雨此生只为王爷效忠,任何威胁到王爷的人,必除之而后快。” 他回答的干脆直接,即使早就知道这个答案,但霜风仍然呼吸一顿。 必定除之而后快! 慕容昕却未曾听见一般,看向远处,不知道想些什么。 宁卿嘴角扬起一丝讥讽而苦涩的笑意:“十三年和二十年,两相的情谊却不可同日而语。诚然,并非时间越久感情越深,地位越重要,如雨大人说的,时间不能代表什么。苏蒙是个傻孩子,虽然只做了我不到五天的弟弟,但是对阿恒而言,却比这里的大多数人都要重要。”她的笑容淡下去,隐隐似乎有杀意,眼眸的余光瞟向前侧的慕容昕,冷声道,“其中也包括你,雨大人。” 霜风心口一紧,几步走过去,赶在宁卿说出不可挽回的话之前:“阿恒,之前我们多有得罪,还请多见谅。人死不能复生,剑雨他……定然不是有心的。”他刚刚前来,并不了解前因后果,有心相劝,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他转身看向慕容昕,躬身而拜,面露恳切之色:“王爷。” 慕容昕终于正眼看向剑雨:“蠢货,现在连道歉也要本王教你了吗?”只要挨骂,这就对了!霜风顿时松了一口大气。 剑雨如蒙大赦,竟然猛地给宁卿结结实实磕了一个头:“阿恒,对不起。”他对宁卿说话,从未如此真心实意过,鲜血从他额头淌下来,顺着眉毛流到眼角,竟像是血泪一般。 宁卿看着他,良久,叹了口气:“杀苏蒙的,并不是你,你要是内疚,就好好葬了他吧。”说罢,她缓缓站起来,慕容昕缓声道:“要是不舒服,就先回去休息吧。”一面命人将苏蒙的尸体带下去清面换装整理。 那只傻乎乎的掉毛白雕从地上蹦过来,左右一瞅,直接一蹦跳上了宁卿的胳膊,使劲往她怀里钻。 慕容昕看了看那只白雕,面露赞许之色:真是鹰中识货之品啊。 霜风此来却还有事,他呈上从一只死鹰脚上收到的密信。 窄窄的纸条上只有数字:可信,途径,兵疲,可行。 “鹰是向东南去的。”霜风轻声补充。 东南,那是慕容恪的地盘。 慕容昕握紧纸条,低不可闻的哼了一声,又将纸条还给霜风:“让它传出去。”这个仲文,倒是传的一手好话啊。信吧,信的越多,死的越快。慕容昕淡淡一笑。 他转头看了满脸是血的剑雨:“找个军医看看,成什么样子。”尔后袖袍一甩,一手背在身后独自前行,长风灌满衣袖,远远一地苍茫,竟有些落寞之意。 “阿恒,走吧。”他的声音传来。 宁卿带着幼雕跟了上去,知道仲文是慕容恪的人的瞬间,她便明白了:为什么上一世,他要那么做?因为慕容恪恨她,厌恶宁家,他不会让她摆脱那可耻的身份,他会阻断她所有可能逃离的机会,就算慕容昕不一定能看上她,他也不会让她见到他。他要的,是她在那个肮脏的世界里面腐朽,发臭,直到死去。 重活一世,知道当中的缘由后,只是看着仲文的尸体,她仍然一阵恶寒。 霜风扶起剑雨,他一个踉跄,终于站稳了。 两人齐齐看着远处,那个向来高贵的身影旁跟着另一个娇小的影子,竟然并不觉得违和。 霜风的脑子已经转过来,清晰透彻:“刚才的事,你应该多谢她。” “我知道。” “你知道?” “我跟了王爷十三年,可就在刚才,因为我的愚蠢和轻信,他动了弃用之念。是阿恒出言讥讽,才让我有一表忠心的机会,是她,假意对我不利,也才让王爷心有所念,暂时放下这个念头。” 霜风叹口气。 “我虽然不如你聪明,但也跟了王爷十三年,他的一举一动,细末心思,我却是清楚的。” “没想到,她竟然肯帮你。” “我也没想到。”剑雨重复,轻轻叹了口气。 远远的,旁边几个小兵卒看着落寞狼狈的剑雨霜风,刚刚的事情对他们的冲击太大,低声议论着。 “诶,刚刚那是谁啊?王爷那么看重的样子?” “小声点,听说那是王爷的新宠。” “难怪王爷平时从来不去女闾……竟然。” “听说王爷很是看重,平日都是带在身边,看来,这祸水,不光是红颜,连蓝颜黄颜也有的。” “我听说,霜风剑雨两位大人就是因为这个不喜欢他的,哎,千金难买心头好,这下撞钉子了吧。” “嘘嘘,风大人好像再看咱们呢!” “咳咳,咳咳……”几人清咳一声,立马挺直腰杆,站的好好的。 ...